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身份
還未入正廳, 蕭閱便在房門外看到一熟悉的身影, 待入正廳後,便見周卓同他夫人都坐在一桌子旁飲茶, 而那所謂的客人正坐在他們身旁。
蕭閱定睛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錦衣帥哥的車夫。此番換了件燕尾勁裝,瞧着倒比那日趕車時多了幾分戾氣。一進來,便将手中茶杯放下,眼神直視蕭閱。
蕭閱忙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上前指着他道:“怎麽是你?”
那車夫站起身朝蕭閱略一拱手,“那日怠慢公子了。”
蕭閱忙擺手,“若不是你們,我那日還得在外頭露宿,哪裏說得上怠慢。”
那車夫不過也是句客套話, 此番前來的目的, 是因那錦衣帥哥突然要見蕭閱。
周卓似乎有些擔憂, 試探性的問了幾句因何要見,都被那車夫搪塞了過去。蕭閱便只管做懵懵懂懂之狀,只聽那周卓在他耳邊對他囑咐了幾句, 說是貴人要見,命他千萬不可失了禮數。
蕭閱應下,卻來不及通知千钰谷,便和那車夫上了馬車。
只是還未坐定,那車夫也跟着坐了上來。這一次他倒是不用再趕車, 且還從兜裏掏了一條黑色的布巾出來,讓蕭閱帶上。
蕭閱沒有多問,乖覺的接過帶上。
一路無話。
待到目的地時,撲面而來的花香讓蕭閱忍不住動了動鼻子,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幾口氣。
“真香,我能揭開了麽?”下了馬車,這花香十分淡雅不濃郁,聞着叫人陶醉的同時,也讓蕭閱覺的很熟悉,這味道很熟悉,跟他師父白夕禹身上的味道很是相像。
那車夫上前一步替蕭閱解開了他臉上的布巾。蕭閱略有不适的揉揉眼,待睜開時,果然見周遭盛開着緊密相接的梨花,一片清晰的白倒把着山林染的跟世外桃源一般了。
“先生在前方亭子內,公子請。”
那車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卻并未打算與蕭閱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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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閱只管點點頭,照着那車夫所指的方向走去。不過幾步路,穿過梨花從便見一涼亭,亭內一輪椅上正端坐着那位錦衣帥哥。
此時,他正拿着面前石桌上所擺放的五個酒壺,一一的往酒壺前相應的酒杯裏倒着酒。
見此,蕭閱心想,是不是稍微有些故事的人都喜歡找個僻靜處表達下自己的深沉。譬如白夕禹的洞簫,再譬如這輪椅帥哥大半夜去人家府上做客的舉動。這麽對比起來,還是我家屬下可愛真實多了,雖然偶爾會發下脾氣。
蕭閱在心裏做着評價的同時,腿也朝那輪椅帥哥走了去。
“先生。”蕭閱走進亭子,十分有禮的朝那青年拱手一禮。
那青年略一擡眼,目光帶着壓迫性的戾氣,“來了,坐。”
蕭閱不知這人唱的是哪一出,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在他面前坐下。哪知一坐下,那青年便指着面前的五個酒杯道:“都嘗嘗。”
蕭閱心中疑惑,卻也只得點頭伸手去拿酒杯,挨個品嘗。好在他這兩世酒喝的不少,品出什麽酒倒還不難。
“這是桂花酒。”飲了一口,蕭閱放下,複又拿起第二杯輕輕一抿,“這是葡萄酒。”接着又是第三杯,“枇杷酒。”第四杯,“青梅酒。”第五杯,蕭閱眉頭略略皺了皺,多抿了幾口,繼而拿在鼻翼下聞了聞,才不确定的問道:“梨花酒?”
