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江湖傳奇
十四年的時光匆匆過去,江湖中的風流人物已經換過了好幾波,曾經的武林第一美人白弱水不知怎麽回事在搗滅玄明教的兩年後落發出家出了清明庵,張奉言到最後也沒能娶到她。
而說書人那些纏綿悱恻的故事裏的主人公也早就變換了姓名,再也沒人會說起那十四年前的一樁往事了,有一灰衣少俠三年持一柄長劍,孤身闖入魔教總壇,将那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誅殺在魔教總壇。
雖然那故事不是真的,但卻是那些剛出師門歷練的少俠們最喜歡聽的。
如今,已是十四年過去了,當洛方承從山中的家裏走出來的時候,才知這江湖已經又變了番模樣。
當他知道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四年的時候,他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奔赴了玄明教。
他什麽也不敢想,只能拼命地将腦袋放空,用盡全身的力氣趕往珞珈山。
傍晚時,他站在珞珈山的山腳下,臉上茫然一片,眼前的珞珈山再不複當年的模樣,這裏只剩下一片荒蕪景象,殘雪将山體覆蓋,那些參天的樹木不知在什麽時候全部都被砍了去,守在路旁玄明教弟子們也都不見了蹤影。
衛方承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後來有個老樵夫從他的身邊經過,衛方承叫住了他,向他打聽玄明教的事。
“玄明教啊……”老樵夫搖頭嘆氣,對衛方承說:“早沒了,這都過去十多年了,玄明教早就沒有了。”
衛方承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煞白煞白的,凜冽的寒風撲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穿得單薄,灰色的袍子下只有一件單衣,可是他感覺不到冷,他已經失去了知覺。
老樵夫看着衛方承的這個樣子有些奇怪,又想到可能是他有什麽親人在玄明教中,随即又安慰他道:“小夥子別擔心,玄明教有不少弟子後來都從山上逃下來去了其他的地方,還有你這年紀輕輕的頭發可白的有點厲害啊。”
衛方承勉強着對那老人家笑了一下,轉身便向珞珈山的山頂跑去。
老樵夫看着衛方承的背影感嘆着還是他們年輕人有力氣,然後将身後的背簍重新背好,向着西邊的小路走去。
遠方隐約傳來了幾聲狗叫,袅袅炊煙直直地沖向雲霄。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何人是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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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方承來到了珞珈山頂,那些精美的建築早已被毀了大半,錢先生的藥廬被掩在厚厚的白雪下,找不到他曾經存在過的半點蹤跡。
岑非那時中了毒,他沒能給他帶回祭神散,他會怎麽樣呢?他會不會以為……是自己不要他了呢?
衛方承心如刀割,這時他還并不知道,真相比他所有能夠想象到的都要殘忍。
夾在木石間的紅色的綢布已經在在日曬雨淋下褪去了原本鮮豔的顏色,破舊的燈籠東倒西歪地倒在路的兩旁,他心中隐隐已經預感到自己将要面對的景象,于是加快了步伐,終于走到了那間屋子裏。
屋裏的很多擺件都已經不見了蹤影,桌子上落了一層厚厚灰塵,銀色的酒壺壺嘴處多了些許的鏽跡,桌邊的凳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他走到床邊彎下腰,摸到床底下的機關,輕輕按下。
牆上的暗門被打開,衛方承走了過去,卻在門前停了一下,他又轉身将桌子上的龍鳳蠟燭點亮,端着手裏蠟燭向密室走去。
“我回來了,岑兄。”他說。
而随着他踏進這間密室,宮千璧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全部重現,他呆在了原地。
原來……他早已經失去他了。
辛酉年,六月初三日,就在這間密室裏,他将那把匕首刺入偷偷的心髒,看着他的氣息漸弱,絕望而死。
又或者是在更早的時候,他便殺過他了。
他躺在冰天雪地中,死在烈日炎炎下,倒在滂沱大雨中……
