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節課開始睡,都第四節課了
電話那頭沉默沒有聲音。
而電話的這頭,亦沒有聲音。
沉默了有一分鐘,也許是兩分鐘。
總之很久。
很久之後,電話那頭終于有了一點聲音。
是鋼琴聲。
這首曲子的旋律很熟悉,何葉菲菲記得這首歌,在喬恩學院,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
電話那頭的竹尺軒在彈這首曲子。
很難想像他為什麽會彈這首曲子。
因為,是這首曲子······
竹尺軒的琴聲也很好聽啊,可,絕不會讓人有陶醉的感覺。
是不是冰涼的手指,彈出來的曲子,也一定是冰涼?
他的每一個音符都是一根冰刺。
讓人本能的去抗拒。
”喂,竹尺軒?你在聽嗎?“何葉菲菲的聲音無情的把一根根冰刺打破,”你······到底想幹什麽?“
電話那頭依舊在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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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終了。
電話那頭又恢複了安靜。
”竹······“
”你出來。“冷冽不可一世的聲音。
”我······“
”出來。“不容置否的堅決。
然後,通話被挂斷。
”喂?竹尺軒你--“
何葉菲菲看着手機苦笑。
”他的意思我一定要去吧?憑什麽呢?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竹,為什麽我一定要順從你呢?可是,我居然不想反抗······為什麽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只能的命令?你很霸道哎。“
真的,要出去嗎?
”斌--“何葉菲菲按下通話鍵,”我出去了,不用找我,我會乖乖回家的。“
沒有等沐宇斌說什麽,何葉菲菲關了手機。
學校的禮堂。
空空蕩蕩。
被紅色窗簾遮擋了光線,昏昏暗暗。
手指在琴鍵上發出沉悶是哄響。
何葉菲菲的腦袋哄的亂了。
還是······
禮堂裏沒有開燈,光線很不好。
她看見了竹尺軒。
竹尺軒坐在中間的鋼琴旁。
粉紅色冷冽不可一世的光。
透過昏暗的光線她看見了竹尺軒,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他是沒有表情的人。
何葉菲菲突然很害怕。
她不認識這個他。
兩個人面對面的站着。
何葉菲菲的手在微微發抖。
竹尺軒一直盯着那只微微發抖的手。
她望着他。
她努力的想要把他看穿。
他冷冽的眸子裏一潭清水。
看起來很深,而實際上,比你想象的深還要深很多。
你看不穿。
他眸子裏有孤傲不可一世的光,又,好像多了一點,叫做恨的奇怪的東西。
他們沉默了有十分鐘,也許更長。
”你在害怕什麽?“竹尺軒一直盯着那只發抖的手。
”我怕你。“何葉菲菲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她盯着他的眼睛。
”我更怕你。“竹尺軒說話的時候,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叫我出來,有事嗎?“
何葉菲菲不再看他。
她努力用生平最冷靜的聲音說話。
她不敢再看他。
他天生就有這樣子一種魔力。
何葉菲菲害怕自己再看着他,會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想在他面前流眼淚。
竹尺軒是何葉菲菲今生今世的魔法師。
竹尺軒說話的時候,何葉菲菲沒有勇氣去抵抗。
竹尺軒沒有說話。
禮堂裏昏暗的光。
何葉菲菲仍在發抖,甚至,抖得更加厲害。
一點也不冷。
可是她還是發抖。
她好像聽得見,自己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
”如果······“何葉菲菲越是拼命不讓自己動,她越是抖得厲害,”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我要回去了。“
何葉菲菲跌跌撞撞的向出口走去。
而竹尺軒,竟然,沒有阻攔。
何葉菲菲走了出去。
竹尺軒依然站在鋼琴旁。
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禮堂裏似乎太暗了。
竹尺軒盯着何葉菲菲出去的方向,沒有表情。
”竹尺軒。“何葉菲菲的聲音再次出現的時候,他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低頭。
眸子裏閃過一抹粉紅。
他依舊沒有動。
他僞裝的很好。
”竹尺軒。“何葉菲菲走到竹尺軒的面前。
何葉菲菲依然在發抖,可是她強裝鎮定。
竹尺軒擡頭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異樣,可是一閃而過,消失得完全沒有痕跡。
