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節課改上通用技術課!” (1)
話音剛落,教室裏就傳出歡呼的聲音,我也跟着激動起來。
如果說有什麽在學校裏值得開心的事情,這種突如其來的調整就是其中一件,仿佛在平靜的水面上扔下一顆小石子,泛起陣陣漣漪。
改上通用課意味着我們終于可以在某節課堂上不再面對枯燥乏味的公式或者語法單詞了!這簡直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張慶寧站在教室前方,還有未來得及說出口的下文,發出的聲音完全被教室裏此起彼伏的讨論聲淹沒,無奈只能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前後桌自行組好六人小組,明天課上要按組分配!還有記得去實驗樓那邊教室上課!”
“好!”
“知道了!”
我從漸息下的歡呼中聽到什麽“前後桌”、“分組”的字眼,反應過來明天課上大概是要分小組作業,那麽就意味着得跟張浩然合作,這無異于向我潑了一盆冷水,剛升起的小火苗被無情澆滅。
難得有一次不用上正課的機會,竟然因為分組這種事情而遭受打擊。我倒向課桌,趴着思考對策,視線游走在教室間。
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鐘,張慶寧已經從講臺回到他的位置。其他的同學們不是在跟同桌或者前後桌說着什麽,就是聚在一塊聊天,內容不用細聽,我也知道大概率是換課的事。
換課……
我靈機一動,如果可以換組的話呢?只是組裏互換一個人,應該是可行的。不會特別惹人注目,也只需在明天的課上悄悄去到另一個組,估計上課的老師都不會發現。我為我的機智想法暗暗稱贊。
課間的時候我找到沈青筠,“明天的課我們能不能換個組?”
沈青筠坐在座位上看向我,“嗯?為什麽?”
我有些支支吾吾,視線在左右搖擺,“嗯……就是想,交換一下。”
沈青筠還是不太明白,“換組關系到什麽事嗎?不就是普通的一節課嗎。”
我不是很想說出因為張浩然這個人,又不知道該編個什麽理由,有些難以啓齒。
坐在沈青筠身後的薛新此時從教室外回來,經過我身邊,見到我堵在走道上,提醒我讓個路。
“你們在聊什麽?”薛新坐下後插入話題。
“蔚然想換組。”沈青筠如實回答。
我無奈地閉了閉眼。
“你們關系好到隔個幾排桌子就想換座位?這周五就可以移座位了,急什麽。”薛新顯然有些誤會。
我嘆口氣,“我們不是在說這個。”而且,我雖然黏着沈青筠,但也不至于會被認為我們兩個人分不開吧?
“那是什麽?”薛新追問。
我從不知道薛新竟是個如此好管閑事的人。
“她想在明天的通用技術課跟我換一個組。”沈青筠解釋道。
薛新恍然大悟,“喔。原來是這樣。”随後又想到什麽看向我,“诶?那你就是要來我們組啦!”
顯然這個也不是重點,沈青筠倒是點點頭,我還想說些什麽,上課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我只好先回去我的座位。
下午最後一節的自修課結束,同學們像是被關在籠子裏的小鳥,在打開門的那一刻飛沖出去,頃刻間教室裏就不剩多少人。想必若是從教學樓頂層看去,那麽一定很壯觀。一大批黑點白衣的小人以百米沖刺般的速度從教學樓魚貫而出,如同餓了多天的流浪漢遇上好心人施舍。
我并不着急,與其搶着這麽點時間去吃飯,不如先留在教室裏多待一會。當然,最初也是接受了沈青筠的建議,而她在這點時間裏,仍舊是争分奪秒進攻繁重的作業大敵。
我趁此機會,教室裏人不多,老師也絕不會在這個時間點來到教室,偷偷摸摸拿出藏着的雜志翻看起來。
突然間我的身後傳來一聲悶響,我被吓了一跳,急忙把雜志往抽屜裏一扔,回過頭去,原來是張浩然碰倒了桌面上的一瓶水。
我驚魂未定,朝張浩然不滿道:“你幹什麽?”
張浩然正趴在桌子上,頭埋在圈着的手臂中。聽到聲音,他抽出手晃了晃,似乎剛從夢裏醒過來,微擡起頭,聲音有些模糊,“下課了?”
