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節課改上通用技術課!” (6)
說,一反常态,走近問道:“你怎麽了?”
我搖搖頭,太多的委屈憋在心中,反而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吃飯了嗎?”
“沒。”
也許是因為餓着肚子,甚至連自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虛弱。
室友去到櫃子前翻找什麽,一邊回過頭說:“這麽晚了,還不去吃點晚上會餓的。”
“我沒心情,不想動。”
室友看向我,頗有些無奈,同一屋檐下相處近兩年當然清楚我是一個任性的人,不再勸導,“好吧。話說回來,晚上自修有人提議看電影,不知道能不能成。”
我擡頭看向室友,看電影的話題終于使我産生了興趣,“真的嗎?”
“很有可能吧。”室友似乎并不确定,更像是道聽途說。
不過現下已經沒有什麽事情會更糟糕的,這一點夾雜着“可能”的期翼反倒成為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打起精神,不能一直頹廢下去。
我想到什麽,問室友:“你今天看到沈青筠了嗎?”
室友已經坐回她的床邊,“之前我好像看到她跟張浩然一起往教學樓去了。”
“诶,真的嗎?”
“應該沒看錯。”
有一瞬的閃光劃過我的腦海,我沒能及時抓住,有什麽就要破土而出,就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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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打算出門去找好友。剛出了寝室門走到樓梯口,迎面便看見沈青筠從樓下走上來。
“沈青筠!”
我喊出她的名字,聲音之中帶出一點激動與委屈。
好友擡頭注意到我,一步步走上臺階,終于來到我的身邊,“怎麽了?”
我們一起來到宿舍樓一側的小陽臺上,我有太多的話想對好友說,急需把心中的情緒宣洩出來,否則我會憋壞。
“今天發生了好多事啊。”我幾乎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起,“好像一整天下來無論我做什麽事,都那麽不順心。”
沈青筠看出我的異樣反常,安慰道:“你慢慢說,有我聽着。”
“好像從中午你跟我說了那麽多以後,我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對。可明明我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了,結果還是那麽難過。”
我有些語無倫次,話裏表意不清,只想着把心中的所有煩悶都講出來,這樣就會好受一些。
沈青筠認真聽着,大概明白了一些,問:“你沒有做得不好,你說說今天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突然有這種想法。”
我跟她說起下午遇到程攸的事,沈青筠與他接觸不多,也不知如何判斷,“怎麽說呢,可能是他還沒下定決心,所以才收回吧。”
那時的我還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那麽容易開口。我感到不解,反問好友:“為什麽不能說出口?”
沈青筠嘆口氣,“可能跟我一樣吧。在鼓起勇氣表明真心之前,總是不能很好地說出心裏話。”
我看向好友,“就像你中午說的那樣?”
“嗯。”沈青筠點點頭,“許多人都秉持着自己的想法,可能是不願說,可能是不敢說。”
我似懂非懂,為什麽一件事情可以反複糾結,為何不在一開始就把話言明?那樣不是才能更好地減少誤會與猜疑嗎?
“可是這樣,不是更會産生一些不必要的猜測嗎?”我提出疑問。
沈青筠似是無奈地笑了,“所以啊,你才讓人羨慕。完全不會拘泥于此,真心赤誠,難得一遇。”
這回好友的話我聽明白了,她在誇我,我感到不好意思,先前的煩悶心情也逐漸消散。
“你這麽誇我,我可是會膨脹的。”
沈青筠見我恢複如初,調侃道:“那我打擊你一下。你這麽任性,做事不顧前後,可不讓人省心。”
我露出笑容,釋然許多,摸着後頸,“嘿嘿,等我以後再改吧。”
沈青筠搖搖頭,更加無可奈何了。
☆、小暑[三]
晚自修播放電影是不可能的。
月考結束剛開完家長會,班級裏流傳出這種期待也是情理之中。但果不其然還是被班主任壓下來,看到張慶寧一臉沉悶的樣子回到教室,就已經得出答案。
看電影的請求被拒絕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現下距離期末并不遙遠,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而這短暫的時間意味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們即将升上高三。
各方的信息都在這麽暗示着,包括剛結束的家長會,也包括現在聽到張慶寧“不行”答複。
安靜的教室裏瞬間發出厚重的嘆息聲,久久沒能消失,期待得不到回應,即使明知希望渺茫,但最終結果下來,還是難免感到失落。
我雖然也很希望能夠在晚間的時候看電影,這是一件難得有情趣的事。夜晚天黑,班級教室,關燈無話,齊聚一堂,氛圍該會是多麽棒啊。
然而現下最大的問題不是期待成為泡影,而是我自作自受,肚子開始打起鼓來,下午吃的零食沒能抵過一頓晚飯。
身體裏發出的實實在在的饑餓感,才是難以忽視的問題。
我輕聲朝吳悠悠問道:“有吃的嗎?”
