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重逢
蕭閱覺的自己有些傻, 這還是他活了兩世第一次有這樣的覺悟, 以前再如何頂多覺的自己不夠揣摩人心,但一直覺的自己的智商是在線的, 即使莫名其妙的來到這世界後也沒有露出過破綻,可是這一次他真覺的自己傻到了家。
看着沙漠中那一群腰間別着彎刀騎着駿馬的蠻夷之族,蕭閱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甚至是足以至駱少津于死地的錯誤。起初,他以為若自己帶兵入北流一定會使駱少津在北流陷入窘境,而駱少津的命運又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所以自己斷不可行差踏錯,這才孤身一人前來。但此刻,蕭閱明白過來,自己繞進了自己那想當然的錯誤之中,不帶兵如何能救駱少津?若此時有板磚, 他很想往自己腦門上敲上一塊。
“看來是有備而來, 專程來等朕的?”扯着缰繩, 蕭閱收斂着心神,瞧着北流的千軍萬馬,略有些戲谑的問道。
北流幾乎出動了上萬大軍, 一副整裝待發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只是此刻均都睜着圓鼓鼓的眼睛有些驚愕的盯着蕭閱,順便探着脖子往後看去,直到看了許久也不見蕭閱身後冒出一兩個人來才有些疑惑的收回了目光,只專心致志的在沙漠中将蕭閱圍城了一個圈, 生怕他會使出什麽詭計。
直到确定蕭閱真的是孤身一人前來時,那為首之人才僵硬的回道:“大倫早知周皇會來,遂派我等在此等候。”
“喔,等候啊~”蕭閱拖長尾音打量了下周遭,這才有些明白過來為何駱少津在離開時未留下只言片語,直到幾日前才突然飛鴿傳書說來了北流解決一些後續之事。看來那飛鴿傳書很有可能是出自大倫的手筆,并非駱少津,而目的不過是想引自己前來罷了。
如今看北流這對待千軍萬馬的陣仗,蕭閱不由的冷笑了一聲,北流大倫打的算盤到底是被自己給打亂了,本以為可以來個一網打盡,大挫大周士氣,可沒想到大周除了自己以外,沒有跟來一兵一卒。
“周皇請吧。”那為首之人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但依然不忘朝蕭閱身後張望,似乎依然不肯相信蕭閱真的是一個人前來的。
瞧着他的表情,蕭閱無所謂的笑了笑,他此番前來就是要弄清楚駱少津到底與大倫做了什麽交易,只有弄清楚是什麽交易才能救駱少津一命,他絕對不能讓駱少津為了自己而炮灰。
北流風景依舊,草場依然肥沃,牛羊依然健碩,雖然這個地方于蕭閱而言多多少少有些不祥的意味,但這裏卻是他和駱少津初識的地方,有着許多難以忘記的回憶。所以,就算是自己死在這裏也不錯,必要的時候他不惜用自己的命換駱少津的命。
北流大倫早前便傳出病重的消息,蕭閱起先還不知這病重究竟是有多重,但如今一看,确實是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這個時候還不忘将大周一軍,大倫的心也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但他也有不能理解常人的時候,譬如沒想到蕭閱會一個人來。
“義父。”入了氈包,蕭閱十分閑适的朝大倫拱手行了一禮,當初大倫要死要活的非要認他當幹兒子,自己雖然是迫于無奈答應的,之後又發生了諸多事,好幾次兵戎相見,但到底是磕過頭的,如今他已到垂暮之年,喚一聲也無妨。
蕭閱擡頭望向大倫,只見他雙目炯炯發亮的盯着自己,好半天後才有些吃力的說道:“你竟一人前來?”
蕭閱一笑,“我只是來尋我家屬下,自然是一人。”
大倫一頓,似乎是受了什麽刺激一般,猛烈的咳嗽了起來,一旁伺候的鐵拓趕忙上前替他拍胸脯順氣,并順便拿眼不可置信的瞪着蕭閱。
蕭閱對這父子二人的反應也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卻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斷不可沖動也不可亂說話,在不明情況前,得聽聽對方會說什麽,才不會在第一步時就出差錯,畢竟,一切都得為了阿駱着想。
“大周此次凱旋,盡收東渝、西晉、南楚三國,版圖擴大了數十倍,中原只大周一國獨大,有着如此雄厚的勢力,下一個要對付怕就是北流了吧。”大倫雖然虛弱,但說此話時聲音卻十分有力度,裏面的狠勁與當年相比不減分毫。
可蕭閱此刻真想沖他翻個白眼,你以為誰都像你們那樣閑着沒事老想打仗麽。“誠如大倫所言,大周已有如此大的版圖,已沒心思吃飽了撐着還要往千裏之遠的北流參上一腳,更何況,北流比起大周也并不小,只是所占之地不同罷了,既如此,又何必互相費力不讨好呢?”