沈青筠從教室後面走來,正巧經過回答他:“下課有十五分鐘了。”
張浩然揉揉眼睛,撐起下巴,視線停留在站在他座位邊的沈青筠,微眯了眯眼,“那你們還不去吃飯?”
“我們正要去。”
“我們就走了!”
我不想多費口舌也不想再繼續聽他們說下去,抛下一句,拉上沈青筠就出了教室。
快步離開教室後,沈青筠放慢下速度,問我:“怎麽了?”
“不要跟他多說話。”
“為什麽?”
“啊!”我有些急躁,找不出什麽理由,但心裏總是不舒服,毫無底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沈青筠搖搖頭,“想換組也是因為這個?”
我本不打算說出這種理由的,仿佛沒什麽原因,就那麽看不慣一個人。對于這種完全私人感性的判斷,我也有些不适應。理性告訴我這樣是不對的,不能憑借那種空洞的認知就去反感一個人,其實本質上就是帶有些偏見與不公平。
沈青筠見我沒了反應,當下也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她妥協,“既然你這麽堅持,那我們就換吧。”
第二天午睡結束鈴響,伴随着“大山的子孫喲~”的歌聲,我爬下床迅速洗了把臉跑到沈青筠的寝室。
她正在收拾床鋪,我站到一旁等她。
“你說我們這節課要做什麽?”
沈青筠一邊把被子疊好放到床頭一邊說:“不知道。昨天班長也沒細說。”
“會不會是那種手工課?”
“應該沒那麽簡單。不然不會讓我們分組的。”
“嗯,有道理。”
自從高二以來,音樂課和美術課早已經結束,只剩下那些無趣的大課。最值得期待的課程反而變成了體育課,怎麽想來都覺得讓人枯燥乏味。而這次突如其來的課程調換,雖然不知學校為何大發慈悲,但真是繁忙學習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即使只是這麽一節課,也足夠令學生們有所談資,連帶着心情也變好,所有的情緒在此刻得到釋放。
我們走出寝室樓,随着稀稀疏疏的人流往實驗樓走去。
平時來實驗樓的機會并不是很多,只有在上相關實驗課的時候才會來這邊。實驗樓在前一年翻新過,現在看起來非常整潔幹淨,不同教室被分為不同的科目教學,都安裝上了獨特的設備或是器械。
到達實驗樓一樓,教室裏已經來了一些同學,大部分是女生,也沒見到老師,大家都各自集中在一塊叽叽喳喳說着什麽。
教室裏分為幾塊區域,每個區域都由兩張桌子合在一起,桌子是那種比較大的長桌,跟普通單人課桌不同,組合起來足夠六個人使用。桌子上還擺着什麽機械設備,我不太懂這個,但看着一定就是我們課上需要用到的工具了。
我跟沈青筠對視了一眼,然後去到靠裏間窗戶邊的桌子旁坐下,沈青筠自然去了本屬于我的那個組,靠近門口的那塊區域。
我佯裝自然地落座在更靠近窗戶的位置處,本就在這坐着的還有另外一位女生,是沈青筠的同桌楊悅。她見我坐到這裏,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
我用手比了個噓的手勢,輕聲說:“我跟沈青筠換一組。”
楊悅見此回了我一個OK的手勢,一本正經道:“我明白!”
我點點頭,交換座位的事就算過了。不過楊悅是明白了什麽?看上去那麽正經嚴肅,像是特工在暗處交頭,打着暗號交換信息,然後特寫一臉我都懂的架勢。不過能夠這麽順利換組,我也沒過多在意。
沈青筠坐在我原本的位置,似乎也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而她正安靜地在看書。
這個教室位處于一樓,窗外邊就是植物,有一顆小樹苗正擋在我一旁窗戶的外邊。時值五月,雖然還未正式進入夏季,溫度卻已攀升,天花板上四方的風扇賣力地轉動着。室外湧入的空氣在進行氣體交換的時候,帶來了些樹木的清香。
此時從門口湧進一堆男生,手上還拿着什麽器械工具,我伸頭去看,薛新正抱着一堆東西走過來。
他把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喘氣道:“真累。剛起床就被叫去搬東西。”
我想起剛進門的時候沒看到多少男生,原來是因為這樣,大概是午休結束就立馬被招呼去幫忙了。
我指指桌上的工具問:“這些都是你們搬來的?”