吳悠悠還埋頭整理數學錯題,一時沒反應過來,“錯的?我改了呀。”
我戳戳她的手肘,“不是啦,我是問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
“哦哦。”吳悠悠翻翻抽屜,“我這什麽都沒有,只有數學錯題……”
看來同桌已被數學試卷支配,滿腦子都是錯題,我見此也無可奈何,只得另想辦法。
我記起下午時被張浩然搶去的餅幹,當下轉身壓低聲音質問:“我的餅幹呢?”
張浩然見我沒由來地怒氣沖沖,略一歪頭,“我吃光了。”
“哇啊!”
怎麽能吃光了!我更加憋了一口氣,此刻因為自修得保持安靜,無處可發。如果有人跟我一樣擁有什麽異能,一定會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像個脹氣的河豚,帶着炸毛的刺。
一節晚自修下來,作業沒寫多少,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趁着課間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我拖上好友一起去食堂吃夜宵。
食堂這會還沒有多少學生,得等第二節晚自修過後,才會迎來大量覓食者。我一手拿着學校飯卡,一手端着托盤,在窗口前徘徊,因為人少不需要排隊,很快我的托盤上裝滿了夜宵。
“你慢點吃。”沈青筠撐着下巴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樣子,提醒道。
“我快餓死了。”我邊吞下一口煎餃邊說,“早知道就不該不吃晚飯,這哪是生別人氣,這簡直就是在懲罰自己。”
沈青筠聽了我的話感到好笑,“你現在倒是想得很透徹。”
我也不懂自己哪來的這種“箴言”似的道理,果然人在饑餓的時候,會開始遁入空門,斬斷七情六欲,連帶思想都得到升華。
我吃得很快,幾乎塞滿嘴巴,一刻不停不斷咀嚼,吃得急了,在吞下最後一口的時候,差點嗆到,咳嗽出聲。
沈青筠在一旁看得無奈,“沒人跟你搶。”
我喝了一口飲料,稍緩過來,沒有多想脫口而出:“張浩然那家夥就搶了。”
“什麽?”
我向好友控訴張浩然下午的惡行,“你說他怎麽能這樣?”
沈青筠沒想到還發生過這種事,有些吃驚,過了好一會才說:“那餅幹是你的?”
“是啊,他不由分說直接拿走了。”我想起來還是有些生氣,“餅幹是小事,重點是他竟然無視我!”
沈青筠若有所思,随後坦誠道:“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他心情不好?”我無法理解,“他也會心情不好嗎?他不惹別人不開心那才是稀奇。”
沈青筠嘆口氣,知道我對他存在偏見,調和道:“他也沒你想象的那樣。怎麽說呢,張浩然也是個普通人,自然有他的難言之隐。”
普通人?我聽了好友的話,這才突然意識到,除我以外,大家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是啊,為什麽我會認為張浩然并不普通呢?
因為他太聰明了,因為他太突出了,因為他太優秀了,因為他不一樣。是了,我會對他有偏見,是因為他不一樣,這使我無法對他像對待其他人一樣,以一種公平的視角去判斷,或許本身我的公平也并不公平。
個人喜好難免有失偏頗,有些時候甚至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就被固定,第一印象無論如何都沒法擺脫,更何況人與人的相處隔閡太多。
“你說的對。”
沈青筠沒料到我這回這麽輕易被說服,頓了一下,這才道:“你……不生氣了?”
