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前身過往
蕭閱的驚詫只維持了一會兒, 過後便很是輕松的端起了酒杯又抿了一口, 對周遭突然出現的侍衛并沒有多在意。陳昂也是揮揮手,左翼等退後數步。
“既然先生知道我是誰, 還陪我演戲演了這麽久,想來是有什麽驚喜要送給我?”說着,蕭閱擡起酒杯示意的敬了他一杯。
陳昂雙眸噙着絲笑意,将輪椅推回原位,“粉碎我多年計劃的人,我只是很好奇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蕭閱擡頭爽朗一笑, “如今先生知道了。”
“是,你不是一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而是一個太過于感情用事的人。”
蕭閱嘿嘿的笑了起來,用手撐着下巴環顧草屋四周的美景,“不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也好, 還是感情用事也好, 您既然一早就弄好了坑等我來跳, 如今我也跳進來了,先生想做什麽,可以直接一些。”
陳昂将酒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按, 瞅着蕭閱,頓了頓後道:“我若要你留下來陪我呢?”
蕭閱有些訝異,手心裏的汗不由的幹了一些,難道陳昂花這麽多時間陪他演戲就是為了能有個人陪在他身邊?
蕭閱笑着站起了身,“先生, 我若是那迂腐不化之人定會覺得你這話是在侮辱我。”
陳昂也扯了下嘴角,“可你蕭閱不是那般人。”
“先生擡舉我了,我雖不是那般人,但您知道選擇題嗎?一旦填了答案,交了卷,無論對錯,都沒法子再改了,只有等着卷子發下來後你才知道這題你是否選對了,若對了自是喜不自勝,若錯了也只是錯了,老師不會給你第二次考試的機會。”
陳昂略想了想才懂了蕭閱這話的意思,只道:“老師不願給,自己給自己便是。”
蕭閱轉過頭看着陳昂,笑道:“可我不覺的我選錯了。”
陳昂眼中帶了絲戾氣,手中不知何時把玩起了他的鐵片,噠噠噠的響聲聽着有些滲人,“既然如此你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蕭閱!”
蕭閱輕松的笑笑,瞅着四周持着武器密密麻麻的侍衛隊,道:“無論如何,我還是相信我家屬下不會讓我死的。”
陳昂低着頭噙着嘴角,蕭閱卻向亭外走去,擡頭看了看湛藍的青天,突然轉頭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先生為何不陪我演下去了?”
“我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你玩兒了,如果時間還有許多,我想我不會拆穿你。”陳昂說這話時聲音淡的如一碗水,蕭閱有些不明白他這話是何意。
蕭閱笑笑,往前再走了幾步,只覺的背後一寒,陳昂的鐵片已飛射而來,蕭閱忙一側身飛起避過,霎時間,周遭已沖上來不少人群。
蕭閱正色了起來,可一擡頭便見他家屬下從天而降落到了他身邊,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過自己的手将自己護在了他身後,緊接着,便見他拇指一動,寒劍出鞘。
“您真不讓我省心。”駱少津輕聲道,蕭閱只淡淡的笑笑并未多說什麽。
陳昂似乎沒有想到駱少津會再出現,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但略一思索又好似想明白了駱少津為何能躲過他的搜查還留在宮中了。
駱少津的出現令左翼等已等不及陳昂的命令直接沖了上去。霎時間,這草屋已變成一塊戰地,遍地都是敵人,而在蕭閱身邊的人至始至終都只是他家屬下。
蕭閱此時此刻也不得不專心解決面前的難題,尋了個空隙殺到駱少津身邊,倚着他輕聲道:“他沒有弓箭,也不會鬧得太大,暗道有出口。”