他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何葉菲菲覺得他的臉上寫滿了嘲弄。
”竹尺軒,你的血是冷的嗎?“她質問。
他沒有回答。
何葉菲菲拿起他的手。
他沒有抵抗。
他的手冰涼。
何葉菲菲抓着他的手的時候,似乎有觸電的暈眩。
她的意識清醒着。
她抓住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她的牙齒嵌進他的肉裏去。
她咬到他的手的時候,像咬到一塊柔軟的冰。
有時候,何葉菲菲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死了。
她感到了有一股腥鹹的液體流出,灌進她的喉嚨,像灌進沉重的鉛。
------題外話------
知己一人誰是?已矣。贏得誤他生。多情中古似無情。
——納蘭容若《荷葉杯》
惆悵東欄一株雪(九)
天空不一定永遠是藍色(二十三)
很難吃。
她終于松開口。
她的牙齒染上了血。
竹尺軒的手臂清晰的一排血印。
竹尺軒收回手,依然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他甚至連掙紮或者尖叫都沒有。
她咬他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縮手。
何葉菲菲懷疑他是不是一個沒有感覺的木頭人。
竹尺軒連看都沒有看自己的傷口。
他遞過一塊紙巾。
何葉菲菲怔怔的看着他。
他拿起紙巾,用那只受傷的手,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擦着她唇邊的血。
何葉菲菲盯着那排血印。
鮮紅的血依然在往上冒。
可是竹尺軒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傷口。
仿佛他是一個不知道痛的人。
擦完了,竹尺軒把紙巾塞進何葉菲菲的手裏。
“你······”何葉菲菲嘴裏依然留着那股腥鹹的氣味,像卡着什麽,很難受。
“解恨嗎?”他問。
何葉菲菲低頭揉搓着那張紙巾。
“為什麽不躲呢?”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不痛嗎?”
“不痛。”
“騙人······”
何葉菲菲的眼淚又流下來了。
竹尺軒沒有動。
“你······”她的眼淚滴到大理石地面上,“啪”的一聲。
何葉菲菲被這個聲音吓了一大跳,她沒想到會這麽大聲。
“很痛對不對?”何葉菲菲低頭,努力擦去眼淚,沒想到越擦越多。
“不痛。”
“我是不是······”
竹尺軒低頭,他冰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不痛。”
“為什麽不躲······”
“我不痛。”
“笨蛋······”
“你不是在哭嗎?”
“呃?”
“你在替我痛,所以,我不痛。”竹尺軒說這句話的時候依然沒有表情。
“呃?”何葉菲菲怔住。
又開始沉默。
何葉菲菲突然傻笑,好像是這樣啊,每一次都是這樣,想要傷害竹尺軒,可是每一次痛的人總會是自己,像傻瓜一樣······
可是何葉菲菲根本忍不住淚水,也做不到不痛······
她的眼淚開始決堤。
傻乎乎的,憑什麽呢?憑什麽何葉菲菲要痛呢?沒頭沒腦的來這裏,沒頭沒腦的痛,讓竹尺軒賺眼淚。
何葉菲菲甚至覺得竹尺軒冷漠的外表下面是在嘲笑。
竹尺軒冰涼的手指觸到她的下巴。
她還是在微微的顫抖。
她不敢動了。
她感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碰到她的臉。
她睜不開眼睛。
可是她感覺到了。
竹尺軒慢慢低下腰,吻去她眼角的淚水。
他的唇也一樣是冰涼。
何葉菲菲依然在顫抖。
猛地,她推開他!
竹尺軒的眸子裏迅速掠過一絲疼痛。
何葉菲菲自己也被吓到了。
她推他,推得那樣用力,以至于自己站不穩跌進一個冰冷的懷抱。
她迅速的脫離。
竹尺軒接住她的手變得無比僵硬。
何葉菲菲也愣了很久。
她沒有想過,她竟然會抵抗竹尺軒,一直,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在竹尺軒面前多像一只溫順的小綿羊啊。
她似乎是被自己剛才的動作吓壞了。
竹尺軒的眸子猛地縮緊。
他身上有孤傲冰冷不可一世的光。
“現在你知道了嗎?”他突然問。
“恩。”何葉菲菲覺得自己的聲音也是顫抖的。
“竹尺軒,你的血果然是冷的,像雪一樣冷。”
“是冷的,像你的血一樣冷。”竹尺軒似乎是在嘲弄。
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我差點忘記了呢,”他這次是真的在嘲弄,“利用別人的心髒制造的血液,怎麽會有溫度呢。”
何葉菲菲的眼底掠過一抹疼痛。
“我······我要走了。”
這次竹尺軒沒有看她的背影。
他盯着自己的傷口,眉頭深鎖。
何葉菲菲,我可以這樣理解你的意思嗎?