我點點頭,“是啊,其實也沒那麽生氣啦。可能只是剛剛太餓了,腎上激素飙高,說話不經大腦。”
“腎上腺素?”
“大概就是那個意思啦,你意會就行。”
吃飽喝足,回到教室,下一節的晚自修已經開始,我和好友默默從後門溜進來,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後我才想起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沈青筠今天下午跟張浩然在一起?
無論是從室友那聽到的,還是沈青筠剛剛所說的一番話,似乎都在表明他們兩個之間有過交流,我對此感到好奇。
或者說,我打從最初就非常在意這件事,在隐約得知張浩然對好友的奇怪态度開始。但因為期間忙于自己的事情,沒有去尋找更多的論證,也沒法确定他們之間的相處情況。
沈青筠并不是一直與我形影不離,薛新曾經所言還是太過誇張。
比如今天下午,好友一個人離開後,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裏,至少在家長會結束後,我沒能找到她。
比如上周考後請客喝奶茶,她單獨将張浩然叫出,不僅僅是為了給我和程攸留下獨處的空間,反推他們也同樣如此。
再比如說更早以前,可能是在周末沒上課時,可能是在長繩比賽時,可能是在放學後,可能是在體育課上……
總之,許多情況下,我并不知道好友的行程。
而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沈青筠于我而言不一般,我不得不在意起許多事來,我想我得跟張浩然好好談一談。
可能他對我也存在偏見,一如我對他那樣。
***
第二天清晨,因為前一晚反複回想着這些日子以來的各種事情,從沈青筠想到程攸,再想到異常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事,一夜未能真正入睡。
早上晚些時候聽到鈴聲響起,從淺眠中轉醒有些疲憊,睜開眼睛腦子空空,盯着上鋪木色的床板,模糊的視線終于聚焦,我從床上坐起。
糾結之事不能直接詢問好友,張浩然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偷偷拿出手機給薛新發了一條短信。
“你有張浩然的號碼嗎?”
沒過多久就收到一串數字的回複,我擦淨手上的水珠,快速回了一句“謝謝”,将號碼存進聯系人裏。打開新的發送短信界面,輸入一堆腦海中的質疑與想法,動作在點擊發送鍵的時候停住了。
我想了想,似乎這種方式不太好,又将打完的幾行字一一删除,重新輸入。
“我想跟你聊一聊。”
我不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立即按下确認發送鍵,然後不去看它。
得到回複是在吃午飯時。
早上剛下過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現在終于停下,陰雲還未散去,低沉又潮悶。
在此之前,我一直待在寝室裏,抱着枕頭坐在床上靠着牆壁,以一種假日裏悠閑輕松的姿态,邊看着一本很喜歡的小說雜志,另一邊不時與薛新以發短信的方式聊上幾句。
薛新的八卦風向一直沒變,在我向他詢問張浩然的聯系方式時,又開始追問起來。我轉移話題,想到如果他知道楊悅喜歡他這件事,八卦中心成為了他們,是不是會很有趣。當然這只是我的惡趣味想象,答應保密的事情可不能洩露。
我快速解決掉午飯,将托盤放去食堂門口的回收水池,洗手漱口後往籃球場方向走去。
“我在籃球場。”
收到張浩然的信息非常簡潔,時間是在五分鐘以前。
他似乎并未考慮到接收人如果沒能在第一時間看到回複,就會錯過找到他的合适時機。或者有一種可能,他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在那所以不需擔心。
不過往更壞的方向想去,還有另一種可能,他本就有意不讓人找到他。
我懷着複雜的心情來到籃球場。因為下過雨的原因,紅綠色的塑膠地顏色顯得更加深,踩上去也更加軟。
打球的人不多,我一下找到張浩然的身影。
他沒有跟其他同學一起打球,而是一個人站在球場中線上,此刻正拿球對準籃筐,單手輕輕一推,球從手裏飛出,抛出一條弧線,而後正中籃板落入球網。張浩然小跑兩步接上落地彈起的球,運球間看到我站在球場外,一點也不顯得意外。
張浩然抱着球走到我面前,“來得很快。”
“你知道是我?”