薛新這才注意到我,“诶?是啊。話說你還真換過來啦?”
我笑笑,“那當然。不過,別告訴老師哦。”
薛新拍拍胸脯做出保證一樣,“yes,sir!”
“你知道我們這節課要做什麽嗎?”
“剛剛去搬東西的時候聽說了些。”薛新指了指桌上他剛搬來的一些木條,“喏,好像是要做個孔明鎖吧。”
我拿起一根木頭條看了看,“是諸葛亮發明的那個?”
“是吧。”
在一旁的楊悅顯得也興奮,“感覺會很好玩。”
☆、立夏[四]
說話期間,上課鈴聲響起,年輕的教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講臺上,把投影開啓,又将電腦磁盤裏的PPT打開。半屏的黑板被拉到同一側,另外一半白板投影着電腦屏幕。
“好了。上課了,先別說話,聽我講。”
老師說話聲音不大,但也足以讓人聽見。教室裏的嘈雜聲瞬間變小了許多,大家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轉移到講臺前。
“這節課我們來上通用技術,你們一定對這節課要做什麽很好奇吧。”
下方的同學們積極配合,“是!”
“好。那我們直接開始進入正題……”
“……”
我側身坐着撐起下巴認真聽講,卻不時感到有視線停留在我身上。我轉頭朝四周望去,目光掠過教室後門,跟張浩然的視線不自然地碰撞在一起。
張浩然神情有些古怪,我說不清他是什麽情況,他對上我的眼睛,張了張口做出幾個口型,而後沒了下文。我疑惑不解,他是想說我換組了還是其他什麽?我摸不着頭腦,移開視線不去理會他。
“……”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開始做孔明鎖了。”
“好!”
“哦吼!”
聽完老師的一番介紹以及各種流程注意事項,大家都在摩拳擦掌,急不可耐要開始動手制作孔明鎖。一時之間,整間教室的氣氛熱情高漲。
各個小組通過各自分配有條不紊地進行孔明鎖的制作。我的繪線工程也安然進行着,按照說明書的樣式,在小木條上畫上需要切割成凹槽的線條。
整個制作期間需要處理大量的木塊,空氣中飛飛揚揚充滿了小木屑。我戴着口罩,也能聞到一些木屑的氣味,一種幹燥的有點腐朽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我的特異功能,此刻沉浸在制作之中,竟然完全沒有聞到其他人的特殊氣味。
注意到這種情況,我不自主咳嗽了幾聲,在一旁的薛新擡頭看向我,關切道:“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沒事。”
薛新繼續做着手裏的活一邊問我:“對了,上次你昏倒後沒什麽大礙吧?”
我停下手中的筆,側頭看向薛新,“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上周體育課的時候,我在跑完八百米後體力不支昏倒過去。但是體育課是男女生分開上的,而且當天課後正值飯點,照理來說男生不會知道這件事。
薛新沒注意到我的疑惑回道:“哦。因為是程攸送你去的醫務室啊。”
這個回答使我更加糊塗了,陳優?誰啊?是她送我去的醫務室?即使這樣,跟薛新又是什麽關系?我沒能抓住其中的關鍵,一頭霧水。
我開口問他:“你又怎麽知道她送我去了醫務室?”
薛新回道:“那天我跟他在一起啊。”
“嗯?我怎麽都不知道?”
薛新終于完成手裏的活,他放下木條面朝我解釋道:“那天你不是昏倒了嘛。我跟程攸正好經過被你們老師叫住,然後他就送你過去了。”
我有些明白了。八百米考試當天,氣溫異常地高,我痛苦地堅持跑到終點後,不知是因為中暑還是其他原因,眼前一黑意識喪失,就不記得後面的事了。原來後來是他們送我去的醫務室,這件事我竟然絲毫不知情。
薛新又繼續說着:“說來那天還真是巧,我們一起去器材室還球,恰好經過操場,然後就碰見了。”
我微點點頭理清事情經過,問他:“那你說的是陳優是誰?我好像不認識。”
薛新表情帶着些驚訝,“你不知道麽?我們隔壁班的啊。”
“我應該……知道嗎?”