駱少津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蕭閱所說的“暗道”在何處,并且目前的形勢确實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陳昂的人并沒有多到讓他駱少津皺眉的地步,昨夜陳鑫才大鬧了一場,今日朝上本就充滿了疑惑不解之聲,蕭閱又是以周家外孫的身份進的宮,如此一來豈不是鬧得更大,所以陳昂他不會動用整個禁軍侍衛隊。
蕭閱将劍捅進一人的胸膛時,那滿腔的熱血噴灑在了他的臉上,他不由得扭頭看了眼陳昂,卻見陳昂也正定定的看着他,眼神道不出情緒。
可是蕭閱沒這個空閑去理解陳昂的眼神,只與駱少津一起朝牆外飛去。那條院中的暗道蕭閱昨夜曾仔細的看過,除了可以直達林齡的所在地之外,在它的岔路口另一端可直達宮外;這就是林齡的高明之處,她在昨夜就告訴了蕭閱出宮的法子,她這個佛面看的也算是極其到位了。
看着二人共同進退的身影,陳昂嘴角挑起一抹嗜血的笑來,眼裏漸漸的露出殺戮之氣,他慢慢的催動輪椅向前,霎時間幾枚鐵片便朝已飛身而起的蕭閱射了去。
蕭閱立刻旋身避過,但駱少津的動作比他更快,直接擋在蕭閱身前用劍擋住了那些鐵片。
但陳昂的內力着實厲害,駱少津雖然擋掉了鐵片,卻因為那股沒有來得及散去的勁風撲在了臉上而使那張遮住他燒傷的臉的面具驟然被劈成兩半,掉落而下。
至此,蕭閱在時隔五年後再一次看清了他家屬下的臉,那張讓他曾經幾度流口水癡迷贊嘆的俊美面容,而如今瞧着也更讓人贊嘆,這世間怎會有男子生的這樣美不說,還絲毫不減英氣。
蕭閱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來,若在以往蕭閱一定會目不轉睛的多看幾眼,可此刻蕭閱只覺的周身血液沸騰的讓他想一掌朝駱少津劈去。
這是為什麽?
駱少津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讓蕭閱得知他并沒有被燒傷的事實,可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他們不過頓了一瞬,陳昂的鐵片已再次發出,蕭閱腹部中了一片,頓時血流如注,駱少津扶着他一起再次跌落。
“原來你還活着。”陳昂瞅着被圍着略顯狼狽的二人,把玩着他的鐵片口氣輕松的說道。
蕭閱痛的臉色發白,那鐵片直直的嵌進了他的腹肉之中,他想昏厥都被陳昂的話弄的不願昏厥。
“既活着,夕禹怎麽也沒有給我報備一聲。”陳昂催動着輪椅過來,但駱少津并沒有打算給他繼續啰嗦的機會,在他靠近的那一瞬便抱起蕭閱朝他打去一掌,眼神冷冽的将陳昂的殺戮之氣掩蓋了下去,他的手上都是蕭閱的血,聲音冰冷的沁人血液,“你敢傷他。”話落,駱少津眼神狠絕,出手又快又狠,周身凝起一道氣牆,竟讓人靠近不得。
陳昂與他交手,只見駱少津表情淡然,雙眸卻如充了火焰一般令人不敢直視。
蕭閱因失血過多幾近暈厥,迷迷糊糊間他仿佛聽到誰在他耳邊吹了聲口哨,緊接着便聽到一陣混亂不已的嘈雜聲和兵器相撞聲。他半閉着眼模糊着,似乎看到駱少津充滿殺氣的眼神,又似乎看到白夕禹處變不驚的身影,好像還看到陳鑫帶了不少人闖進來;但不知過了多久,蕭閱只覺的腹部一陣撕裂般的痛,耳畔裏是駱少津的溫柔言語,但他仍舊慘叫一聲便徹徹底底的暈了過去。
飄搖不定間,蕭閱只覺的身子十分的輕盈,好似靈魂出竅一般處在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中。
我又死了?蕭閱想到。那這條茫茫白路是通向閻王老兄的閻羅殿了?怎麽這路不像第一次那般了,而且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想到這裏蕭閱有點開心也有點失落。
突然,一陣急促的嬰兒啼哭聲傳進他的耳畔,蕭閱四處打量一看,只見前方金碧輝煌處洋溢着一片喜悅之聲,他走近一看,那裏的人正是早已死去的靖文帝和如今的太後,而靖文帝懷中還抱着一個剛剛出世的嬰兒,正是大周太子。
