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只小妖怪
# 09 展家
一家人的集體辯論結束,又開始分組進行,展之行被展父叫進了房間,方齊和展母在客廳裏大眼瞪小眼。
展之行進門時不放心地看了眼方齊,以方齊氣人的能力,展母急躁和性格,他感覺後果會是雞飛狗跳。
“就一眼不見,你就這點出息?把門兒關上!”
展父比展之行還高,撐着兩條腿坐在床沿,嘴裏吧着煙,像舊時的土匪一樣,望着展之行。
展之行不自覺地挺直地腰,把門關上,辯解。
“我沒有。”
“沒有?那時候是誰要死要活的?”
展之行不回話,展父狠吸了一口煙,摘下來夾在指尖,動作和展之行一模一樣,然後拿出天下父親都一樣的眼神對着展之行。
“小蘇到底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會說分就分了?”
“就是我說的那樣。”
展父的眉頭一擡,又沉下去,語重心長地繼續。
“之行,從小到大,自你懂事起,你的每一件事我都是讓你自己決定的,因為我相信你分得清是非輕重。唯一高考那一件,你要去找方齊,我硬把你帶了回來,那不是我要強迫你選擇,而是你根本找不回一個要離你而去的人!”
“爸,我自己做的決定,無論将來如何我都會自己承擔後果,對蘇京程我無愧于心,我自問做到了一個男友的職責,也是他毀婚在前,我遇到方齊在後,我并沒有任何道德上的失德。”
展父一口氣吸完了剩下的半截煙,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着展之行像看一根榆林似的搖頭。
“兒子,無論男友,還是丈夫,都不是一個職位,和你在一起的不是你要履行職責的對象,別逼自己去做個什麽樣的人,特別是感情,除了對得起別人,也別辜負了自己!實際上你和誰結婚,對我和你媽來說都不重要,我們在乎的只是你找到的,是不是一個真正能和你過一輩子的人!”
“爸,你三十歲的時候能承諾一輩子都跟一個人在一起嗎?排除感情上的變故因素,還有疾病,環境,和外界的影響,我不能向你,或任何人保證,但是既然我和已經跟方齊結婚了,我就會努力盡到我的責任,以一輩子為目标。
所以,你不用再說了,我不會因為你跟媽不滿意就離婚的。”
展父嘴裏哼着氣,手裏的煙頭被他捏滅了,他快要被展之行氣死。
“展之行,誰在勸你去離婚了!我不是說方齊不好,是叫你想清楚,十年前他不辭而別,現在你們是不是還能走到一起,你知道他這十年來變成了什麽人?能保證過了十年他對你還是真心的?十年能改變的事太多了,你們才再見就把證領了,不怪你媽要生氣,這事我站她,你們都把婚姻太當兒戲了。”
“我沒有。”
“那是什麽?是這整整十年,你還對方齊還念念不忘?”
“怎麽可能!”
展之行矢口否認,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少年如同晨露般的感情能延續十年的時間,可是否認過後他又心虛了,至少他騙不了自己,不然他怎麽十年後一眼就認出方齊的!
房間裏一時沉默下來,展父扔了煙頭站起身,和展之行面對面。
“你呀!有時候就是鑽牛角尖,有時候真應該向你姐學學!行了,既然你自己決定的,将來不管發生什麽就別怪別人,要是再發生十年前的事,你別讓我再去找你回來!懂嗎?”
父子倆出了房間,方齊還在和展母大眼瞪小眼,方齊那一慣讓人伸手不打笑臉人的處事風格在展母這裏,完全發揮不了作用,見展之行出來,他立即投去求救的視線。
展之行走過去時,展母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然後起身去拉着展父又去召開秘密會議了。他坐到方齊的對面,看到方齊吃癟的樣子,偷笑了兩聲,再才開口。
“我媽跟你說什麽了?”
“他說我害你高考失利,沒考上好學校。”
“你終于認識到——”
展之行說了一半,注意到方齊反省自己罪孽深重的眼神,下意識地打住話頭。
“展展,對不起。”
“一個考試而已,人生又不是高考一條出路,我覺得我現在也挺好的。”
方齊對律師行業并不了解,但是以他的認識,律師是一個很看重學歷的行業,雖然不是絕對,但影響肯定是有的。在他眼裏展之行就是天上的星星,被他一抓拽進了泥裏,比他自己泥足深陷還要難受。
“展展,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其實不變得更壞,我覺得就行了。”
“對不起。”
方齊又道歉,展之行覺得方齊今天謙卑得像是吃錯藥了。
“我媽還跟你說什麽?”