薛新伸手虛扶着下巴想了想,“也對哦。”
不過聽他說的陳優這個名字,我總覺得在哪裏聽過,可是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
楊悅做完手頭工作,靠到我身旁來,“你們在說什麽呢?”
我擺擺手說:“沒什麽,沒什麽。”
楊悅微嘟了嘟嘴略有些失望道:“哦。我都幹完啦,那我們接着是不是可以開始鋸小木條啦?”
薛新在一旁回道:“可以了。這裏有小的木工鋸,你可以拿去用。”
“好耶。”楊悅接過薛新遞給她的鋸子,又坐回去開始對小木條動工。
課程進入後半段的時間,老師不在教室,同學們不安于只在自己的座位上制作孔明鎖,開始游走于其他組,或是查詢進度或是聊天,教室裏頓時吵鬧起來。
我趁着此刻的混亂,放下手中的木條,去到原來的位置想着查看一番沈青筠的狀況,可卻沒在位置上看見她。
我問其他在的組員:“你們看到沈青筠了嗎?”
坐在我前桌的女生回我:“她剛剛好像不小心割到手,出去處理了。”
“什麽?嚴重嗎?去哪裏了?”聽完她的話,我有些着急,不清楚沈青筠現下的情況。
她有點不太耐煩,“沒那麽嚴重,張浩然好像也跟着出去了。”
我這才注意到張浩然此刻也不在教室裏。他跟着去了?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不太放心,從後門偷溜出教室往周圍找去。剛走出一段距離,就看到沈青筠往我這個方向走來,張浩然跟在她身後。
我快步走到沈青筠面前,看看她,又往後看看張浩然,視線再回到沈青筠的手上,她的左手手指用紙巾包了厚厚的一層,看上去像是整根手指都腫了起來。
我捧起她的左手仔細看了看,“沒事吧?”
沈青筠對我笑笑,用輕松的語氣說:“沒事。一個小口子而已。”
“那就好,等會我們去買個創可貼貼上。”我碰了碰她手指上包着的紙巾,“這個看着也太誇張了。”
沈青筠有些欲言又止,“嗯。一不小心包多了。”
張浩然依然停留在沈青筠身後,我看向他,皺皺眉,“你幹什麽?”
他聳聳肩不說話,沈青筠似乎輕嘆了一聲,對我說:“走吧。我們先回教室。”
我看着張浩然,他的表情仍舊那麽捉摸不透,我只好點點頭,跟着好友一起回了教室。
“那你就不要再動手做了。”等沈青筠坐定後我再次囑咐她。
沈青筠什麽都好,就是有一些固執,我都不知道她這種性格到底是怎麽形成的。如果我不多說一句,那麽她一定會逞強。
聽了我的話,她只好點點頭,“知道了。”
我放下心,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張浩然的反應讓我覺得不簡單,側身朝他瞪了一眼以示警告,又回去我的座位。
薛新見我回來,主動搭話,“怎麽,去刺探軍情嗎?要這麽久。”
我有一絲好笑道:“哪裏哪裏。就是去看看他們做得怎麽樣了。”
“有結果了嗎?”薛新說着拿起他的勝利成果,“看,是不是我做的比較好?”
“你做得好快!”
“那是,我可是一直在做,都沒休息。”
我看着他手裏已經完成的孔明鎖,豎起大拇指,“真厲害!”
楊悅在一旁撲哧笑出聲,“他剛剛還跟我炫耀呢。”
薛新被毫不留情戳穿,也不反駁嘻嘻笑道:“好作品就是要讓人欣賞!”
我和楊悅不約而同捂嘴笑了起來。
老師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教室,在鈴聲響起時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你們做完的記得把桌子收拾一下,垃圾帶走。還有沒做完的,下午課後一直到晚自修這邊教室還開着,你們可以再過來做。”
“好!”