話落,錦衣青年看着蕭閱拍起了手掌。
蕭閱放下酒杯,面露得意之色,卻是拘謹的笑着。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很會品酒。”那青年道。
“先生過獎了,以前閑來無事愛偷偷飲,便有些嗜酒。”蕭閱說道,仍是摸不清這人究竟想做什麽,只得這麽被動的走一步算一步。
“你今日拘謹不少,倒不像那日那麽随意。”那青年看出蕭閱的規矩,聲音微沉。
“舅舅特地囑咐我要懂規矩,想來先生是了不得的人物,那日是蕭閱冒犯了。”說着,蕭閱又站起身朝他拱手一禮。
他卻不吃這套,“十七八的年紀,正是該鬧的時候。”
蕭閱撓撓頭,沖他嘿嘿一笑。他覺的這個青年對他沒有敵意,至少目前為止沒有出現過敵意,看來他調查過自己的身份了,并且沒有懷疑。
“不知先生邀我來此是何故?”蕭閱切入正題,疑惑的問道。
哪知那青年雙手搭在輪椅椅子上,将輪椅轉了個方向,看着側方道:“想跟你說說話。”
蕭閱有些瞠目結舌,心中十分無語。卻仍道:“現下不是正說着,先生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那青年轉過頭看着蕭閱,道:“我曾經有一位摯愛,他小時候在我面前的性子與你差不多。”
蕭閱奇怪,我這樣性子的人應該不少吧。不過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罷了。但轉念一想,蕭閱又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
越是如此,蕭閱越篤定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我這人的确挺讨喜。”蕭閱大大方方的誇着自己,并順帶問道:“相識一場,還不知先生姓名,可否告知?”
那青年手一揮,桌上的酒杯竟眨眼間便被它隔空拿在手中。蕭閱驚嘆,好厲害的內功。
喝了口酒,那青年才淡淡道:“若知曉我名字後,你便會死,你可還要知曉?”
蕭閱毫不忌諱的脫口而出道:“哪有這麽嚴重,不過就是一個讓人記住的姓名。”
那青年擡起眼皮瞅了蕭閱一眼,卻道:“為你性命着想,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
蕭閱心裏将他狠狠罵了一遍,但轉念一想,這人因為下人走漏了些風聲便致使周家下人悉數被屠,那他這名字還真如他說的那般,知道了就得死。
“那我還是喚你先生吧。”言訖,蕭閱幹癟着一張臉老實的站在當下,不再發問。卻聽那青年道:“你去将那梨花樹下埋着的酒取出來,陪我喝一杯。”
蕭閱點頭,正要過去,卻道:“要不要一起,這亭子不及那梨花樹雅興,不如我們在樹下喝好了。”
那青年眨眨眼,看着蕭閱。
蕭閱見他沒有反對,徑直走到他身後,可手才搭在他輪椅椅背的後方,便有一飛刀帶着殺氣朝他射來。
蕭閱還未來得及躲,這青年卻先出手替他打掉了這飛刀。
“有有殺手嗎?”蕭閱作驚愕發軟狀,左右探頭。
“是我的下屬緊張了,你可有受傷?”那青年坐在前方,扭頭問道。
蕭閱搖搖頭,但明顯一副興致全無的模樣,“沒有。只是沒想到先生還碰不得。”說着,蕭閱松開了放在輪椅上的手,正準備一人往前方梨花樹而去,卻被那青年叫住,“怎麽不推我過去了?”
蕭閱扭過頭,涎臉一笑,“怕死。”卻也返回來,推着輪椅将這青年推到了他所指定的埋着酒的那從梨花樹下。
蕭閱找來鋤頭忙活了好一陣,才将酒起了出來,帶起的泥土灑了不少在那青年華貴的錦袍之上,而那青年竟未在意。
拎出一壇,蕭閱拍拍上頭的土,将塞子擰開,頓時一股沁人的酒香撲面而來。蕭閱大叫道:“是桃花酒。”
那青年坐在樹下,微微勾了勾唇角,“不錯。”
“梨花配桃花,這才叫雅興。”說着,蕭閱率先喝了一口,繼而将壇子遞給那青年。
那青年接過,就着這壇子飲了。
蕭閱歪在梨花樹下,那青年的端坐于輪椅上,蕭閱便将手搭在他輪椅的車輪上,幾口酒下去,蕭閱作迷蒙狀,眼帶着醉氣胡謅道:“我爹娘還在時從不允我喝酒,我便将酒藏起來偷偷的喝,好幾次被爹發現,給打了一頓。”說着,嘆了口氣,“現在想來,若爹還在,讓他打幾下也無妨。”
那青年瞥了眼坐在他輪椅下的蕭閱,“父母均病亡,着實可嘆。”
蕭閱似乎醉了,又喝了幾口,腦袋已歪在了青年的輪椅扶手上,“才不是病亡,那是我家下人用來騙我的,我家開镖局的,我爹娘是因往南楚押镖時,恰逢東渝和南楚開戰,被誤傷受了傷,回來才一病不起的。”
青年盯着蕭閱迷蒙的睡眼,靜默了片刻才道:“竟是因為南楚。南楚與大周沆瀣一氣,實力強大,這仗還有的打。”
“嗯,或許吧,現下南楚久攻不下,戰事一拖再拖,也不知東渝和西晉能不能勝。”說着說着,蕭閱腦袋一歪,放平呼吸,手一松,酒壺落地,枕着青年的輪椅,完全一副睡着的模樣。
周遭一片寂靜,靜的蕭閱都要覺的自己真的快睡着了。但,在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抱起來時,他聽到那青年篤定的自語道:“有夕禹在,南楚和大周必亡。東渝自然會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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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蕭閱在房間醒了過來,他是在回程的馬車上才真正的進入了睡眠狀态。今夜有番大事要做,自然得養足精神。
不過一睜眼便見元貝杵在床邊一副死人臉似的盯着他,令他很是不适,“千钰谷呢?”