在我的身上,留下你永久的印記?
何葉菲菲幾乎是逃出去的。
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她看見了沐宇斌,那個總是妖精一般笑着的男生。
他似乎是慵懶的靠在他的白色跑車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他似乎是在等她,臉上有玩弄的意味。
“你······”何葉菲菲停步,掠了一下額前的流海。
“我在等你。”他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
“我今天沒有帶眼睛和耳朵出門,所以我什麽也沒有看見。”
“斌······”
“不用謝我。”沐宇斌親昵的搭上她的肩,“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害死。”
他低語。
“呃?”
“剛才啊,我好不容易逃離她們的追捕。”
“什麽?”
“是警察趕來我才得救的。”
何葉菲菲總算聽懂了。
原來沐宇斌為了等她被粉絲圍追堵截······
“怪不得啦,誰讓你是沐宇斌呢?”
“對啊,誰讓我是沐宇斌,不是什麽竹······”沐宇斌很合時宜的住嘴。
因為他知道,那邊有一道粉紅色不可一世的冷冽的光。
粉紅色的不可一世······
何葉菲菲,記得你說你只喜歡粉紅色吧?
不可以改變嗎?
沐宇斌有些心不在焉的笑着。
“在想什麽?”何葉菲菲努力露出很開心的笑容。
“在想·····”他故意拖長了音調。
“恩?”
“你。”
“什麽?”
“在想你。”
“我······”
“很奇怪對不對?明明我親愛的何葉菲菲就在眼前,還是控制不住的想你,怎麽辦呢?”沐宇斌充滿魅惑的笑。
“是在想我嗎?”何葉菲菲的笑容瞬間崩塌,“是在想我還是--”
“是你。”沐宇斌迫不及待的打斷何葉菲菲,他,他害怕何葉菲菲說出那三個字,盡管,發狂的想念······
“沐宇夏。”何葉菲菲還是說了出來。
沐宇斌張了張嘴,沒說什麽。
“是因為想念沐宇夏,是因為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沐宇夏,所以你才會發狂的想念······”
沐宇斌沒說話。
“因為我不是沐宇夏。”何葉菲菲頓了頓,“被拆穿了吧?”
沐宇斌慘笑:“你幹什麽一定要這樣絕情啊。”
何葉菲菲也慘笑着,“你難道不能編幾句話安慰我啊。”
“我······”
“女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男生在你面前,卻把你想象成另一個人,總是被他忽視······”
“菲······”
“我只想讓你認清現實。”
“我認清了,現實--”沐宇斌突然撲上去。
他咬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是火熱的。
甚至,是燙的。
像七月裏的流火。
何葉菲菲有些措手不及。
她用力的,拼命的推開他,就像剛才推開“他”一樣。
何葉菲菲被自己同樣的動作吓到。
沐宇斌無奈的讪笑:“你緊張什麽啊。”
“我······”
“又不是第一次了喽。”這句話沐宇斌喊得特別響。
“啪!”
一巴掌打過去!
沐宇斌摸了摸被打的臉頰。
她打得不是特別用力,聲音卻特別響。
沐宇斌皺眉:“我讨厭你嘴裏的那個味道。”
何葉菲菲抿了一下嘴唇。
嘴裏的腥鹹還未散去。
久久的,散不去······
疼痛。
沐宇斌拉起她。
“喂!--你幹什麽啊!”
何葉菲菲被拽上車。
“回去刷牙!”沐宇斌的語氣透着幾分惱火。
何葉菲菲好笑的看着怒氣沖沖開車的沐宇斌。
“喂!垃圾桶你笑什麽啊!”
風吹亂沐宇斌的頭發。
“哇!你怎麽一下子變這麽兇啊!”
“你笑什麽啊!”
