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向君,日向君!”聽到呼喚艱澀地睜開眼,日向久久不能回神,狛枝拍拍他的臉頰道:“哭得那麽傷心,是想讓我安慰你嗎?”
狛枝的話帶着一絲戲谑,日向摸了摸眼角,濕潤的觸感使他窘迫起來,“別管我。”拍開青年的手,胡亂擦了擦臉上的痕跡,像是要毀滅證據一般蹂躏着,不一會臉頰和眼角就被肆虐得通紅。
“唉……雖說早就知道預備學科的腦子不好使,連這點小事都轉不過彎來也太沒用了。”
“你看起來恢複得不錯。”日向沒有理會狛枝的嗆人發言,擡手測了下他的額頭,“退燒了。”
狛枝嘆了口氣,抓住日向的手把人往自己身上拉,使得他跪坐着撲倒過來,趁他愣神的空隙,用修長的指節在他後腦摩挲。
“日向君真不可愛。”狛枝用近乎呢喃的音調低語着,“雖然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這裏是「沒有危險的地方」吧。這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那麽你又有什麽好害怕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日向把人推開,“啰嗦,你身上都是汗臭味。”他的耳根泛起可疑的紅色,逃也似的下了床。
“……太不可愛了。”狛枝扶額。
兩人沒有如願奔赴晚上的聚餐,狛枝還有點虛弱,日向則是沒有食欲。他和狛枝一起,從原本分配給狛枝的房間裏翻出幾套換洗衣物,他對這個房間的印象還停留在唯一一次進到裏面的情形下,那時他同七海一起調查「死去」的狛枝留下的線索,從房裏的冰箱中尋找到了殺人于無形的劇毒藥品。
在案件中,七海無疑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日向被狛枝那擴散到四面八方惡意侵襲,一度感到無法呼吸。
太過沉重了。
如今放置毒藥的冰箱已經不在原地,書架也搬到了自己房裏,日向一言不發地站在門邊,狛枝将所有衣服都收到一個袋子裏,打算帶過去更方便更換。
由于無人居住,房間的布置相當簡潔,不要說雜物了,連一點多餘的東西都沒有。就算在他們共同居住的屋子裏,狛枝的私人用品也相當貧瘠,日向想,這是不是代表對他來說重要的東西寥寥無幾,即使是千裏迢迢到另一個城市參加入學典禮,也不需要攜帶更多物品。
狛枝曾經養過狗,那是除了父母以外跟他最親近的家夥,然而那家夥也死掉了。那麽那個人,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去看待這一切的呢?在無謂的笑容之下,是不是隐藏了更多琢磨不透的東西……
日向想要了解。
“那麽,日向君。”狛枝把捆綁好的包裹遞過去,“因為東西比較多,我們就分工合作吧。”
日向默默接過,又再次打量了一周,“你要把東西都搬走?”
“……日向君,我真為你的智商感到悲哀。”狛枝又露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你所見我已經不打算住在這個房間裏了,那麽私人用品繼續留在這裏會很不方便的。”
“你這家夥……要住的可是我的房間,說話客氣點啊!”
“那又怎樣?”狛枝輕笑,“莫非你想把我趕出去嗎?”
真的趕你出去哦混蛋。
日向覺得狛枝的心扉好像比之前要敞開了一點,從嘲諷的語氣中居然能聽出一絲愉悅,發生這種改變的契機……生病?不會吧……
回去後狛枝并沒有老實下來,鬧着要去沙灘散步,日向勸解無效,因為不管日向說什麽,他都會說出更多讓人無力反駁的歪理,最後只能如他所願,在海灘上呆坐了半晌。聽着海浪的聲音,狛枝少見的安靜,似乎心靈也随着這自然之聲的沖刷被淨化了。
天黑以後狛枝又出現了發熱的跡象,似乎是在海灘吹風的時候又受了涼,日向想到他鬧着要去散步的模樣,就覺得這下場是活該。
“……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猜猜看吧。”日向當做沒聽到,督促着狛枝把藥吃掉後就不再搭理他了,倒是病人不太老實,不斷對他進行糾纏。“日向君就是那種随處可見的男高中生,對女孩子的眼淚毫無抵抗力,只要別人露出柔弱的姿态或者哭泣的表情,立馬就會心軟的類型。”狛枝自顧自地開始了剖析,“絕望病……我是記得的……”
日向一怔。他也記得的,不如說印象深刻到忘不了。染上絕望病的狛枝一度陷入昏迷,命懸一線,那時候就連自己都忍不住可憐起這個瘋狂的人來。那個人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令他難以置信這樣的家夥會是狛枝凪鬥。
為什麽突然提起絕望病的事情?日向不由得回頭去看狛枝,卻發現對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用那種直白、露骨的,仿佛能透過瞳孔,撥開外殼的僞裝,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他。
令人慌亂不已。日向下意識地遮擋住了這個視線,捂住狛枝的眼睛後,躁動的心情才安定下來。
“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好好養病嗎。”
“不能。”十分幹脆地拒絕,“不是你自己說了,很樂意聽我說話的嗎,還是說,出爾反爾是預備學科的特點?”
“……我說的是聽你的想法,不是聽你奚落我。”日向沒想到狛枝聽到了他的話,還以此作為唠叨的借口,“如果你願意說自己的事情,我倒是很樂意聽。”跟上一次不同,新世界程序重啓後他不會再逃避了,狛枝凪鬥這個人所釋放的一切黑暗物質他都抱着全盤接收的想法。“你會說嗎?”
“……”狛枝低低的說了句什麽,便停止了語言騷擾,日向沒有聽清,再想詢問時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日向舒了口氣,幫他将身體簡單的拭擦了一遍,自己也草草沖了個澡,便沉沉睡去。
照顧病人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患者還是狛枝凪鬥。
不知不覺狛枝又靠了過來,似乎這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南國小島的靜逸之夜,相擁而眠的兩人墜入不同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