“猜到了。”
他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似乎我來找他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我沒想到他的反應平平,有些疑問:“是薛新跟你說的?”
他看我一眼,微挑了眉,“原來是薛新那家夥給你的號碼啊。”
說完,他朝球場的另一側看了一眼。我這才注意到另一邊的打球的同學似是我們班的幾位男生,包括了薛新。
“……”
看來他事先并不知道是薛新洩露給我他的號碼,我在心裏向薛新默默道歉,原諒我不好意思說漏嘴了。不過現在正事要緊,既然張浩然已經知道是我有事找他,那麽我也沒必要遮掩,直言出我找他的目的。
“我想跟你和解。”
☆、小暑[四]
張浩然似乎沒聽懂我的話,反問道:“和解什麽?”
我不相信他對我沒有任何誤解或是其他不待見,“就是字面意思。我,和你,不要再針鋒相對,以後好好相處。”
男生露出标志性微笑,球在手裏左右來回,對我所言絲毫沒有上心,“是你本來就不該針對我吧。”
張浩然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反将不和歸咎于我的原因,我瞥了他一眼,下意識反駁道:“什麽叫我針對你?明明你也有不對的地方。”
“你看,你這不就是來吵架?哪裏是要和解的樣子?”
“我……”
我被他的話噎住,深吸一口氣,心裏默示不要計較,提醒自己是為了沈青筠而來,不能被他帶跑。
張浩然停下手裏的動作,籃球一瞬停在他身前,隔開我們之間的距離,“好了不開玩笑。”他看着我,終于有些專注,“說吧,為什麽突然一改态度,找我究竟什麽事?”
我跟着他走到籃球場邊,綠色的隔離網将籃球場與外界空間隔開,視界以內似被絲網割裂分成一小塊一小塊。
張浩然靠上背後的隔離網,視線落在另一側打球的地方,并沒繼續追問,也不着急,靜靜地等待我的答案。我站到他的一旁,內心糾結于如何開口。
“昨天下午,你跟沈青筠在一塊吧?”
張浩然似是沒想到最終我會問出這種問題,側目看了我一眼,“就為了問這個?”
我微微點頭,“嗯。”
“這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很重要。”
張浩然沒想到我會如此堅定,“是麽。”他彎起嘴角,與我有一瞬的眼神交會,“沈青筠對你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
我不知為何話題轉移變成由張浩然主導,但這個問題的确戳中我的心思。雖然沈青筠說我是一個特別的人,她說羨慕我,但于我而言,她才不是一個一般的人,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便隐隐察覺,沈青筠很不一樣。
“跟她一起,能讓人感覺很安心。”我的腦海中冒出許多想法,卻都不能夠準确表達出我的本義,我想要從中精挑細選出滿意的描述,但最終只能放棄,“還有很多,我說不清楚。”
張浩然聽後若有所思,“這樣……麽。”
“哎,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昨天的事?”
“對。”我看向張浩然,他的神情平淡,看不出态度。
“你想知道什麽?”
“沈青筠和你……你們是不是……”
“是什麽?”
“……”
“沈青筠為什麽會幫你說話?”
張浩然聽後有一瞬的沉默,轉而看向我,像是在想着什麽,“所以你不該去問她反而來問我嗎?”
我揉揉太陽穴,“我不想讓沈青筠有負擔。”
“所以才對我施壓啊。”張浩然語氣上挑,像極了狡黠的狐貍,開起玩笑,“你這意思,我也很有負擔的啊。”
“這只是溝通。”我不理會他的玩笑。
“我該高興你能說實話,還是該覺得你所謂的和解不過是個借口?”他的本性開始露出來。
“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向來說一不二。”
張浩然睨眼看我,“不過,看在你的前言讓我心情愉悅的份上,我是很樂意跟你和解。”
我不解他的前言在指什麽,不過好歹兩人關系破冰初見成效,心裏有幾分松口氣,“那是不是可以說一下你跟沈青筠的事?”
