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晚冉秋晨托關系聯系上了一位擅長勞務糾紛的律師,律師答應第二天早上約他詳談。
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決定再搏一下就一定要落實到行動上。
另一邊玉林山莊費影帝家中,聲控廊燈時明時滅,Autumn和鳌拜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已經沒有之前那麽鬧騰。
他們在玻璃窗外的實木門廊上追逐玩耍,費律銘坐在沙發上看過去,像是在看一部水墨動畫片。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時候,或者晚上睡覺的時候,兩只小家夥經歷了些什麽,此刻看起來特別和諧,讓費律銘忍不住想去求教一番。
費律銘沒有想到,今天他第二次說出了結婚的話,竟然又一次被無視了!
他拿起手邊的玫瑰香糕送進嘴裏,未來丈母娘的手藝真不錯。
他無奈地搖頭起身,去二樓書房,坐定之後給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許哲打了個電話。
許家和費家是世交,許哲與費律銘又是同一年生,兩人從小關系要好。許哲從法學院畢業之後,回錦城創辦了一間律所,聽說很擅長處理勞務方面的糾紛。
當初就是在他的建議下,費律銘才向天華提出派助理過來适應彼此工作節奏,因為公司運營上有何問題,外表看不出來卻在小助理身上最能體現。
如今看來,許哲的建議非常及時,天華他是不可能去了,不但不會去,費律銘還準備把冉秋晨撈出來。
電話接通,許哲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憊卻帶着意外的欣喜,“大明星終于想起我了?”
費律銘在桌面上輕輕叩着手指,微笑着,“幫個忙呗?”
“怎麽,又要托我在國外幫你開戶頭買基金啊?”最近幾年國幣縮水,費律銘和許哲一起玩過一陣子海外投資。
“哈哈,不,”費律銘在老朋友面前比較放得開,笑着笑着說起了正事,“就我一個朋友,他想和公司解約,想問問你怎麽操作才能盡量減少損失。”
許哲那邊沉默了一下,突然笑起來,“能讓大明星這麽晚主動打電話的朋友,一定非常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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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費律銘輕笑出聲,自覺臉頰和耳根逐漸發熱,“是很特別的人。”
“你好像說過,你喜歡的人也在你們那個圈子?”許哲明知故問,無非是想八卦一下好友最近的感情生活。
費律銘身下的轉椅不安分地左右轉動,手掌撐在臺面上壓出深深的凹痕,他對冉秋晨的喜歡從來都埋藏于心底,突然被友人問起一時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像是說出去就要和人共享同一個秘密,他不願意,卻又有點小孩子似的迫不及待想炫耀。
“是他。”費律銘終于咬了下唇,輕柔地說,“幫幫他,他演戲很有天賦,我不想看他繼續被埋沒。”
話機那邊又沉默了片刻,許哲笑着問,“幫他可以,怎麽報答?”
“請你喝喜酒吧,你的請帖我第一個發。”費律銘這話一出,被自己酸得牙癢,不過心裏是真的舒服,這酸裹挾着一小股一小股的甜,熱乎乎地往身體裏灌。
許哲從少年時就知道費律銘有喜歡的人,許久未露端倪,許哲還以為費律銘放下了,沒想到是隐藏得更深。
他笑笑,老朋友的忙自然要幫,最主要的是他很好奇那個人到底是誰。
入夜,費律銘洗了澡在三角鋼琴前坐定,兩手垂在琴上,幻想出一段優美的旋律。
他把自己帶入劇本《你的樣子》中鋼琴家江玙,想象對面是他的愛人樊桢,那張模糊着的臉漸漸清晰——出神望着窗外的樣子是冉秋晨慣有的神态。
費律銘琢磨過無數遍劇本後依然覺得難以表達的部分,在此刻豁然開朗,江玙愛樊桢,亦如他愛冉秋晨。
盡管他們的愛從外表上來看非常不同,但愛就是愛,只要想着那個人眼睛就會不自覺彎起,心神蕩漾。
盡管費影帝目前為止,依然只會不大流利地彈《兩只老虎》和《小星星》,但他确定,他會演好鋼琴家,因為他們的心裏都住着獨一無二的人。
次日一早,冉秋晨就接到了自稱是某某律所高級律師的電話。他從床上一個轱辘翻起來,看看時間,比他與律師約定的時間早了整整兩個鐘頭。