蕭閱有些驚詫,但再一擡眼,面前的畫面已變成中秋節,整個皇宮為慶團圓呈現着一片喜氣洋洋之态,夜晚的宴會和煙花都十分的璀璨。而那乳母懷中抱着的才滿周歲的太子正在啼哭,無論乳母和皇後怎麽哄都哄不好,此時此刻一個板着稚嫩的臉,才不過四五歲大的孩童走了上來,他什麽都沒有做,只是盯着乳母懷中的太子看,那太子也睜着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看着他,慢慢的竟止住了哭聲。
不多時,那孩童對着那太子笑了起來,伸出手指在他臉上溫柔的戳了戳,乳母懷中的小太子也跟着笑了起來,抱着他的手指吮吸。
靖文帝和皇後見了此狀均不約而同的笑着,贊嘆那孩童與太子有緣,也是第二天那孩子被靖文帝下令送去了影門。
離別時,他來向才會走路的太子告別,小小的身子表現出與常人不同的成熟,他鄭重的許諾待他學成歸來一定會一心一意的輔佐他保護他,這是他的承諾。太子不懂卻也感覺到了不舍,抱着他大哭,兩個同樣粉雕玉琢的身影在夕陽下瞧着很是溫暖。
蕭閱有些震驚,可他還沒有震驚多久便見眼前的畫面轉了起來,待再停下時那才過周歲的太子已長到了九歲,此時他正站在宮門口焦急的張望,他在等那個一別就八年的人。
這八年,帝後未有如何提起過那孩子,為太子培養影門死士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他腦子裏卻總是記得他的手指被自己抱在口裏吮吸的味道。所以,他對他很是有興趣,甚至一直期待着見他一見,恰巧遇上駱鴻大将軍大壽,他被允許出影門回京祝壽,這是八年後他第一次回來。
棗紅的駿馬馱着一初長成的少年,他的身姿很是矯健,手中還提着一把劍,迎着微風徐徐而來時很是有氣勢,而他的面容竟也俊美的令滿城風景失色。他與那太子自小在宮中見到的所有人都不同,這個少年很是不同。
蕭閱看着,看着那騎在馬上的少年見了那太子後立刻翻身下馬,像一個完美的騎士對着他單膝跪了下去。
他們只相處了七天,七□□夕不分,同塌而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們一起騎馬,一起摔跤,一起游玩,待再分別時,兩人更是不舍。
“待屬下再歸來時,便已有守在殿下身邊之能。”那少年撫摸着太子的頭,就像以往撫摸着蕭閱一樣,說的既鄭重又溫柔。
“少津,本宮等你,等你回來,将來一定能和本宮一起傲視這天地。”才九歲多一點的太子拍着胸脯保證,于城外與他的屬下作別。
這一刻,蕭閱總算是擁有了當初他想得到卻怎麽也沒法得到的這身體原主人的所有記憶,包括這身體原主人對駱少津的想念,甚至這身體原主人在臨死前的最後一瞬腦子裏都是他屬下的身影,他一直等着奇跡出現,等着他的屬下來救他,但他沒有等到,等到的人是鸠占鵲巢的自己。
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畫面,蕭閱有些木然,原來他們早就相識,原來當他在北流遇上駱少津的那一刻起,駱少津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蕭閱。他什麽都知道,卻又裝作不知,他對自己的忠心和好并非空穴來風,而是……
所以,哪怕給自己種下嬰毒也無所謂,既能牽制南楚和白夕禹鎖住陳昂,又能控制大周,他當然應該裝作不知!自己這炮灰當的真夠窩囊!
那麽駱少津的目的是什麽呢?是利用自己給他的殿下報仇麽?
頓時,蕭閱只覺的胸腔燃氣一片怒火和鋪天蓋地襲來的心痛,他一定要查清楚這所有事,誰才是這世界最終的決策者!
至此,面前白茫消失,已昏迷了三天的蕭閱終于在南楚軍營中醒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我自己都覺的好久沒來了,持續養肥養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