第16章 一節課改上通用技術課!” (15)
裏。又想着去後勤處看看,但我不方便再去打擾。主幹道上的攤位上午已經來回走了幾遍,再去也沒意義。
我掏出口袋裏的鑰匙扣,想到程攸,突然很想再去見他。
雖然上午已經找過他,但不知為何,心底升起的念頭卻越來越重,我不禁往教學樓區快步走去,小跑過去,飛奔起來。
耳邊的風聲呼呼而過,人影也快速掠過,四周仿佛升起黑白影像,都在快速倒帶,一幀幀畫面閃過,似乎從未如此清晰,變幻出五顏六色的光彩,背景音樂都像是播放起電視劇裏無數次聽過的那首歌,那一句歌詞。
“我想我想我會開始想念你,可是我剛剛才遇見了你……”
☆、霜降[七]
我全力跑着,到了教學樓樓下的時候,忽然慢下步子,一時的沖動被壓下,随之而來的是一層又一層的局促與不安。
我無法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急切的心情,就愈發緊張,在樓梯口處不斷徘徊,無法往臺階上跨出一步。
中午時分,在與程攸分別的時候,他明确提起過要去教室。我知道他此刻會在那裏,只要我上樓,去到十班,那麽我就可以再次見到他,可一旦想要靠近,我卻無法抑制住內心的躁動。
這種心情十分微妙,我不知是因為找不到一個好的理由去見他,還是因為心中持續呼出的聲音,微弱的,不斷的,稀疏的,又融合到一起,變得嘈雜,紛紛擾擾打亂着我的情緒,讓我無法忽視,我甚至無法控制住,那聲音就要突破喉嚨,吶喊出來。
鬼使神差般,我踏上臺階,一階一階不斷往上走去,每前進一步,我似乎就得到了一點力量,直到我越來越堅定。
第一次見到程攸的時候,我還不認識他,我就被吸引,那時我以為只是因為自身的異常,沒有多想,只覺得特別。
後來接近程攸,認識程攸後,我慢慢熟悉他,與我曾經碰見過的人都不相同,他似乎可以做好許多事,那麽優秀,可又那麽疏離。
一直到現在,我從未注意過,自己竟然是這樣地想要跟上他,想要更多地了解他,想要站到他身邊,想要跟他在一起。
我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我只是終于明白了心裏曾經那麽在意的因子。
運動會獨自閑逛的時候,會想起他,想要找他一起走走。
他的一句不經意間的話,可以引起我無數的遐想。
暑假見不到他的時候,會找尋各種可能的機會,只希望可以約他一面。
期末考試前,抓住一切可能,跟他見面,用複習這種幾乎沒有可信度的借口。
看到他和其他女生互動的時候,會無法面對,不自覺難受。
家長會時候,只是偶遇見他也感到高興,但他的稍稍躲避卻讓我生氣。
以幫助月考複習為由,為了表達感謝的心情,主動請客喝奶茶。
放學之後,還是願意等待他一起回家,即使僅僅同路那麽一小段。
在周一晨會上特別留意他的存在,晚自修下課去探究他的過往。
……
腦海中的回憶不斷翻滾,我走到樓梯的拐角處,忽然聽見上方傳出些微的聲響,我駐足下來。我悄悄地擡頭看去,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我止住呼吸,不敢再有動作。
程攸背靠着牆壁,看向前方。在他的面前,是一位女生,齊耳短發遮住了側臉,我無法看清。
“你不是沒有女朋友嗎?”女生的聲音,“那為什麽不願意多認識一下呢?我喜歡你……”
“……”
“我知道這樣說很冒昧,但我喜歡你,所以想着來找你。我不需要馬上有答案,我們可以再多認識了解對方啊,程攸,只是這樣也不可以嗎。”女生擡起頭,直視程攸,兩人似在膠着。
程攸視線挪開,看向遠方,還是開口:“我沒時間浪費在認識人上,你可以走了。”
我似乎第一次聽見程攸如此強硬的态度,不由分說,甚至略帶煩躁。
女生仍不願放棄,又說:“那之前的女生呢?她算什麽?難道你們也不會交往?”她的質問變得更加淩厲,“如果她喜歡你,你也會這樣拒絕嗎?”