“你心裏不是應該有定論嗎?”
我想起之前做孔明鎖的時候,那時候的張浩然閉口不言,現在看來,的确是在躲避,“所以,你真的喜歡沈青筠?”
張浩然閉了閉眼,“算是喜歡吧。”他收起一貫玩世不恭的态度,語氣似有幾分自嘲,讓人捉摸不清所言有幾分真心。
我沒想到張浩然會如此直言。過去了許久的證明題,終于得到答案,但卻沒有解題後想象中的那樣開闊與釋然,反倒有一種本該如此的理所當然,這不過是一道簡單的是非題。
我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心底悵然若失。
“怎麽,聽完我的話,你竟然沒有什麽反應?”
過了有一會,張浩然打破沉默,恢複成我熟悉的樣子,仿佛剛剛說着“喜歡”的人不是他。
而我沒能馬上從沉浸在失落的情緒中恢複過來,好像屬于我的寶物被人輕易發現,不再由我一人獨占。
“我該有什麽反應?”我語氣恹恹。
張浩然微眯上眼,“你這種人怎麽可能喜歡別人!”他稍提高音調,仿佛在模仿我一貫的語氣,“一般情況下,你會這麽說。”再變回他自己。
表演太拙略了!我心想,于是反駁道:“我才不會這麽說話!”
“哦?從先前相處的經驗判斷,以你對我的偏見,我完全不認為你會說其他好話。”他又在挖苦我。
放到以前,張浩然說得的确有道理,但他現在錯了,人是會改變的。在沈青筠的無意識提醒下,我稍微有些明白我對張浩然的不友好态度所致,這也是現下我會找他的另一個原因。
而他這樣調侃,我知道并無惡意,只是在調節當下的氣氛,甚至可能是在逗我開懷。張浩然就是這樣的人,絕不會落入沉默無言之中,氛圍調節是必備的能力,要不然如何成為受歡迎的人。
這完全與程攸不同,我突然想起程攸來。
他向來特立獨行,不與人刻意交好。可也正是這樣,一方面讓我不自覺想去靠近,想要打破這種隔閡,一方面又使我生出莫名煩悶,就如前一天的不快告別。如果這也算是一道難題,必然就是毫無頭緒無法下手的實驗問題。
我默嘆一口氣,張浩然瞥我一眼,“被我說中了吧。”
“哼,我說話算話,既然已經達成和解,我才不會那樣。”我不再作多想,張浩然這樣咄咄逼人不讓我後退,我也順勢回擊。
他似是不相信,“是麽。不過……”
“什麽?”
“我答應與你和解了麽?”
“那你答不答應?”我轉身正面向他,擡頭注視他的眼睛,眨眨眼做出真誠的樣子。
“好。”張浩然看着我聳聳肩并不在意,“既然已經這樣,當然如你所願順水推舟。”
我擡起右手,手掌放在他面前。
“擊掌!”
張浩然略一歪頭,嘴角彎起,伸出手鄭重地拍上我的手。
啪!一言既定。
一個月以前,如果有人告訴我會跟張浩然達成和解,我幾乎是不可能相信的。但誠如沈青筠所言,事情存在兩面性。
以我的視角出發,以好友的視角認知,決然不會相同,一個人在不同人眼裏成為了兩種人。所以對人的态度也有了差距,交流是至關重要的。
現狀必須得到突破,所以與張浩然和解溝通,成為了唯一途徑。
陰雲已散開,天邊透出光亮,陽光穿透雲層,輻射出肉眼可見的光束,更為燦爛耀眼,地面上的小水窪倒影着天空,成為照映天地的鏡子。雨後的空氣清新涼爽,我這才開始注意到周圍的味道。
仿佛是我心境的變化,周遭的青草泥石味愈發濃烈,而我聞到的張浩然的氣味,竟也不那麽黏膩發澀了,反倒散發出些許甘甜的清泉味來。
“所以,和解就只是因為沈青筠?”