他總是想要好好守護着他,卻原來,他是死于自己手中。
衛方承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了血色,神情呆滞,雙目空洞,在這一片死寂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嘲諷的低笑。
十四年前,另外一個他便是站在這個地方,告訴他,如果他能夠活過來,就把他的方承還給他。
于是他從此長眠不醒。
岑非不要他了……
是該不要他的。
衛方承又笑了一聲,笑聲中帶着無盡的苦澀與自嘲。
他又往密室裏走了兩步,借着手中的蠟燭,他看到巨大的影子映在對面的牆壁上,牆角的那床龍鳳被顏色依舊,金銀的絲線在火光下仿佛在跳動一般,那被子上躺着一具骷髅,骷髅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那是曾經岑非在他生辰的時候送給他的。
衛方承張了張嘴,卻是什麽聲音也沒能發出來,他輕輕向着骷髅方向走過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生怕驚擾熟睡中的人。
他在骷髅前蹲下了身,歪着頭看了許久,後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骨架上的灰塵。
那把匕首上鑲嵌着那塊月色翡翠,而另外一小塊,則在骷髅手指的扳指上。
他伸手抱起這副骷髅,無數的言語都被堵在了喉嚨裏,他張着嘴,發不出半點聲音,唯有眼中仿佛多了一灣無底的深潭,那些淚珠簌簌而下。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死在了十四年前去為他帶回祭神散的路上,原來他的這一世,竟是這般漫長,沒有終結。
眼淚滴在翡翠上,翡翠上的灰塵被洗淨,泛着點點熒光。
一如十四年前的模樣。
那個晚上,他踏過滿地銀輝,取來那塊天下人都夢寐以求的月色翡翠,将它獻于青年的面前。
青年接過翡翠,對他微微一笑。
他仿佛是醉在了十五年前暮春時母親埋下的那壇好酒中,今生今世再也無法醒來。
春風拂過他的面龐,他便醉得不知經年。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他身邊的紅燭馬上就要燃盡了,他放下懷裏的岑非,将自己的衣冠重新整理了一番,扯着嘴角露出一個十四年前的衛方承才會擁有的笑容,但馬上苦色爬上他的面容。
他在骷髅的身邊躺了下來,把骷髅摟在自己的懷裏,親了親骷髅冰涼的額頭,将嘴唇附在骷髅的耳邊,輕輕地笑了起來,對他說:“我們該入洞房了,寶寶。”
他把那床染着岑非鮮血的龍鳳被蓋在他們的身上,低下頭看着懷裏的這副骷髅,取下匕首胸腔上的那把匕首,對着自己的心髒緩慢地刺下。
紅色的血從胸口湧了出來,滴在白色的骨頭上,像是綻放在雪地裏的紅梅,妖嬈異常。
他年少時曾在一本書上看過這樣的一段話,蓋聞天地之數,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為一元。一元之後,這世間的所有事物會完全重現。
也就是說,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後,他們還會再一次遇見。
那個時候,你還是你,而我……會只剩下半個我。
那個我不會讓你傷心難過,不會讓你摧心剖肝,他會替我們好好疼愛你、珍惜你。
你不願意醒來,也沒關系的。
我就要去找你了。
我愛你……
……
燭光跳動着、掙紮着,在耗盡最後一點燈芯後悄然熄滅。
從此,這裏陷入一片黑暗。
……
此時的南國依舊溫暖如春,采蓮的姑娘坐着烏篷船從遠處悠悠而來,口中唱着那首他永遠無法忘懷的曲子。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
長相思……
摧心肝!
作者有話要說: 根據北宋哲學家邵雍的計算,世界上的事物将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後完全重現,也就是說,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後,我們還會在這裏相遇,還會愛上你。
這章的後半截借用了這段話,出處在哪裏我也沒找到。
下個世界應該會是he的,再以後的世界behe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