“沒品男吃醋的樣子很可愛哎。”何葉菲菲湊近了說。
“我--哪有!”
“有!”
“要吃也不吃你的醋!”沐宇斌好像生氣,又有些無奈,好像還有點寵溺的刮她的鼻子。
車停在了歐家大宅。
沐宇斌下車。
他把車門關得很響。
何葉菲菲覺得車身都被帶得震動。
沐宇斌為她開了車門。
就在何葉菲菲右腳觸地準備下車的時候--沐宇斌猛地抱起了她。
他粗暴的橫抱着何葉菲菲。
“你······你幹什麽!放下我啊!”
沐宇斌抱着她顧自走進去。
他把何葉菲菲抱進了洗手間。
他把她輕輕地放下。
剛剛還在掙紮的何葉菲菲有點詫異的停止了吵鬧。
“刷牙。”
然後沐宇斌替她擠牙膏放水。
“幹什麽?”
“刷牙。”
“呃?”
“刷牙。”他用一點點命令的口氣說話。
也許确實是嘴巴裏那股腥鹹的味道很難受,何葉菲菲難得順從的拿起了粉色水杯。
沐宇斌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何葉菲菲。
說實話她刷牙的動作有點蠢。
像--一只無力的老母雞趴在它的窩上。
何葉菲菲很仔細的把每一顆牙齒刷幹淨。
嘴裏只留下小白兔牙膏的清香。
“再刷一遍。”
沐宇斌再次為她擠上牙膏。
“什——什麽?”
“再刷一遍。”
“可是,已經很幹淨了啊。”何葉菲菲得意的呲着牙。
她的牙齒很好看很整齊,白得幾乎透明到水晶,閃着一點點鑽石的光。
“再刷一遍。”
沐宇斌把牙刷塞進她的手裏。
“哦。”何葉菲菲不想跟他争執,再刷了一遍。
“再刷一遍。”
“再刷一遍。”
“再刷一遍。”
沐宇斌幾乎是命令式的,一次又一次重複這句話。
何葉菲菲刷了十一遍牙齒。
“再刷一遍。”
“我——我不刷了!”
何葉菲菲有些氣憤的摔下牙杯。
“再刷一遍。”依舊是不愠不火的聲音。
“我——沐宇斌你有病啊!”
“是。”
“你幹什麽啊!”
“再刷一遍。”
“我不刷了!”
“你把牙齒刷幹淨。”
“已經很幹淨了!”何葉菲菲氣憤的扔下牙刷,走出洗手間。
“菲······”
“哼!”何葉菲菲坐在床上,轉過身不理他。
“菲——”
“我不理你了啦!”
“好,你別理我。”
沐宇斌走到她的身邊,背對着她坐下來。
沐宇斌真的沒有再說話。
“喂!沐宇斌——”何葉菲菲背對着他,問他。
“什麽?”他也背對着她。
“你很奇怪哎。”
“對不起。”
“我——”
“我太霸道了,是嗎?”
“我······我去上廁所!”何葉菲菲站起來。
何葉菲菲把水龍頭開到最大。
剛才的牙刷被她扔進了垃圾桶,現在她又撿了起來。
何葉菲菲望着那支粉色牙刷,幽嘆。透過洗手間的門何葉菲菲看見有一個影子靠在門口。
是背對着她。
“菲!”
他輕喚。
“呃?”
“你——”
“什麽?”
“在學校的大禮堂裏——”
“我——”
“你們——你們沒有發生什麽事吧?”
“恩?”
“你們什麽事都沒有做,對不對?”
“沐宇斌——”
“你嘴裏的血的味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咬破了嘴,對吧?”
“斌——”
“好了,對不起啊。”
何葉菲菲感覺得到,那個落魄的身影的離去。
沐宇斌。
對不起——
大腦哄的暈眩--
------題外話------
是一般風景,兩樣心情。尤記碧桃影裏、誓三生。
——納蘭容若《紅窗月》
惆悵東欄一株雪(十)
天空不一定永遠是藍色(二十四)
好像有點冷--
是窗沒關嗎?