“那麽就先下課。”
因為這是下午的第一節課,等會還有其他課程,所以同學們都帶着自己的東西先行離開了。我的孔明鎖還沒完成,也只好暫時擱置,收拾完桌子上的垃圾,和沈青筠一起回了班級教室。
剛踏進教室門口,我才想起忘記先去小賣部買創可貼。現在距離下節課沒剩幾分鐘,小賣部來回一趟怎麽也得要個六、七分鐘,我揉揉眉頭,不好意思開了口:“我忘記去買創可貼了。”
沈青筠也想起我先前提的這件事,擡起手朝我彎彎手指,“你看,這不是沒事,不影響。”
“好吧。我下節課一下課就立馬去跑一趟!”
“行,先回座位吧。”
我回到位置,發現張浩然此刻又不在座位上,感到奇怪。馬上就上課了,他這是跑去哪裏了?疑惑從腦中一閃而過,我坐下從抽屜裏找出下節課的需要用到的課本擺到桌面上,不去多想他的事。
上課鈴聲響起,教室前牆壁上的喇叭裏傳出“眼保健操開始”的聲音,教室裏的動靜減輕下來,除了值班班長在巡視,其他同學全都閉起眼把雙手放到眼前,跟着廣播聲一下一下做着動作。
我聽着機械女聲的“四二三四”聲音,敷衍地用手指繞着眼眶打轉。身後傳來拉動椅子的聲音,哦,張浩然這才回來,我想。
☆、立夏[五]
數學老師李任峰仍在講臺上解說課題,距離下課時間已經過去了兩三分鐘。
“我們講完這題就下課。”
老套的拖課說辭,班級裏發出低低的哀嘆聲音,我百無聊賴地轉着筆,時不時轉頭看向教室後方黑板報上的時鐘,計算着峰哥又拖了幾分鐘課。
終于在分鐘跳到第三分鐘的時候,峰哥放下手中的粉筆,也有些無奈,“好了,下課。”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被各種聲音淹沒。
我迅速放下筆合上課本,站起來想從後門出去,剛走到後面的課桌,就被人伸手攔下。
我猝不及防停下步子,朝一旁的張浩然看去,“你幹嘛!”
張浩然瞟了我一眼,微擡起伸出的手,晃了晃手裏拿着的東西,“喏,這個給你。”
我定下身子,看着他手裏的創可貼,又看看他,“什麽意思?”
“給沈青筠。”
“上課前你去小賣部買的?”
“是啊。”
他不再看我,也不說話,又甩了甩手中的創可貼。
我有些不可置信,畢竟我不認為張浩然是個多麽友善的人。不過因為老師拖堂,現在又浪費了些時間,我再去小賣部買也來不及,只好一把拿下創可貼,朝他悶聲道了謝,轉身先去找沈青筠。
我幫沈青筠把手指上包着的紙巾慢慢脫下,露出食指指頭處一道斜着的口子,血絲微微滲出。
“疼嗎?”
“現在不疼。”
我不自覺感到自己的手指也有些泛疼,小心翼翼将創可貼的藥面貼在她的傷口處,把兩翼仔細包裹起來貼上。
“好了。你看看還能不能動。”
沈青筠微動了動手指,“嗯,沒問題。”
“記得之後不能沾水。”我再次叮囑她。
“我知道了。”
楊悅身為沈青筠的同桌,坐在一旁微微伸出脖子看着,關心道:“我也會幫忙注意的。”
沈青筠朝她露出微笑,“謝謝。”
楊悅回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客氣什麽。”
沈青筠的事情處理完,我從教室後方往座位走去,一陣草木清香夾雜着什麽另類味道飄來,擡頭迎面遇上薛新。
他看到我,停下步伐,猶豫一番開口問我:“等會課後你還去實驗樓嗎?”
我想起我的孔明鎖還有兩根沒有做完,點點頭,“嗯。”
薛新摸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你能幫我拿下作業本嗎?我落在那邊了。”
“可以啊。什麽作業本?”
“呃,我借了別人的數學作業本。”薛新想了下又補充道,“應該就放在我們那桌的抽屜裏。”
“OK。沒問題!”