程攸頓住,像是微嘆了口氣說:“是。你可以走了。”
再一次明确的聲明,那女生定定地看着他,終于甩頭,轉身離開。
在女生離開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看清了她的樣子,感到震驚,竟然是她?那麽,她所說的“之前的女生”,不會指的是我吧?
我怔在原地,腦中只不斷重複着程攸的那句回答。
——你會拒絕嗎?
——是。
原來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我甚至都來不及親自去問,就已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程攸說,不會浪費時間在認識人上。
程攸又說,拒絕。
我沒有懷疑程攸說的話的可信度,他說的話不多,但說的從來不會是謊話。
心中好不容易彙聚起的信心,此刻已經完全崩塌,我不知道現在是否該再往上走去,還是說,應該像是苦情電視劇般,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場。
可是這樣看上去好矯情啊,我什麽都沒做,怎麽能先哭呢。
我靠在扶手處,突然面前的光線被遮擋,投下深深的影子。
程攸站在幾階臺階上,居高臨下。
“你怎麽在這?”他問我。
“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來這裏找他的原因已經被否決,我不知還有什麽說辭。
程攸走下兩步,擡頭往上方拐點處看去,正是他們剛才所在的地方,閉了閉眼,像是猜到什麽。
“你剛才,聽到了?”
我躲避他的眼神,側開頭,“嗯。”
“……”
程攸不知如何接話,一時之間我們都沉默下來。
太陽已經西沉,光線從樓梯盡頭處穿過,照射在我們身上,逐漸偏移。
我的視線追随着影子移動,突然想起曾經跟在程攸身後,我一步一跳,踩着他的影子玩。
“你還記得上學期有次放學後,我一直在等你,然後一塊離開學校嗎?”
“嗯。”程攸聽我提起突兀的話題,頓了下又說,“怎麽了?”
“我那時候其實,有件事就很想跟你說。”我盡力隐藏起自己心中的落寞。
程攸就像那天一樣,安靜地,不出聲。
我低着頭,眨眨眼睛,努力改變情緒,擡頭看向他,微微踮起腳,附到他耳邊,輕聲說。
說完,我忽然感到輕松,朝他一旁輕跳着挪開兩步,視線仍舊停留在他身上。
程攸的臉色變幻,似乎在快速地思考,有震驚,有疑惑,有猜測,有難以置信,有幾分釋然。
我輕笑一聲,“我就知道你不相信。”
程攸也看着我,像是在探究我的言語,表情很快變得淡然。
他說:“是難以置信。”
“那你要聽我說一說嗎?”我問他。
我們一塊來到十班的教室裏,因為運動會的原因,教室裏沒有什麽人,我借坐在程攸位置的前一桌椅子上,面對着程攸。
說話前,我假裝看看四周,“你要幫我保密哦。”
“嗯。”
——我有超能力,因為這個,所以我才認識了你。
我想,既然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不如幹脆将我的秘密說開。不過很大程度上在程攸看來,我又是胡說八道,一點不着調,但這正是我要的效果。
雖然這一切都是事實,我有超能力,我可以聞到人身上的氣味,甚至于通過氣味,感知到那人的情緒狀态,但無論如何,這種事情很難讓人相信,更何況是程攸這樣的人。
我一點一點将自己身上的這種異常向程攸說明,程攸也專注地聽着。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我看着程攸,“這是我的秘密,你可不能說出去。”
“好。”程攸只有短短一個字的回答。
我沒料到程攸竟然只是這種反應,他難道沒有其他想法嗎?他難道什麽都不想問我嗎?
可程攸越是這種毫不在意的表現,讓我更加在意。我想着他會說些反駁的觀點,超能力這種事情現實中怎麽可能會存在,然後我便可以開開玩笑帶過,那麽今天的事情也許就可以過去了。
“你怎麽什麽反應都沒有?”