已經是晚上了呢。
何葉菲菲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她想坐起來,卻發現根本沒有力氣······
頭有點暈······
又暈倒了吧?真沒用······
睡了好幾個小時了吧?腳有點麻······
窗沒關······
這個寒風吹得她有點冷·······頭有點痛······
外面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路燈嘲弄的閃啊閃。
她下意識的拉緊了被角。
好像,房間的門也沒有關好走廊裏的光透過來。
何葉菲菲想去關窗,可大腦還是暈眩······
走廊裏有腳步聲傳來,很輕······
何葉菲菲知道那是誰了。
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
眼前還是有一亮的感覺,暗沉不可一世的光經過。
床頭的一個罐子“啪!”的被風吹落在地,引起了很大的聲響。
何葉菲菲被這個聲音吓了一大跳。
她屏住了呼吸。
走廊裏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何葉菲菲聽到有人推開門的聲音。
她閉上眼睛,她不敢睜開眼睛。
是歐玟。
他推開門的時候,似乎略停了一下。
然後他看見了何葉菲菲。
她還在睡吧?
風從外面吹進來。
何葉菲菲的發絲微微浮動。
歐玟緩步走過去。
他沉默的盯着何葉菲菲。
他好像看了很久。
似乎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何葉菲菲沒有勇氣睜開眼。
歐玟看到了沒關的窗。
他走過去關窗。
他的手指觸到窗的金屬邊緣。
冰涼。
他略怔。嘩的一下,他關上了窗!
他發出了很大的響聲,這個聲音把何葉菲菲吓了一大跳,可是她還是不敢睜眼,說不清她在害怕什麽。
歐玟的手停在窗的玻璃上。他口裏悠游的氣息,緩緩的噴在透明的玻璃上,居然沒有積起水霧。
何葉菲菲從被子的空隙裏看着他。
歐玟暗沉尊貴不可一世的光。
良久,歐玟轉身,他凝視了何葉菲菲很久。
歐玟的幽藍色眼眸裏閃過一絲疼痛。
何葉菲菲還在裝睡。
她的手露在外面,很粉嫩的樣子。
歐玟的手指不自然的勾動。
何葉菲菲手腕上有那條粉色絲帶。
落日的粉紅,以及,天空的藍。
歐玟凝視了她很久很久。
很久。
及至歐玟走出去,何葉菲菲才敢睜開眼。
歐玟在這裏站了很久,也許有好幾個小時。
何葉菲菲裝睡裝得很累。
而歐玟,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了幾小時。
他站了很久很久,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不懂他幽藍的眸子裏寫了些什麽。
聖菲學院。
現在是上午十點。
教室大門被轟的踹開,可憐的大門經受不住這樣的轟擊,吱呀吱呀的搖晃着,發出烏鴉叫一樣的聲音。
何葉菲菲很合适宜的出現在教室門口,身後跟着拎書包的司機。
班主任點頭哈腰請她進來。
何葉菲菲略微皺眉。
自從有了沐宇斌,何葉菲菲已經很少會遲到了,沐宇斌幾乎推掉了所有的通告每天陪她上下學。可是今天早晨都打算上車了,他突然接到經紀人的電話就出去了,害的何葉菲菲--
大家知道的啦,何葉菲菲這麽沒有自制力一定會趁這個機會--
所以她去蛋糕店“坐”了一會兒。
額,吃得差點撐死······
“你先回去好了。”何葉菲菲對司機說。
何葉菲菲走進教室。
她的目光對上那道粉紅色冷冽的不可一世!
竹尺軒沒有看她,他甚至沒有任何反應。
何葉菲菲看到他、他的粉紅色袖口卷起來,露出結痂的傷口,一排清晰的牙印,他甚至沒有對傷口做過任何處理,好像有點發炎了。
他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痛。
何葉菲菲坐下。
“傷口應該處理一下,已經發炎了。”她給他發短信。
“這樣很好。”這是竹尺軒的回複。
這樣很好······
他說,這樣很好······
“那個人沒來嗎?”他又給她發短信。
“他······他要趕通告。”
“是啊,他很忙啊······”
“你······”
“我會做一件事,而且,會很快。”
“什麽意思?”