“費力不讨好?”大倫說着,在鐵拓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當初與陳昂結盟時,就是為了日後能方便我北流逐鹿中原,只是沒想到計劃到底是會變的。”
“那麽大倫是因為什麽而變呢?”蕭閱問道。
“因為琉璃給出的條件更為誘人。”大倫說此話時,蕭閱眼皮一跳,心裏終于有些松氣的感覺,終于将話說到了重點之人上了。
“不知我家屬下給了大倫什麽條件,能讓大倫頃刻間放棄東渝,撤回北流?”蕭閱極力的控制自己,不讓自己顯現的太過急不可耐。
“駱少津雖是琉璃國主,但琉璃國委實太小,除了一堆藥材和風景如畫的山河以外,實在沒什麽可取之處,唯一的可取之處便是駱少津這個人罷了。他能輔助你得這天下,委實是個妙人。”
此刻,蕭閱終于忍不住戾氣,上前一步,急道:“所以,他與大倫做了什麽交易?”
大倫上下打量了蕭閱一眼,繼而垂首看着桌案上的地圖,卻道:“本以為今日會與大周有一場惡戰,沒想到你蕭閱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這賭打的本王認輸。”
蕭閱皺眉,有些明白這話的意思,但這對他來說都不是重點。
“北流撤兵,對大周擊敗陳昂擴充版圖實有大益,這份情蕭閱會記着,只是無論琉璃與北流做了什麽交換,大周都願意替琉璃受了,換而言之,無論駱少津與大倫做了什麽交換,我蕭閱也願意替他受了。”
大倫擡頭看着蕭閱,見他雖疲憊卻依然一副凜凜之姿,嘴角略揚了揚,“你可知我為何一直沒有告訴陳昂駱少津的真實身份嗎?”
蕭閱搖頭,确實,若一開始大倫便告訴陳昂駱少津的真實身份,陳昂一定會注意到駱少津,這一切就不會結束的這樣快,而蕭閱也曾絞盡腦汁的思考這個問題,自然也是沒有得出結論。
“不知。”
大倫道:“此人心機頗深,你确定你能拿得住他?蕭閱,若有一日駱少津想得這天下,你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蕭閱朝大倫複一拱手,起身後道:“謝大倫提醒,只是,若有一日駱少津想得這天下,我會幫他,就像他幫我一樣。”
大倫臉色微變,盯着蕭閱不語,稍一會兒後卻笑了,“蕭閱,你果然異于常人。”
“謬贊了。”
“若本王說他一開始便想得這天下,只是突然改變主意了 ,你可信?”
蕭閱聽聞此言,毫不猶豫的回道:“信,他甚至還将大周作為墊腳石,在背後操控着一切,就連陳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若不是因為我,他的計劃不會變,今日得天下的便是琉璃。”
大倫霍然起身,卻因為體力不支險些栽倒,幸而鐵拓及時扶住了他,“你既然知道為何還如此信他?”
蕭閱看着病恹恹的大倫道:“有些東西說了您也不會懂的。”
駱少津最初的目的不管是什麽,但最後依然選擇了放棄,因自己而放棄。所有當初那命格簿上的命格是自己問鼎天下,與駱少津生死不複相見,看來按照原來的套路,自己想必早就查到了駱少津的真實目的,所以反擊了,但現實卻是,自己沒有查到,甚至最初沒有察覺過,只因自己對他的信任。所以這才逆了天意,導致阿駱會命喪北流麽。
“蕭閱,你真的很聰明。”
“和我家屬下比起來我這只是小聰明罷了,他安排好了每一步,甚至讓自己何時得知他身份一事都能安排到,就這一點,我就被甩出幾條街了。您說得對,若阿駱想得這天下,誰也擋不住。只是,他為什麽要讓我知道他的身份呢?”蕭閱問着自己。
“駱少津這樣心思缜密看不透的人,自然不會做虧本生意,他得試探他所付出的一切值不值當,幸而你在得知時依然選擇信任他,否則,你此刻不會站在本王面前。”
大倫的話像一根針直直的朝蕭閱射來,但蕭閱已非以前的蕭閱,很多話得聽當事人怎麽說,許多的相愛不相守,相知不相信,十之□□都是受了旁人三言兩語的幹擾,而蕭閱不會再受這樣的幹擾。
“我是來見阿駱的。”蕭閱的平靜依然讓大倫和鐵拓驚訝。
“我只要阿駱!”蕭閱再次重複了一遍。
大倫盯着他,良久後才讓人帶他去見駱少津,當蕭閱轉身時,他突然急切的問道:“元貝可好?”