“……”程攸反問我,“我應該怎麽反應?”
“呃,”我摸摸後腦勺,“比如說,這怎麽可能!或者說,唯物論唯心論什麽的。還有從核心價值觀來說巴拉巴拉之類的……”
我一一細數,程攸學習這麽好,總會有疑義的地方。說着說着,我感覺對方絲毫沒有反應,朝程攸看去,他正靠着椅背,神色如常,似乎還在等待我的下文。
我張了張嘴閉上,眨了眨眼。
程攸的嘴角略微彎起,眉眼也舒展許多,眼睛裏露出點點光彩,帶着笑意,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我。
我無法不被他的笑顏吸引,呆呆地盯着他的臉。程攸難得露出笑臉,一掃以往的疏離淡陌,笑意揚上眼角,飛上眉梢,在斜陽照耀下,變得光彩奪目,空氣中升起點點金光。
我咳嗽出聲,差一點因為異常的氣味嗆到。
“你沒事吧?”程攸這才開口。
我搖搖頭,突然反應過來,程攸剛才就是故意不問我,好讓我自己說出來。
“你剛才是故意的!”我本想置氣,可看着程攸難得的樣子,又啞了火。
“不是。”程攸想着什麽,說,“我只是覺得,你或許說的是事實。”
“啊?”這回輪到我不敢置信了,程攸竟然會相信我說的這麽荒誕的事,“你,相信我說的超能力存在?”
“嗯,怎麽說。世界的許多事物,也許并非眼見的就是對的,那些看不見的,就是不存在。”
“什麽意思?”
程攸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将手伸到我面前,輕輕碰了碰我的頭。
“也許你以後會慢慢懂的。”
我被程攸說得跟糊塗了。
☆、霜降[八]
距離運動會也過去了一段時間,天氣逐漸轉涼,離家前媽媽特意提醒我将厚一些的衣服帶上。
周一早晨起來,并沒開窗,寝室裏就感覺到屋外的涼氣灌入。
“哇,這天氣,突然降溫,好冷啊。”有人已經從床上下來去洗簌,感嘆着。
還在被窩裏的室友說:“我都不想起床了……”
我将被子疊好,看向窗外,也加入話題:“感覺馬上入冬了,已經連着好多天陰天了。”
“一到冬天,我就沒精神……”
“我也是,恨不得一直窩在床上。”
“……”
雖然寝室裏的人都這樣說着,但大家還是不得已動作起來,即使想得再美好,也得在規定時間內離開宿舍樓。
我洗過臉後,從衣櫃裏找出秋季校服穿上,前一天帶過來的外套,立馬就用上了。剛穿戴整齊,沈青筠便過來找我,我們一塊下了樓,去食堂吃早飯。
也許是因為冬天快到來,出了樓後,依舊覺得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像是天還未亮。
我按照往常的樣子要了幾個包子,還有一根油條一碗甜豆漿作為早餐,跟着沈青筠随意找了個就近的位置坐下。
自從上一回跟好友聊過之後,我便沒再提起他們家裏的事,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麽樣,我仍舊不希望因為那些事而影響到沈青筠。
我本想開口詢問,但又想起好友說的,有些事情,還是得依靠自己的力量,等時機到了,或許就可以自然而然解決,于是決定不再多提。
早上的天氣不是很好,但是在周一,按照作息表,高低年級各班還是集合到操場進行每周一次的晨會。
我向來不關心晨會,內容一直都是重複的慣例演講,周值日報告,偶爾會有一些重大事項公布,也與我無關,大都是無聊的事情,我只顧自己四處觀察。
在輪流演講報告結束之後,今天卻沒有聽到往常散會退場的聲音,我擡起頭,心裏默嘆看來還是要在這多站一會,受苦的總是在下面的學生。我動作輕緩地擡擡腿,适當調整姿勢,一直站着不動,雙腿已經感到有些發酸了,沒法再顧及到其他。
主席臺上方各種聲音傳下,我并沒多注意,只依稀聽到各種名字。随後,突然聽到熟悉的名字,張浩然?我還來不及反應,便又聽到程攸二字。
我連忙擡頭朝隊伍前方的盡頭看去,高大的看臺上,嚴教導還在念念有詞,提到名字是因為什麽,我先前沒去在意,但跟程攸,還有張浩然有關,答案呼之欲出。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次晨會上,那時程攸站在看臺上,就已經吸引着我的注意,仿佛世界中心只剩下他一個人。