張浩然抛出他先前可能就存在的疑惑。
我的心情舒緩,又因為與張浩然達成和解,排斥感減弱,也樂意談一談,當然我也有需要他幫助的地方。
“一方面。”
“那另一方面呢?”張浩然顯得饒有興趣,似乎對于我突如其來的行為感到意外,追究原因是必須的,甜味開始變得粘稠。
我想起了我的異常,似乎在異常出現以後,我對于許多事物都變得更為敏感,而且出現了許多改變,這些改變歸根究底出自于哪方面,現下雖分辨不清,但至少與異常脫不開關系。
“因為我覺得你并沒有想象中那麽……”
“那麽什麽?”
“怎麽說呢。”我思考着用詞,“以前我總覺得你某些時候讓我看不順眼,但實際上可能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樣。”
張浩然微挑起眉,“你這是把我想成什麽樣的人啊。”
我幹咳一聲,“沒什麽。不過就是——玩世不恭,吊兒郎當,毫不正經……”我開始細數他留給我的糟糕印象,自然保留了其他好的方面。
張浩然朝我揚了揚手示意停下,揉揉眉頭,“你這是對我有多深的偏見……”
“那還不是因為你平時就這樣,我這不算偏見。”
“好好,看來我們和解的第一步,得先把這些莫名其妙的誤會解開。”
“那你呢?對我肯定也有什麽誤解吧?”
“如果我說沒有呢?”
我不敢置信,擡頭看向他,“怎麽可能?”
“所以說,你對我誤會很多。”
張浩然并沒有什麽說謊的理由,經過這次溝通,我的确開始認真思考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如同沈青筠所言,如果張浩然有他的行為動機,我也有我的處世态度,那麽期間出現的交錯點,到底因為什麽?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真難,我第一次升起這種意識。
☆、小暑[五]
與張浩然和解後,出于想對好友和他之間關系進行判別的原因,周一下午體育課時,在女體老師宣布自由活動後,我拉上沈青筠去看男生打籃球。
早前午休時間,我便偷偷向薛新詢問男生們的體育課活動場地,張浩然大概率會出現在此。
薛新收到我的信息,沒多久便發來回複,但信息跟期望有一些出入。
“程攸一般跟徐先栾在一塊,會在體育館吧。”
薛新理所當然陷入誤區以為我是在打聽程攸的行程,畢竟薛新是我們初見面時的牽引者,然而這一回并不如他所想。
我躲在被窩裏,将薄被子蒙住頭,側身對着牆壁一邊,快速打字回複:“我想問張浩然。”
“诶?張浩然的話,應該會跟我們一起打籃球。”一條短信後,沒過幾秒,再收到一條,“你怎麽突然又對張浩然來了興趣?”
薛新明顯對此感到好奇,大概從未想過僅僅一個周末的時間,我的目标就從程攸轉移到了張浩然身上,現下已經是第二次向他打聽張浩然了。我明白薛新可能會因此産生什麽誤會,但我還不想向他解釋。
一方面我已經領略到了他的一顆八卦之心,或者準确點說,是一顆好管“閑事”的心,當然我不認為這些事是閑事,僅僅是以對方角度出發的一種認為。另一方面,如果我道清原由,直接表明自己在生程攸的氣,那麽以薛新與程攸的關系,他必定會告訴程攸,這不是我現在想要的。
與程攸之間,某些時刻連我自己都講不清道不明,所以與其更添煩擾,不如先暫且擱置。逃避在太多情況下是唯一的選擇。
“之後再說。”
我斟酌一會,還是決定以拖延時間的方式來敷衍了事,結束薛新繼續追根究底的可能。
前一天與張浩然有過溝通,我對他抱有的固定印象被打破,正是如此,我需要重新去了解認識他。而沈青筠對張浩然的态度我不明白,好友也不會主動提起,于是我懷着一點小心思,帶着沈青筠一起來到籃球場。
“你怎麽突然想看打籃球?”沈青筠沒有猜測我的目的,直接問道。
我朝她咧嘴一笑,“你不覺得打籃球的男生很帥嘛。”我依舊胡言亂語,想必好友也早已見怪不怪,只是認為我心血來潮,與以前突發奇想的性質不二。
我們很快找到班級男生打球的場地,我一眼看到張浩然的身影,薛新也在。他們正在攻防打得激烈,一人運球想要突破,另一人嚴密防守,來來回回間,投向籃板的球被彈跳起的另一個人截下,弧線受力改變方向,朝球場外圍飛出。
我拉着沈青筠的手臂一起來到球場外側正對面。被隔離網隔開的安全區域,不僅僅只有我們兩個女生。無論何時,喜歡看男生打籃球的人都不會少,女生們或是帶着偷看暗戀的男生一眼的心情,或是無聊打發時間,或是什麽其他目的,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塊,有說有笑,談論的其實并不會是籃球運動。
沈青筠陪着我看了一場比賽,或許不該說是比賽,因為這不過是男生間幾對幾的閑時運動,好友肯定也注意到張浩然也在其中。
“看不出來張浩然打球打得還不錯。”我發出些許感嘆。
沈青筠側目看我一眼,雖然表情沒有變化,但我能讀出好友的訊息,而我正是在等待此刻,“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麽我會誇他?”