蕭閱駐足一瞬,頭也不回的道:“很好,大周不會虧待他。”
“這便好。”話落,一片咳嗽聲響在蕭閱而後。
而當他掀開氈包的布門時,正見駱少津站在面前等待着他。
青綠的草原上吹起和風,将駱少津飄逸的長發輕輕的吹起,那纖長如畫的身姿在廣袤的草原的襯托下更加的驚為天人。
蕭閱內心一恸,三步并作兩步朝他跑了過去,待到他身邊時飛起一腳就朝他踹了去。
駱少津一驚,繼而嘴角上挂着一個寵溺的微笑,很是溫柔的躲過了蕭閱的飛毛腿。
“剛才的話屬下聽見了,有幾點屬下要跟您解釋。”
蕭閱見實在踹不了,胳膊又被人拉着,只能不甘心的停下動作,繼而擡頭看着駱少津的眼,罵道:“你特麽的,我信你,你還解釋個毛。”
駱少津一愣,片刻後笑的愈發溫柔,“屬下從來沒有覺的一個人的信任和愛可以讓自己變的這樣溫暖,您真的是世間絕無僅有的。”
蕭閱擡手擦了擦臉,只問道:“我只有一個問題,你說你對我是一見鐘情,此話可是真的?”
駱少津毫不猶豫的應道:“是。”
“那便行了。”擦完臉,蕭閱心裏的石頭和芥蒂全都放下了。
“屬下很抱歉又一次一聲不響的離開您,但這是最後一次。”
“到底是什麽事,能讓大倫放棄中原?”蕭閱問道,他知道,這所謂的“事”就是決定駱少津是生是死的事。
“我與北流大倫達成了協議,若他撤兵,并與大周井水不犯河水,我便留在北流輔佐鐵拓五年,期間壓上琉璃所有軍隊國力。所以,這一次帶琉璃大軍前來,一來是為您,二來是讓其入北流。大倫已到油盡燈枯之際,而北流的幾位王子沒有一位能堪當大任者,就算北流幫陳昂得了天下,以陳昂的手段,想要鏟除那些個王子也不會太難,所以,權衡下利弊,不如讓我培養培養。”
“什麽!”蕭閱驚愕,他想過千百種條件,唯獨沒想過這個,此刻,他很想告訴駱少津你的命只剩三日了。
“為了我,你竟委屈至此?”蕭閱淚目問道。
“與您無關,是屬下能力未有所及...如今天下初定,您得東渝等三國,可歸納到大周立為附屬郡,斷不可讓他們再以國而稱,包括南楚。”
瞧着駱少津還在為自己打算,蕭閱心口疼痛不已,“不是你能力未有所及,是我...阿駱,跟我回大周吧,我願意讓你來做這天下之主。”
駱少津溫柔一笑,在陽光下顯得十分璀璨,“您又胡鬧了。”
蕭閱覺的他這笑容雖璀璨卻也十分的缥缈,“阿駱,如果我告訴你,你還有三天的命了,你信不信,如果我告訴你,你只有現在跟我離開北流,才能活下去,你信不信。”
駱少津瞧着蕭閱注滿淚水的眼眶,俯身在他的眼仁上親了親,繼而在他耳畔輕聲道:“來不及了,離開北流地界到最近的中原臨安城,哪怕駿馬不分日夜的疾馳也要四日,并且據天象看,這兩日還會有大風雨,不利于行,所以,三日之內別說離開北流地界,就是離開這片草原入沙漠也極難。”
蕭閱心口一跳,霎時怔住,因為時間,也因為駱少津的這番話。
“阿駱,你...”
駱少津的笑依舊溫柔,“您晝夜不息的奔波了四日,先睡一覺吧。等您睡醒了屬下再告訴您您想知道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嘤嘤嘤~~~大家久等了~~~謝謝還有人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