我開始感覺心跳加快,猜想起什麽,朝四周找去,想要找到程攸的身影。
隔壁就是十班的隊伍,我往後看去,距離我不遠處,程攸依舊那樣站着,身穿黑白色的校服外套,讓他看上去更加冷淡了。
或許是因為我動作幅度過大,當我轉頭看着程攸時,他的視線直直與我對上,我感到一絲慌亂,想要移開,卻陷入他的眼神之中。
程攸站得挺拔,視線卻微微偏移,落在我的身上,仿佛将我吸入,我不敢再去直視,只好扯扯嘴角,尴尬一笑,立馬回了頭,不去胡思亂想。
散會後我跟随人流隊伍往教學樓走去,離開操場範圍,隊伍已經變得松散,前後班級學生也混雜在一起。
我走到高三教學樓底下,這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三三兩兩的,我跨上樓梯沒多久,忽然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停下來,轉身看去,程攸出現在樓梯底下,是他叫我?難得程攸會主動來找我,我站在原地,等着他一步步往上走來。
“剛才在操場,是你在看我?”程攸忽然問道。
“啊?”這是什麽意思,我沒明白,“聽到嚴導說了你的名字,就下意識找過去了。”我沒完全實話實說,只說出了一半的心思。
“嗯。”程攸微微點了頭,沒再多說什麽。
我感到別扭,似乎哪裏不對,為什麽程攸會有這種問題,難道他剛才不是也看着我嗎?
我偷偷看他一眼,程攸本人并沒什麽異樣,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想法,還是開口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問我?”
程攸低眉看着我,靜默了一小會,這才說:“我不确定,所以來問問你。”
我更迷惑了,“不确定什麽?”
“我是不是沒說過……”
“說過什麽?”
程攸停下來,看着我,說:“我有些近視。”
“哎?”我沒法确信是不是我聽錯了,又反問一遍,“近視?”
“嗯。”
認識程攸這麽久以來,我竟然都不知道有這回事,我沉默下來,果然,我總是不夠了解別人。我想起前些時候,以為自己足夠了解程攸,喜歡他想要表白,感到有一絲好笑,下意識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程攸注意到我的舉動,又說:“我不愛戴眼鏡,所以也沒多少人知道。”
這似乎是某種解釋,我看向他,往前湊去,問:“那你現在看得清嗎?”
程攸後退一步,撇開頭,“沒那麽嚴重。”
“那就好。”
我沒有近視,并不能理解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那麽在剛才操場上,我以為他在看着我,也可能只是沒有焦距,僅僅放空而已。我還以為,會有什麽一點不同。
到達教室,我與程攸分開,我坐回自己的位置,趴在桌前,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想了很多。
有太多的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人的眼界有限制,看不到所有隐藏的背面,知道的、猜測的,全部都是自己不斷腦補形成的,會被蒙惑。
我以為自己有所不同,會有一些進步,但無論我的異常能力有多強,可以幫助我的,卻一直都非常有限。
“你怎麽悶悶不樂的樣子?”張浩然經過我身邊,停了下來。
我擡頭看他一眼,不想搭話。
“不應該啊,這麽好的消息,按照你的性格,估計得樂上天才對。”
張浩然又胡說着什麽,我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說什麽好消息?”
“你晨會沒聽到嗎?競賽結果下來了。”張浩然看我一眼,搖搖頭坐回了他的位置。
我終于抓住了關鍵詞,來了精神,轉身朝他問道:“早上嚴導說的一堆名字,就是這個?”
“是啊。”張浩然靠着椅背,搖搖晃晃,“發生什麽事了?你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沒什麽。”我仍舊想着競賽結果,“你說,競賽結果是什麽?”