竹尺軒已經關機了。
落日的粉紅,以及,天空的藍······
冰涼,很硬,很粗糙的地面。
醒來的時候歐玟發現自己躺在劣質的水泥地面上。
他試着動了動,發現自己的手腳被捆着。
倉庫裏不是很亮,只有右邊的一扇小天窗,透過來一點光亮。
倉庫的大門被打開。
是那種陳舊生鏽的大鐵門在地面上劃過尖銳的哀嚎。
一下子透過過多的陽光,引得歐玟睜不開眼。
可是歐玟并沒有向門口望去--他知道那是誰。
他是歐玟,尊貴不可一世的歐玟,即使以如此的姿态被捆綁,即使躺在如此肮髒破敗的地方,他依然尊貴得像一個王。
即使他沒有說話沒有動作,他依然沒有半點卑微的屈服。
生滿鐵鏽的大門緩緩打開,粉紅色冷冽不可一世的光。
竹尺軒站在了歐玟面前,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冷冷的看着歐玟。
歐玟感到冰冷,他沒有睜眼。
“我知道你醒了。”竹尺軒蹲下身,開始解歐玟身上的繩子。
繩子很粗,系了很多結,竹尺軒花了很多功夫解開。
繩子很粗很糙,歐玟的白瓷般的肌膚上染上了一道道血印子。
他沒有掙紮。
長時間被捆綁的手腳開始發麻,歐玟坐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大腦突然間天昏地暗······
“你放開我,就不怕我逃走。”歐玟的聲音依舊如此平靜。
“麻藥還沒有退,”竹尺軒頓了頓,“而且,你不會逃走。”
“為什麽。”
“你不知道我有多少人在這裏,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你不會冒險。”
“歐玟看了一眼竹尺軒,又沉默的望着天窗的一絲光線。
”為什麽不問我原因?“
”你想殺我。“歐玟繼續看着天窗。
”是。“
”可以動手了。“
竹尺軒沉默了一會兒,把手槍頂在了歐玟的太陽穴。
歐玟沒有動。
竹尺軒正在扣動扳機的手頓時松懈下來。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為什麽不動手。“歐玟重新睜開了眼。
”你不怕死。“
”怕。“
”為什麽不躲。“
”躲不過。“
”也許,你求饒,我就會放過你呢?“竹尺軒放下了手槍,他把手槍捏在手裏把玩。
”你不會。“
”如果我說,你求我,我就放了你?“
”你不會。“
”我會。“
”你不會。“
”不求饒,就只能死。“
”我求饒,一樣會死。“
”對歐大董事長來說,你所謂的自尊比生命更重要嗎?“再次,竹尺軒把槍頂在他的腦門。
”是。“
”所以,“竹尺軒是語氣裏有一點點的嘲諷,盡管他沒有任何表情,”所以歐大董事長不會放下所謂的自尊去求得哪怕一點點的溫暖。“
歐玟的瞳孔猛地縮緊!
”這就是你所謂的自尊嗎?歐大董事長?寧可被自己的親人誤會一輩子?不願意給自己的親人一個機會,一個臺階?歐大董事長,你可真尊貴啊。“竹尺軒的槍戲弄般的在歐玟的臉上劃過。
”我和你是一類人。“歐玟有一點冷笑的意味。
”什麽?“
”你--那個人--不也······“
”住口!“竹尺軒舉起槍托,在歐玟的臉上狠狠地砸了一拳!
歐玟的嘴角滲出鮮血。
他低頭,用袖口擦去。
竹尺軒站起來走向門外。
”所以,我們都一樣。“歐玟對着他的背影說。
”住嘴!“竹尺軒停步,背對着歐玟。
”你是在逃避。“
鐵門沉重的嘆息聲響起。
歐玟身上的繩子被解開了,可是他竟然,一點也不想逃走了,如果,自己是幹擾竹尺軒和何葉菲菲的人?
歐玟站在了天窗下面,太高,這個位置,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外面還有人在看守,所以,他只有等待的份兒。
他不想逃離。
也許,自己是在逃避吧?
竹尺軒沒有馬上幹掉自己,真是愚蠢······他究竟還是太過婦人之仁。說不清為什麽,歐玟希望,不要有人來就自己,他的預感是,似乎會發生什麽······總之······
他不害怕,真不怕,有時候确實,如果死亡可以讓竹尺軒放下仇恨······
歐玟輕笑,自己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為他人着想了?他是歐玟啊。
從那扇僅有的天窗裏,那一方僅有的藍色天空逐漸變深,變深,直到成為幽藍,一如他眼眸裏的幽藍,有星星點點的白色物體飄落,從破損的玻璃缺口處,緩緩飄落,飄落。
又開始下雪了呢······
少爺怎麽還沒有回來呢?明明早就離開公司了啊,打他手機又不接,怎麽回事呢?