“他說你小時候運氣特別好,随便抽個什麽獎都能中一等獎,迷宮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但是後來運氣突然就沒了,還越來越倒黴,比如說遇上我。”
最後一句把展之行逗笑了,他用咳嗽掩了下笑,然後說:“有個算命的說我是把這輩子的運氣在小時候給用光了,後來還有個乞丐,說我是把運氣借給別人了,我比較相信後一種,因為我小時候真遇到過一個男孩。
忘了當時是幾歲了,小區公園來了一個從外面的小孩,被幾個大孩子欺負了,當時我愛心暴發,趕走了那幾個欺負小孩的孩子,然後送小孩回家,結果那孩子不記得他家在哪兒,我們找了一天,後來發生了什麽我不記得了,就記得我信誓旦旦地向小孩保證要把我的好運氣分他一半,等他平安長大後再來還給我。”
展之行不禁又笑起來,“是不是很蠢!如果運氣真的能借,我到是希望有誰能借我一點!”
方齊愣着不說話,只是手伸過去緊緊地抓住了展之行的手,不知道過了多久,展父叫他們吃飯,方齊還是不肯放開,被展母冷眼狠狠地嫌棄了一番。
這頓飯顯然不會吃得愉快,展之行他姐一家本來也要來,但因為臨時有事沒能來,桌上少了活躍氣氛的人,連方齊也一直謙卑沉默得如同換了人設,這氣氛展之行覺得像是煎熬,好不容易吃完下席,他才終于松了口氣。
飯後展父去泡茶,方齊終于找到機會把他帶的禮物拿出來,展父本來客氣的拒絕了一下,已經收下了,但當他把包裝打開,他就是真心拒絕了。
“小方,這個我真不能收,這一罐茶太貴了,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上門來,理應我們給你紅包的。”
“那,啥,爸!這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知道您喜歡喝茶就帶來了,反正我留着也不喝,浪費。”
方齊說得十分地誠肯,展之行見他爸一副受驚不已的樣子,忍不住好奇起來。
“這茶能有多貴?”
“夠買你兩輛車,這叫幺樹茶,是有市無價的珍品,具體來歷很神秘,追溯到古代,是連皇帝都不一定能喝到的茶,現在三年才産二三百克,去年據說一百克就拍出了60萬。”
展之行又一次對方齊感到震驚,不管這茶是方齊自己的,還真是朋友送的,那都是土豪的世界才喝的茶。
所以,他真的傍了個土豪?他不由地打量了一眼方齊,和昨天一身橙色防水衣的樣子相比,方齊今天确實挺人模狗樣的,看起來像個暴發戶。
“這麽貴?我還真不知道價錢,不過他可能路子多,不一定是在拍賣上買的,您就別在意了,我平時不喝,你收下吧,不然這麽貴的茶浪費了多可惜!”
方齊瞬間開啓了和中老年說話的模式,展之行覺得他一不注意能把方齊當成他爸的同齡人,那表情都無比貼近中老年。
展父不知是被方齊說服了,還是他舍不得這只在傳說中,沒有喝過的茶,最終還是給收下了。然後在展之行他們要走的時候,展父把展之行叫到一邊,塞了一個紅包到展之行手裏。
“這個你拿去給小方。”
“不用了。”
“不是給你的,就是心意,你們在一起了,也要好好打算,錢還是省着點,不是像他這麽花的,雖然聽他說他開的養殖廠還挺賺錢,可以後怎麽誰知道——”
“爸,我知道了,但是他賺的錢要怎麽花都是他的事,我不會管的。”
“你們現在是一家人,不是——”
“沒事我先走了。”
展之行打斷了展父的話,方齊滿口胡言,說他養殖兔子,一年能賺幾百萬,展之行實在不想替他圓謊,轉身要走,展父又叫住他。
“之行,你們這婚禮還要不要辦?”
“不了,麻煩。”
方齊來叫展之行,正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驀地愣在當口,展之行跟展父随口告別,然後拽着方齊離開,直到他們走出門,展母也沒再出來見他們一眼,對方齊是嫌棄到了極點。
車上,展之行系好安全帶,準備開車,方齊突然說道。
“展展,你是不是之前還打算和姓蘇的辦婚禮?”
“只是請親戚朋友簡單地吃個飯。”
“那我就沒了?”
展之行驀地一愣,轉頭望着方齊。
“你在意這個嗎?”
“那你為難嗎?”
方齊不答反問,展之行瞬間說不出話來,心裏不禁地微微一顫,溢出了一片的感動。
他之前要和蘇京程結婚已經都說出去了,親戚雖然不是都見過蘇京程,但名字總是知道的,現在驀地結婚對象換了人,在別人眼裏恐怕就是一個笑話。
“方齊,你這是在體諒我嗎?”
“婚禮不過是給別人看的,我更想要蜜月,這個你沒意見吧?”
展之行揚起嘴角,心裏的感動成了臉上最直白的笑意,他啓動車子,在車開出去時回答。
“當然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