晚飯後,我跟沈青筠打了聲招呼,在食堂往教學樓的路上分開。她往我們教室所在的教學樓方向走去,我拐彎去實驗樓。
通往實驗樓有一條小路清幽無人,兩側都鋪滿了綠坪,幾朵不知名的小花點點排布在低低的草叢裏。傍晚的太陽已經低沉,偶有微微的風拂面而來,我的心情大好,看着四周的景色也覺得比平常格外柔和亮眼。
此刻所有的一切抛之腦後,口罩已經被我摘下塞進口袋裏,絲毫沒有惱人的奇怪味道。我蹲下身來往前湊去,仔細辨認小花的形狀,草木清香撲面,身心舒暢。
過了一會我站起身,步子有些不穩,眼前略微模糊閃爍了幾下,腦袋供血不足的症狀促使我閉上眼舒緩不适。
“你沒事吧?”
突然有聲音傳入我的耳朵,睜開眼就看到熟悉的男生距離我兩步開外站定,帶了些擔心的語氣。
“我沒事。”我感到有些局促,“你,你什麽時候在這的?”
男生看了看我,說:“剛經過這裏。”
“哦。”
我不敢将視線對上他的眼睛,左右瞄着,對方卻依舊站在那沒有下一步動作,我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好呆呆說道:“好巧啊。”
實驗樓這邊的小路少有人經過,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竟沒想到在這麽點時間之內,碰到有人從這裏經過,而且還是先前遇見的那個男生!
男生高挑挺拔的身子站在距我幾步開外,在夕陽暖橘色的光線下,臉部輪廓被微微照亮,細碎的劉海搭在額前,白色薄襯衫校服裏隐約可以看見身體曲線,我不自覺咽了下口水。
他微皺了眉,也不說話,指了指我,又往我的一旁指了指。
我不解他的意思,歪頭看向他,又看了看我的旁邊,這才恍然大悟。
我擋住了他的路!
我低頭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好似可以讓自己更加鎮定清醒一些,這不過是巧合的路過而已,胡思亂想也并不會成為事實。
我赧然一笑往一旁側身站去,他似是“嗯”了一聲,我聽不太确切,從我身邊快步徑直走了過去。一股清晰的橘子汽水味道湧入我的鼻腔,不适感瞬間消散,像是沉澱了許久的一口氣終于噗呲一聲釋放出來。
“我叫林蔚然!”
我在他身後沖動地喊出了聲,甚至自己也被驚吓到。他停頓一步而後又繼續往前走去,并沒有回頭。
我目送他拐了彎,看不見他的背影後,邁着輕快的步子往實驗樓裏走去。
這個時間點的實驗樓幾乎沒有人,一個人踏進教室,寂靜的空氣被攪動起來,我按下門口牆壁上的日光燈開關,室內瞬間亮堂了許多。
我剛坐下拿出工具和還沒做完的小木條,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擡頭定睛一看,哦,是一個不想遇見的人。
張浩然踏進教室走到他的空間,側頭看着我,也不說話定定站在桌前。
我被注視得不舒服,率先打破沉默,“你看什麽?”
“思考你為什麽要換組。”他把身體重心靠到桌子邊,一手橫放到身前,一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你想出什麽了?”我反問他。
“嗯,大概有些明白。”張浩然說着,朝我所在的位置走來,距我一步之外低頭靠近,“你,是不是讨厭我?”
整個人被張浩然桎梏在座位上,周圍似乎被粘膩的濃稠的重水包圍,無處可避,我只好對上他的視線,強硬道:“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張浩然聽後突然直起身子手抵着嘴巴嗤了一聲,随後轉身回了他的位置。
我被他的譏笑惹怒,拍着桌子站起身,身下的椅子被我撞到地面,發出“嘭”的一聲,在安靜的教室裏傳出回響,劍拔弩張。
“你笑什麽?!”
“你讨厭我沒問題,我笑笑怎麽了。”
“你!”
情緒被影響,我的好心情瞬間消散,在鋸木條的時候,手上不自覺用力了幾分,把所有情緒都宣洩到手中的木頭上。
我一邊對着制作說明書,一邊比劃着已經做完的幾根小木條,只剩下最後一根就大功告成了。我拿起木條,突然好奇張浩然來實驗樓是幹嘛?總不至于是來跟我吵架吧。我想起下午課上好友割傷的手指,以及他那些異常的行為。
我低着頭微微将視線滑到他那邊,只見他此刻正全神貫注于手中的物件。
夕陽已經低沉,只透出微弱的光,越往東邊,天空的顏色逐漸加深,窗外是低鳴的蟲子叫聲。教室裏的空氣似乎凝固下來,只有輕微的鋸木頭的聲響,我覺得有些煩悶,開口朝張浩然發問。
“你跟沈青筠發生了什麽?”