張浩然忽然頓住,翹起的椅子腿落下,身體往前一傾,靠近我,說:“你果然有事。”
我開始着急,張浩然總是在關鍵時刻轉移話題,內心沒法看透。
“我沒事,我現在就想知道程……”
“什麽?”張浩然眯起眼,“你是說想知道成績?我說了,一等獎當然是我。”
我此刻只想甩他白眼,“你不說算了,我去問沈青筠。”
“哎。”張浩然将我攔下,“她也不錯。”
“她怎麽樣?”
張浩然扶着下颚,“沈青筠三等獎。”
“哇,那也很好了。”
“是啊。這一回,好像幾科的難度都不一般。”張浩然啧啧道,“尤其是數學……”
張浩然像是猜準我關心程攸的成績,這麽吓唬我,就是不願意說出結果。
“你還這樣子,那我就找沈青筠聊一聊。”我拿出殺手锏。
張浩然咳了聲,“我該說的都說了,我的,沈青筠的成績,你還想知道誰的?”
“你明知故問!還有,我才不想知道你的。”
張浩然也不在意,四周瞧了瞧,“我不知道啊,你要不提醒一下。”
我哼道:“十班的,程攸。他怎麽樣?”
張浩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拉起長音,“你明說不就好了。”
“那你快說。”
雖然我對程攸很有信心,但我還是需要一顆定心丸。
“他啊,”張浩然聳聳肩,“差不到哪兒去,一等獎咯。”
從張浩然嘴裏聽到“一等獎”,我終于松口氣。這樣看來,我應該得去恭喜他才對。我又想到剛剛才與他分別,也沒聽程攸提起競賽的事,我忽然感到坐立難安。
難道,程攸來找我,其實還為了這件事……
但那時我一直想着其他事,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也沒對程攸說些什麽,他會不會感到失落?這麽想着,我的心又開始懸着。
上課鈴聲很快響起,我沒能立馬去找程攸,只好等待下課。
到了課間時候,我往隔壁班走去,想将程攸叫出,但他不在,我只好往回走。
“林蔚然。”
我聽到有人叫我,尋聲找去,張浩然靠在走廊扶手處看着我,似乎站在那裏很久了,不知有沒有看見我去到隔壁班級。
“幹嘛?”我去到他身旁。
“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張浩然又賣起關子。
“什麽?”
“競賽的事。你可能沒去了解。”
我不知道關于競賽還能有什麽事,等待他的下文。
“競賽保送聽過嗎?”張浩然問我。
“好像……聽過。具體是什麽?”
我不明白張浩然為什麽突然跟我說這件事,保送在我的印象中非常遙遠,似乎是可以直接被高校錄取,不需要參加高考,聽上去絕對是一件好事。
“現在要想保送,沒有那麽簡單。”張浩然看向遠處,“填報資料先不提,還需要去報考學校進行招生考試。”
我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意思是說,這樣可能會離開學校一段時間?”
張浩然看着我,表情不再如同往常般嬉笑,鄭重地點點頭,“嗯”。
張浩然一反常态,這讓我在意起來。
我一開始并沒有多想,得到保送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但從張浩然的反應上看來,他似乎在計較着什麽。
“你覺得保送不好嗎?”我問他。
“也不是不好,就是……”
“什麽?”