元貝見他轉醒,仍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桀骜模樣,“駱鴻受了傷,很重,駱少津發了信號,他去了。”
蕭閱點點頭,卻覺的有些奇怪,按理說,他家屬下不會放心他一個人待在這裏的。難道真覺的自己翅膀硬了要不管自己了?
想是這樣想,但蕭閱手下動作沒停,掀被着靴。已經拖了這麽多時日,不能再拖了,得趕緊進入正題才是。
“現下什麽時辰?”蕭閱問道。
“快子時了。”元貝應了一聲。
“幫我找把梯子,順便把我回來時帶的桃花酒拿上。”
“你怎麽知道你回來時有人送了桃花酒?”
蕭閱沖元貝一笑,并不多言。
元貝還想再說什麽,見蕭閱這副模樣,便又咽了回去,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推門而出。
不出蕭閱所料,那青年今夜子時又來了。
當他在樹下說出那句話時,蕭閱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也知道昔日周家下人為何會被屠殺殆盡,為何東渝皇室沒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皇子,只因此人的确已不是皇子。
周卓的書房挑着燈火。
蕭閱拿着一壺酒尋了一棵枝桠最為靠近周卓書房,但根又長在自己院中的黃桷樹。搭着一把梯子爬了上去。尋了個不高不矮的枝桠靠了上去,一面欣賞着月色,一面拿一包糕點就着酒吃下。
從遠處看,蕭閱這姿勢作為是十分潇灑的。但只有蕭閱自己知道,特麽的,真硌背啊,這裝肆意灑脫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事啊。
斂斂心神,蕭閱拿着酒壺,喝着喝着,卻将酒壺一松。
頓時,地面上便啪的一聲響起一如驚雷般的破碎聲。而那位置好巧不巧的正好在周卓的院子內。
果然,這聲音一落,蕭閱耳裏便聽到一聲低喝:“什麽人!”
話落,不等蕭閱反應,一飛刀便又朝他射來。
奈何蕭閱早做好了準備,身子稍微一擋,用胳膊迎了那柄飛刀。
冰涼的刀劃過胳膊時,疼的蕭閱冷汗直冒,卻不忘适時的大聲哭叫起來,身體順勢往下方倒去。
不過沒有落在地上砸成肉泥,而是被周卓接住了。
“舅舅,府上有刺客!”蕭閱眼睛包淚,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哭道。
周卓臉色極為難看,低喝道:“你怎麽在此。”
蕭閱不答,只管包着淚道:“疼,要疼死了。”
話落,便聽見輪椅轉動的聲音,那錦衣青年正被那車夫推着輪椅從書房出來。見了蕭閱,那車夫臉色黑兀,而那青年則是冷冷冰冰。
不過,蕭閱這次看清了他身上的服飾,那一襲龍袍,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
東渝皇帝,把自己弄到這世界的罪魁禍首,蕭閱見到了。只是怎麽也沒料到,這個動不動就要搞事統一天下的人,竟只能端坐在輪椅之上,而外頭竟一點風聲都沒有。
瞞的這樣好,得殺了多少人。
蕭閱心中暗忖,卻也篤定此人不會殺他。活了兩輩子,這點心理探索功夫,蕭閱自認為自己還是有的。
“左翼,帶蕭少爺回宮治傷。”陳昂的聲音沉戾,對那車夫略略吩咐。
作者有話要說: 駱少津:陛下膽量見長,竟單槍匹馬的背着我同別的男人賞花吃酒,呵呵!
蕭閱:阿駱,我這是為了打入敵人內部,不得已為之,不得已。
駱少津:真的?
蕭閱:真的真的!看我真誠的雙眼。
駱少津:今晚自己動,我便信你。
蕭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