沈管家着急的一遍遍在門口等候。
晚上10點。
少爺又到哪裏去了呢?這麽晚了······
電話打了幾十遍都沒人接,少爺······沈管家神經質的思緒開始胡思亂想,少爺會不會出事了呢?應該不會,他進出身邊都有那麽多人保衛。
可是,現在居然聯系不到少爺,他身邊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少爺在哪裏!一定出什麽事了!是少爺自己不想回來,故意不跟家裏聯系嗎?
沈管家猛地一驚,腦海裏浮現出兩個字眼:綁架!
是誰這麽大膽子敢動少爺?不可能不可能,這個世界上能動少爺的人還真沒有,可是少爺······
沈管家哆嗦着立在雪中,完全沒有賞雪的興致,他焦急的跺着腳。
下雪了下雪了。
晶瑩的雪花伴随着天宇的旋轉,尋找一扇時空的大門打開探進心靈最溫暖的地方,給你冰涼的觸點。
------題外話------
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驿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數。
——秦觀《踏莎行》
惆悵東欄一株雪(十一)
天空不一定永遠是藍色(二十五)
有點兒冷。
何葉菲菲半夜裏醒來,透過半透明的窗玻璃,玻璃上結着冰花。
一根根冰棱像鐘乳石一樣的挂下,一塊塊半透明的水晶。何葉菲菲仔細的把窗玻璃上的冰花和水珠一點點擦去。
漸漸地透明和澄澈
她猛地推開窗,呼吸雪天使來自天國最澄澈的空氣。
明晃晃的在路燈映照下的積雪,把天空染得幽藍,幽藍。
可惜沐宇斌到外省去做節目了,不然這麽美的雪······【“竹,下雪了呢。”何葉菲菲拉着竹尺軒往外面跑。
竹尺軒不情願的跟出去。
“哇!好漂亮的雪耶!”
“在韓國這樣的雪天天都下,有什麽好開心的。”竹尺軒一點也沒有表情的變化。
“呵呵,竹啊,雪很漂亮對不對?”何葉菲菲童心大發的把一團雪扔到竹尺軒的額頭。
“哇,竹你怎麽不躲啊!”
“這樣好玩嗎?”竹尺軒把臉上的雪擦掉。
“當然好玩了!”何葉菲菲又丢過去一團雪。
這一次雪又丢中了他的額頭!
“哎,這樣很無聊哎,你為什麽不躲啊。”
“如果你覺得好玩,我讓你丢。”
“哇!不好玩!竹尺軒你怎麽連打雪仗都不會!”
竹尺軒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沒玩過雪嗎?”
“沒有。”
“哇!那你每個冬天都是怎麽活過來的啊!
竹尺軒笑了,從一臉冷峻到嘴角勾起完美的15度,中間幾乎都沒有任何銜接的,竹尺軒笑起來居然還是櫻桃小口哎!好·······美······
”以後的每一個冬天不都有你陪我嗎?“他說。】以後的每個冬天·····竹尺軒啊,我們是不是,違背了當初的諾言呢?
何葉菲菲笑自己的癡。
她嘩的打開窗,沒有風,雪在慵懶的飄落。
【”以後的每一個冬天不都有你陪我嗎?“】何葉菲菲,我們違約了呢。
違背當初的諾言,老天會不會懲罰我?所以我現在······
竹尺軒怔怔的立在雪中,任憑雪砸在他的頭頂,肩膀,全身,似乎,雪的質量太輕,沉載不起那麽重的諾言。不一會兒他的身上已落滿了雪,他感覺不到冷。
雪把他的黑色頭發染成了白色,只露出粉紅色的發尾。 【 ”哎呀,為什麽雪是白色不是粉紅色的呢?“何葉菲菲盯着純白色的雪人發愁。
”好,菲說雪是粉紅色它就會是粉紅色。“
”呃?“
”天氣預報說明天會下一場粉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