張浩然聽到聲音,朝我看了一眼,意識到我在問什麽,又埋頭作業,輕聲道:“沒什麽。”
“那你為什麽跟着她?還給她買創可貼?”
“我樂意。”
“喂,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我回想起下午那會跟在沈青筠身後的張浩然,自覺有些不對勁,又想起沈青筠的異常反應,一瞬的靈感劃過腦海。
“你、你該不會是喜歡她吧?”
張浩然聽後,終于有了些反應,擡頭瞥了我一眼,沉默不說話。
“哎,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啊!”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看着我,微眯了眼若有所思。
又是這種表情,真令人讨厭,仿佛置身于迷霧之中,捉摸不透,暗藏玄機。
又過了會時間,我放下木工鋸,最後一根木條順利完成,整套的六根孔明鎖全部完工,除了邊邊角角有一些不平整,其餘我都足夠滿意。
我伸了伸懶腰,朝張浩然看去,“你還沒做完?”
“你覺得呢?”
“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我得事事向你報告麽?”
“……”
話不投機半句多,張浩然顯然與我針鋒相對,我也懶得跟他過多計較。将桌面清理幹淨,帶上薛新交代的作業本,我離開教室。
離開前經過張浩然身邊,注意到他手中正在處理的木條,我瞟了一眼桌面,一瞬的閃光掠過腦海,一點一點的雜亂線頭終于抽絲剝繭般清晰起來。
思路打通,所有的一切似乎出現了正确答案。不過,還需要更多的過程論證。
☆、立夏[六]
晚自修的時間是解題的好時間。
與其說腦海中的謎題是一道語文閱讀理解題,不如說是一道亟待解決的數學證明題。答案呼之欲出,卻缺乏最需要的直接證明。
沒有心情去寫真正堆積的作業,腦海裏各種想法在翻騰打架,我撐着頭翻着作業本。将頁碼翻到今天作業布置的地方,這才突然發現這頁的習題下方都已經寫滿了解題過程。
這是怎麽回事?我明明還沒開始動手寫數學作業啊?
再凝神看一眼作業本裏寫滿的字,诶?完全不像是我寫的字。我細細回想在哪個細節出了差錯,這才記起這本作業是我幫薛新從實驗樓帶回來的那本。
看着一整頁整齊的卷面書寫,排版幹淨利落,解題步驟看上去也是格外整齊詳細。我內心暗嘆薛新從哪借到的作業本,竟然這麽完美,仿佛就是标準答案本身!不知道有沒有寫了名字?是不是也可以讓我借鑒借鑒?
我把厚重的作業本翻到第一頁,在黑體印刷大字“高考數學”下方,赫然寫着“程攸”兩個字。名字寫得不大,卻是工整漂亮,最後一筆的捺幹淨利落。
“程攸、程攸”,我默念着這個名字,恍然大悟。這不是下午通用課上薛新提到的那個人嗎?原來是這個程攸啊。
晚自修下課期間,我找到薛新,晃了晃手中的作業本,問他:“這個程攸就是你說的那個程攸?”
薛新接過題本,有些迷茫地點點頭,“是他啊。”
“他是十班的?”
“對啊。我還以為你會知道他呢。”
“為什麽?”
“呃怎麽說,他在我們年段還是有些知名度的吧。”
我若有所思,坐在前面的沈青筠聽到對話轉身面向我們,我順口問她:“你也知道程攸嗎?”
沈青筠:“知道點。”
我沒想到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好友也會知道隔壁班的學生,“诶?連你都知道他啊!”
沈青筠微擡起頭,“他年段排名前十。”
我點點頭,“哦,原來如此。”我大概明白薛新為什麽會說程攸具有知名度了。
沈青筠:“你完全不關注這個……”
我抽了抽嘴角,“呃,年級排行榜又沒我的份,我關注它幹嘛。”
沈青筠搖搖頭,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