“就是,你更難見到我了啊。”張浩然眉眼彎彎,一掃前一秒鐘的正經,開起玩笑。
“你!”我不該認為張浩然這人會變得正常,“我才不想見你。”
☆、冬至[一]
到了冬天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張浩然所指的影響如同他說的般開始出現。
學校裏參與保送的學生僅僅只有三位,其中就包括了程攸,張浩然,還有一位十班的同學,我并不認識。
起初我得到消息的時候還很開心,不管對于程攸來說,還是對張浩然而言,都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但又突然想起張浩然說過的話,參加保送相當于他們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裏,需要去到很遠的地方,我這才明白其中所指。
我很難見到程攸。
天氣已經轉冷,氣溫低到十度以下。高三複習階段也進入到緊張的時刻,似乎每個人都開始忙碌起來,我也難以抽出時間再去找程攸。
教室的門即使在下課期間也緊緊關閉,防止冷風灌入。空調終于開始運行,雖然機能有限,但輸出的暖氣也多少讓人不再以身體抖動保暖。
身上的衣服已經加厚了好幾層,整個人也顯得臃腫許多,使得趴在桌面上也有些困難。
我撐着手臂,抵着下巴,無趣地看着眼前的習題,腦海中的解題思路漸漸飄遠,陷入發呆狀态。
在程攸遠行去參加自主招生考試前,我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時機,決定還是再去見上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自從運動會我向程攸坦白了我的異常之後,我們之間的聯系就變得越來越少了。
我以為這是正常的狀态,畢竟一方面學習上的重擔越來越沉,另一方面本就是我單箭頭打擾程攸更多。在我忙于各種繁複作業與考試之間,我沒能有更多的想法,程攸主動來找我的概率甚至更小。
可一聽到他們馬上就要離開學校,我還是挂念起來,無論如何,我都想再跟他多說說什麽,我這才明白自己顧慮的很多。
程攸是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去考慮交往談戀愛的事。他的心思大部分都是放在學習上,我早就明白,只是之前我的各種得寸進尺,讓我失了神,以為他對我不一樣。
直到上次不小心撞到別人向他告白的場面,才讓我幡然醒悟,我不該把自己看得太特殊,其實在程攸眼裏,都是一樣。
我無法打破我們之間的關系,只好盡力維護,所以即使說出自己的異常,也不願意表達自己的心意,不能露餡。
就像是一般朋友相處,這樣也很好。
“你最近很忙?”程攸這樣問我。
“是啊。”我不能說出實話,否則他一定會以為我在刻意躲避,我找借口說,“二輪複習的內容很多,我得花時間去跟上。”
程攸看着我,微微點頭,“嗯。”
又是一陣沉默。
“對了,你……”
“我……”
我想着來找他的目的,剛說出口,程攸也同時開了口。
我呵呵笑起來,心裏調侃程攸和我還是默契的,兀自有些高興。
“你先說吧。”
“我明天出發。”程攸又補充着,“保送的事。大概得有段時間。”
“嗯。我剛還想問這件事來着。”
“嗯……還有什麽事嗎?”
“那個,你決定去哪所學校了嗎?”
程攸想了想,說:“現在還在考慮,有幾個待選。”
我低着頭,一提起保送的事,我便覺得有些難過,程攸似乎離我越來越遠,我無論如何都追不上他。
“怎麽了?”程攸看出我的異樣。
“沒。”我看向他,“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啊。快到我……”
“嗯。是很快。”程攸的聲音很輕,飄得很遠。
“還有,現在已經開始降溫了,你在外面也得注意,不要感冒。”一陣冷風吹來,我提醒着,轉念一想不太對,還是補充道,“感冒會影響考試的。”
“好。”程攸頓了會,又說,“還有嗎?”
我想了下,說:“加油的話我也不用多說,我相信你。”
***
距離他們去參加保送考試已經過去一個星期,我的日常生活也只在校園三點一線中來回重複。複習過的課本已經換了一本又一本,練習冊也增加了不少,所有的學習資料已經将兩層的抽屜塞得滿滿當當,仿佛生活也随之充實起來。
我以為可以慢慢地不會再想起程攸,可偶爾發起呆的時候,或者看到我座位後的空位時,反而會不自覺想起他。
倒不是擔心他的情況,只是很想知道,如果他得到保送之後,我該以什麽樣的狀态面對他,也或許之後很少會有機會見到他。
吃飯的時候,我問起沈青筠,現在只有她能陪我說一說。
“你說,他們如果成功保送,那會怎麽樣?”
沈青筠想了一想,說:“我也不清楚,可能還是會回來,也可能不需要吧。”
我感到失落,“是啊,如果都已經被錄取,好像也沒必要再來學校。”
“嗯。你怎麽了?”好友猜測,“你在擔心程攸?”
