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冉秋晨開着小polo去玉林山莊。
初夏上午九點多,車窗全開,林間清新空氣撲面而來,吹得他額前碎發亂顫。
他推了推挎在高挺鼻梁上的寬邊墨鏡,眼睛一眯,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方向盤轉動間,冉秋晨摘了墨鏡丢副駕駛上,從後視鏡瞄了眼自己。
盡管出門的時候專門撿了張面膜貼,還是看得出臉色憔悴。
腳底踩緊油門,冉秋晨無奈地嘆了口氣,都怪那個人!
他這輩子從未想過,自己堂堂天華娛樂簽約藝人,竟然會被公司派去給人當助理。
費律銘不就是趕巧拍了部文藝片得了華萊獎最佳男主角嗎?有什麽可豪橫的。
那種機會是自己沒遇上,要是當初沒耽誤試鏡,現在說不定誰比誰風光呢!
仗勢欺人!不對,是仗勢欺負情敵。
冉秋晨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不自覺回想起高中三年。
那時候他和這個叫費律銘的影帝喜歡着同一個叫邵曉明的男孩,他們互看對方不順眼,盡量避免同時出現,如果實在免不了,冉秋晨就直接耍橫從來不給費律銘好臉。
現在倒好,好不容易熬到畢業,原本以為永無交集的兩個人,如今偏偏要捆綁在一起。
妍姐說是給費律銘當助理,誰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小心眼發作,當助理是假,恨當初總因自己丢臉找回面子才是真。
冉秋晨一想到未來幾個月大概會非常不好過,就心裏發酸,滿嘴苦味。
他正暗自感嘆,導航女聲輕柔地響起:“您即将到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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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感極強的黑色鐵藝裝飾從林間魚貫而出,電子門禁擋住了冉秋晨的車。
玉林山莊建在林區,是錦城最高級的別墅區之一。聽說入住此處的非富即貴,雖然院落與院落間的距離并不大,但因為有高大樹木遮擋私密性非常的好。每一幢別墅都像是一座童話裏的城堡。
冉秋晨猝不及防被電子門擋住,打開車門前後左右看了一眼,這荒山野地,連個看守的保安都沒有,可怎麽進去?
正皺眉琢磨着,面前的電子門“滴”地一聲響,開了。
冉秋晨來不及疑惑,連忙坐回駕駛位發動車子進了別墅區。
一幢幢設計別致的房屋矗立在小路兩邊,加上林間鳥語花香,有點安靜祥和的北歐風情。
住在這種好地方,費律銘可真他媽有錢!冉秋晨心裏不自覺又加了點酸味,他突然就明白了費影帝為何要讓自己來這裏報道。
明擺着是給昔日情敵吃癟,妥妥的拿事實炫耀。
冉秋晨把車停在一幢純白色、設計簡潔的別墅外,推開車門鑽了出來。
他身高183,開這樣的小polo确實有點憋屈,無奈影視學校畢業後雖然簽了國內首屈一指的天華娛樂,卻只演些不怎麽賺錢的小角色,加上朋友多又花錢大手大腳,一直沒有攢錢換車。
此刻,看着眼前幹淨漂亮的房子,再活動活動終于不再蜷縮的手腳,他給自己加油——老子也要當影帝,老子也要賺多多的錢,住大大的房子,開敞亮的車!
冉秋晨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按響了門鈴。
布谷鳥叫清脆悅耳,很符合林間氣質。片刻後,門口的電子顯示器亮起,屏幕正對某人胸口往上,米色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敞着,微微露出幹淨漂亮的鎖骨。
冉秋晨瞬間認出了這道鎖骨的主人——費律銘!
費律銘的處女作,同時也是成就了他最佳男主角的電影《虹》,冉秋晨看了不下二十遍。其中有一個特寫令人印象深刻。
一段親密戲裏,這道鎖骨被魔術般的光影刻畫出十足的雄性魅力,冉秋晨縱使拿老情敵的眼光看,依然覺得有種正攝人心的美!
“喂?”屏幕裏男人喉嚨一動,電子設備顯得聲線沙啞粗糙。
冉秋晨下意識地撇了下嘴,閃進鏡頭懶懶地動了動唇,“是我。”
“滴……”
屋子裏的男人不再說話,開啓了門禁。
冉秋晨回頭看了眼自己寒酸的小polo,伸手推開了面前的門。
院落幹淨整潔,修剪整齊的草坪散發青草香氣,一大塊一大塊玄色石料嵌在草坪裏,盡頭的門廊下站着比冉秋晨記憶中更加挺拔、高大、英俊的費律銘。
費律銘前一晚沒有睡好,清晨沖了涼之後一直忙着擺弄食材,如果仔細看的話微垂的睫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他是那種有棱有角的長相,在鏡頭前很好看,現實生活中會顯得有一點冷。但冷歸冷,也是普通人中少有的英俊,尤其是生人勿近的氣質,壓迫感與天生的桀骜雜糅在一起,冉秋晨總是一邊承認對方相貌出衆一邊又很想和他拉開距離。
費律銘不是不想睡,是只要閉上眼就想起以前的事情,心裏亂亂的,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廚房垃圾桶裏有揉成團的當天日歷,他特意撕掉,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今天對于他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
因為十天前在上面圈的紅色印記實在過于顯眼……
冉秋晨踩着鋪設在草坪上的石料,一步步接近費律銘,除了身處高檔別墅的些許不适之外倒是和一般老同學見面沒什麽不同。
費律銘挺直了脊梁,像是在憋着口氣,在冉秋晨眼中他一直是這個樣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對什麽都是冷冷淡淡、不屑一顧。
“你一個人?”費律銘的聲音再次響起,冉秋晨這才發現不是電子設備的問題,過了這麽多年未見,費影帝的嗓音确實又渾厚、磁性了不少。
“嗯,”冉秋晨勾起一邊嘴角,停在距離費律銘兩步遠的地方,淡淡地松了點肩膀,不知為何一看到費律銘本人,影帝标簽瞬間丢掉,不禁拿出少年時的語氣,“難道費影帝的助理還需要助理伺候嗎?”