沈青筠點點頭,“你這是哪一出?”
我嘿嘿笑着,“我決定,我要刨除自己的偏見。”
沈青筠不解,伸出手背擱到我額頭上,又對比了下自己的額頭溫度,“你沒發燒吧?”
“就知道你不信。”好友的反應我能料到,解釋說,“前兩天聽完你的話,我後來又想了想,覺得好像沒必要針對他。”
“你想明白了?”
“對啊。與其跟張浩然水火不容,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沈青筠視線轉了一圈,從籃球場內又回到我身上,“我很高興你能這樣想。”
“我沒那麽難以理喻吧。”似乎好友對我的認知還停留在某個固定階段,“雖然對張浩然吧,我還是有些說不清楚。”
沈青筠彎起嘴角搖搖頭,“你就是難以理喻。不僅僅是張浩然這一件事。”
我明白好友話中所指,早前她便說過,我是個任性的人,某些方面我不得不承認,但我自以為并無大錯。我聽過很多道理,我聽過很多教導,我聽過很多不同聲音,但我仍舊不想因為這些而改變自己心裏的選擇,如果每一件事情都被規定為是與否,該與不該,那麽我便不能成為我,存在也就沒有了意義。
“林蔚然你們來這幹什麽?”
我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張浩然不知什麽時候注意到我們,來到我和好友身前,與我們只隔着一道鐵網。他朝我發問,又看了沈青筠一眼,随後目光盯向我。
“我來看打球。”
張浩然眯起眼,“等我。”丢下一句話後,他往球場的側門走去,沒多久便走到場外将我拉到一旁,躲開與沈青筠的距離。
“說吧,實話。”張浩然的語氣不容置喙,聲音控制下更為低沉。
我擡頭看着他,“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放心。我才不會蠢到直接跟沈青筠說你的事。”
張浩然略緩和,又勾起一抹笑,“你也放心,雖然我們有誤會,不過我真沒認為你是個笨蛋。”
他話中帶刺,而我就是不喜歡他這天生一副毒舌的樣子,嘴下毫不留情,似乎不挖苦我便不會說話。我總是被他勾起莫名的唇槍舌戰,才不會示弱,與張浩然相處,摩擦成為了習慣,必定得進行反擊。
“你剛剛才犯傻了吧。”否則又怎麽會急着拉我離開,我抓住他的失言态度逼問,“你擔心沈青筠知道你喜歡她?”
張浩然扯了下嘴角,“你現在是想當紅娘麽?”
“不好意思,雖然我們和解,我也打算重新認識你,但不代表我會站在你這邊。”
“我明白。沈青筠對你來說,也不一般吧。”他幾乎是肯定的口吻。
是的,我在心裏想着。正是因為如此,我不能放手退讓,與好友之間的關系鏈條,我無法确定如果加入了其他人,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而這種擔憂,最直接的解決方法是掐斷這種可能。
張浩然會是威脅到我的人。
“……”
張浩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