“哦,好的,我知道了,該帶的東西我都會帶過來。”冉秋晨沖去桌邊再次檢查資料,而後又确認了一遍時間。
他沒有看錯,是對方早到了。
“錦城公園附近的星巴克見吧?”許哲聽了冉秋晨現在的位置後,輕扶藍牙耳機,轉動手下方向盤。
錦城公園距離冉秋晨的住所不足500米,他暗自感慨如今律師行業競争也這麽激烈,服務竟會如此熱情周到。
見面之後冉秋晨就酸了,服務好收費自然不會便宜,否則小小的律師又怎麽能開得起上百萬的輕跑。
“您好,我叫許哲。”許哲從車上下來,伸出手與冉秋晨握了一下。
冉秋晨笑笑問好,兩人一起順着木臺階上了咖啡廳的外陽臺。
“東西我都帶來了,我的基本情況昨天已經在電話裏更張律師說過。”冉秋晨說着,此刻他還沒有覺察到些許不對,以為許哲只是前一晚聯系過的律師同事。
許哲坐定,雙腿交疊,仔細觀察着這個叫冉秋晨的男人。過于精致的長相有種獨到的中性美,杏核一般的眼裏亮汪汪的,唇齒開合間讓人忍不住安靜下來,聲音更是好聽地不像話。
費律銘的眼光真的無可挑剔。
許哲看得出神,竟一時忘了解釋他并非什麽張律師的同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冉秋晨已經在小木桌上鋪滿了帶過來的資料。
簽約合同、補充協議,身份證、銀行卡,這些年接到的片約與廣告演出合約……
許哲拿起最關鍵的那本勞務合同看,光單方面違約金就高達8000萬。
這種案子許哲這些年也接觸過一些,常常發生在剛入行的新人身上。他們對娛樂圈了解不深又夢想能一日爆紅,常常會忽視巨額違約金所帶來的危險和桎梏。
“是有些難辦,”許哲草草看了一遍,微微皺眉,“合同書裏寫的很清楚,你也是簽了字的。”
“所以說,我想離開就必須要支付這筆錢了?”冉秋晨問。
許哲微笑着點頭,“是的冉先生,按照合約您必須支付這筆違約金。”
“可是我在天華這麽多年,連這筆錢的十分之一都沒摸到過,片約機會更是少得可憐。”冉秋晨突然一股無名邪火,咬牙攥緊雙拳,目光與許哲對視的那一瞬又無奈地笑了。
許哲一直保持理性的微笑,手下繼續翻看着合同,憑借職業敏感找盡可能多的漏洞。
冉秋晨嘆息着,已經開始盤算如何說服老媽暫時把翡翠園的房子抵押出去。
晨風吹動紙葉,許哲目光停在某處,玩味地勾起唇角,露出一點笑意,“不過,你可以嘗試着當一次原告。”
“原告?”冉秋晨不明所以。
“以你這幾年的經歷來看,合約期間天華并未履行承諾許你相應的培養及包裝,甚至連像樣的經紀活動都沒有,不算是東家的失職嗎?”
冉秋晨聽了,心中一懸,他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反過來向公司追求合法權益。
“你看,”許哲把合同書以及補充協議都翻出來放在冉秋晨面前,“他們明明在合約裏寫過的,這些權益你都沒有得到過。”
前一晚,許哲和費律銘通電話時已經了解了些基本情況,加上冉秋晨是藝人,網上多少能搜到一些他相關的信息,現在對照合同來看,天華當初許諾冉秋晨的那些遠遠沒有兌現。
許哲已經在心裏有了應對這場官司的粗淺思路,只是恐怕需要再花一些時間進行深入調查。
冉秋晨聽了許哲的解釋後醒悟過來,就算8000萬的違約金必須要出,那這些年因為天華的不作為浪費掉的損失也要竭力彌補。
冉秋晨與許哲又聊了許久,直到服務員貼心地為他們打開陽傘,冉秋晨才試探着問許哲代理費的問題。
許哲,他想起了前一晚挂電話前費律銘囑咐過他,并不想讓冉秋晨直到這其中有費律銘的摻和,笑笑地回:“市場價。”
冉秋晨前一天和張律師了解了一下代理費的情況,約略知道大概是案件金額的10%到15%,暗自舒出口氣。
與許哲分別,冉秋晨手裏捏着印有許律師姓名的黑色描金名片,安慰自己看名片設計就覺得很專業,是值得信賴的樣子。
他是被合約弄怕了。
許哲回律所的路上給費律銘打了個電話彙報工作,主要是想表達第一次見好友心上人的欣喜之情,卻一直無人接聽。
費律銘正蹲在院子裏的玄色石料上,看草叢裏瘋狂打滾并發出“嗚嗚”鳴叫的Autumn。
鳌拜站在院牆的制高點上傲視群雄,領毛被風吹動看起來非常霸氣。
“你對它做了什麽?”費律銘站起身,兩手叉腰揚脖子問鳌拜,他剛才在廚房弄點吃的,聽到院子裏兩個小家夥在玩鬧,出來就覺得鳌拜似乎對Autumn做了什麽,否則他的貓咪不可能發瘋了一樣在地上瘋狂扭動。
鳌拜卻用睥睨衆生的眼神掃視它的新家,宛如領主一般巡視它的王國,或許貓咪的小腦瓜裏已經有了兒女成群的畫面,并回了費律銘一聲得意的“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