費律銘的唇角微微一動,似乎是想極力做出一點符合當下身份者該有的态度,卻很明顯地失敗了。
他只是喉嚨動了動,與以往每一次兩人單獨見面時一樣善于沉默。沉默了片刻,便轉身進了門。
冉秋晨跟上,房內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一塵不染,如費律銘一樣性冷淡的家具安安分分各司其職。雖然一看都是些價格不菲的高檔貨,但冉秋晨一眼看到的全是了無生趣。
冉秋晨正要揶揄老同學經年不變的品味,突然腳邊勁風乍起,一低頭就看到一只一尺多長的貓咪擦着他的褲管飛了過去。
“你養貓了?”冉秋晨問。
費律銘緩慢回頭,淡淡“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他其實是有些心虛的。
這只三花虎斑貓撿回來已經大半年了,但對費律銘一直處于無視狀态。
高冷的一批!
費律銘從未覺得自己與小貓之間有親密關系,兩人在家向來都是各過各的。
他無意間在網上看到人們管貓主人叫“鏟屎官”,簡直懷疑就是為自己量身打造的稱呼。
在這個空蕩偌大的家裏,他早出晚歸、晚出早歸,或多日不歸,費律銘與貓唯一的交集就是準備充足的食物、盡量幫它把每個房間裏的貓砂盆都清理幹淨。
冉秋晨沒有料到費律銘還有逗貓的癖好,笑了笑拉褲管蹲下身,手指微蜷着勾了勾,嘴裏發出“嘬嘬嘬”的聲音。
“養多長時間了,什麽品種?”冉秋晨仰起臉問費律銘。
費律銘坐上腿邊沙發,兩人間的距離瞬間縮小不少,他淡淡地回,“小三花,半年了。”
米色亞麻襯衣被空調風吹得微微顫動,薄唇微抿的時候下颌線棱角分明,與少年時比起來費律銘成熟了太多,卻也總有些地方沒怎麽變過。
冉秋晨與費律銘對視片刻,心裏酸溜溜地感慨對面這個當年的學霸竟有朝一日會成為影帝!
“哦,”冉秋晨叫了幾聲貓不應,他有點着急便一手撐地單膝跪着往沙發底下看。
冉秋晨今天穿了黑底碎花的真絲襯衫,身子一勾半個精瘦的白皙胸膛全都不自覺被人看光。
費影帝幹咳了一下連忙移開視線,原本好端端坐着的人,嚯地一下站起來,大步往廚房走。
冉秋晨倒是沒注意到費影帝有什麽不對勁,心思全在小貓身上,越叫越來勁,最後半只小臂都伸進了沙發底下,用假音奶奶地叫着“咪咪”、“咪兒”、“喵喵”……
費律銘進了廚房抽了張紙巾,輕輕沾了沾額頭,果然在空調底下還是吹出了汗,不過心情倒是格外的好。
他打開龍頭沖了沖手,回頭看看早已弄好的蒸蛋、米粥、沙拉,還有幾條炸小黃魚。
這邊費律銘把已經算不得早餐的早餐擺上餐桌,那邊冉秋晨抱着一直微眯眼睛仰着脖子的小花貓走了過來。
費律銘看到與自己生活了半年卻極少允許他碰觸的貓咪,此刻在冉秋晨懷裏安然享受似的發出“咕咕”聲,驚訝大于憤慨,同時還有一點酸澀。
“它叫什麽名字?”冉秋晨問。
費律銘把一小碟堅果推到餐桌一邊,語氣聽着有些冷冷的,“Autumn。”
“凹什麽?”
“Autumn,秋天。”
“哦,為什麽 ?”
費律銘靠近冉秋晨,身上是沾染些許油煙味的青草香氣,居然有一點好聞。
“因為……”費律銘居高臨下看冉秋晨,暗嘆對方居然還是以前那個樣子,心裏酸溜溜的感覺瞬間被莫名沖淡了不少,“因為……是秋天撿的。”
“哦。”冉秋晨只是随口一問,根本沒想要費律銘解釋,此刻看他一本正經說小貓名字的由來不禁在心裏笑。
這樣直來直去、處處都較真的頑固派,居然真的能演戲,讓冉秋晨有些不甘與窩火,大概算是嫉妒。
費律銘想摸摸吃喝拉撒都靠自己的小貓,剛伸出手,那貓卻立刻停止了享受,轉瞬龇起了牙,同時發出被激怒時才有的“赫赫”聲。
冉秋晨小時候養過貓,知道貓不開心了,便躬身随它跳走,任它像閃電般迅速消失。
“洗手吃點東西。”費律銘略尴尬地收回手臂,轉身拉開了餐桌旁的椅子。
冉秋晨吸吸鼻子,其他的東西他還能抵抗,唯獨桌子中央炸至金黃的小黃魚讓他幹咽口水。
這什麽情敵?連他最喜歡吃這個都知道。
冉秋晨覺得沒什麽推讓的必要,反正大早上餓着肚子來這裏報道也是費律銘的錯,便去水池邊洗了洗手。
水滴順着指間滴淌,費律銘抽了張廚房用紙遞了過去。要說起來,他們間曾經還是有一點默契的,就這一個遞紙的動作,瞬間把冉秋晨拉回了多年前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啦!
這是一個我拿你當情敵你竟然拿我當白月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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