我點點頭,沒有隐瞞好友,“嗯。我知道他肯定沒問題,但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
“你很在意他?”
我看着沈青筠,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她問過我,是不是喜歡程攸。那時的我并沒有意識到這種心情,只覺得異常在作祟,完全沒有考慮其他可能,這麽想起來,我突然反應過來什麽。
“我想到一種可能性。”我略微激動,“我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麽程攸是特別的,現在,我忽然覺得好像有這樣的可能……”
沈青筠看過來,扶起眼睛腿,說:“你別太激動,慢慢說,什麽意思?”
“我是說我的異常。”
為什麽我的異常感知僅僅只對程攸一個人不一樣,為什麽我對程攸的異常感知特別不同,總是被吸引,此刻似乎有了解釋。
“我好像喜歡上他了,所以我的異常帶給我的感受,都是提醒,只是我一直沒明白。”我朝好友解釋着,“我之所以覺得程攸特別,一開始我以為只是異常能力告訴我的,可到了現在,我好像明白了,不是異常感知告訴我,而是我有了這種喜歡的感情,所以這種異常能力才這樣表達着。”
沈青筠順着理了一會我的話,慢慢聽懂,說:“我知道了。你喜歡他,所以才感知到他的氣味很特殊。”
我點點頭,“對對,就是這樣。”
沈青筠想到什麽,又說:“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麽你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可以聞到他的氣味?而不是在認識之後呢?”
被好友這樣提醒,我回想着那時在教學樓過道碰見程攸的情景,我的記憶沒有騙我,那時候我的确聞到了程攸身上的味道,直到現在,我還可以記起那種味道,淡淡的,清新的,水果的味道。
我撓撓頭,想不明白,“你說的對,這一點我也沒想到,奇怪……”
“不過,”沈青筠頓住,“你真的喜歡他?”
好友再次問起,我忽然感覺臉紅,“我想是喜歡他吧。”
沈青筠笑起來,眉眼彎彎,“喜歡就是喜歡,跟我說說沒關系。”
“啊,你拿我打趣!”我端起餐盤,“走啦走啦。”
到了周五,又一次的随堂測驗結束,教室裏立刻鬧哄哄地等待放假。幾門主課老師将周末的作業發下,随之而起的又是一陣哀嘆聲,雖然這已經是常态,但還是會引起無力的反抗。
我整理好作業,收拾好書包,去了一趟廁所,打算等會和沈青筠一塊回去。
回來時經過十班,下意識朝教室裏看去,程攸這個時候當然不在,我在心底默嘆一聲,不知道這個時候的他,在做些什麽。
剛想離開,十班後門被人拉開,有一位女生走出來,擋在我的面前。我沒注意,只側身繞開她,忽然聽見身側聲音傳來。
“你就是林蔚然吧?”
聽到我的名字,我停下來,轉身看去,這才想起對方是誰。
“我是,你叫我?”
面前的高個子長發馬尾女生看着我,“你好,我叫高穎。”
之前因為有件事注意過她,我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當下只點點頭,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找我。
“你知道我?”她看着我的反應,大概是沒有預料中的疑惑,反問道。
“只知道名字。有事嗎?”
高穎若有所思般扶着下巴,揚眉一笑,“我聽人提起過你,所以想來認識認識你。”
我當然不會認為自己名氣有多大,也不覺得在年級中有多受歡迎,會有人突然主動來認識我,換成高穎反而正常,當下我只覺得奇怪。
“你別多想,只是我覺得你不太一樣,所以想着能認識交個朋友。”
高穎的話讓我突感不安,難道我有什麽舉動讓人發覺出不對勁了?我的異常暴露了?我當然不願意自己的異常被人發現。
“交朋友?”我有些警惕,思考着什麽措辭可以拒絕,“我們,不熟吧。”
“沒關系,”說着,她拉起我的手,“慢慢就熟了。”
我感到尴尬,抽回手,“那個,我跟別人說好了,我現在得走了。”
找了個理由,說完我就匆匆離開,但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