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嬰毒
東渝的動作十分迅猛, 不過才又隔了一日, 南楚竟已招架不住了。
駱鴻親率五十萬大軍帶着一顆憂心忡忡救子急切的心奔赴南楚。蕭閱也難得的心情沉重。東渝哪怕聯合西晉,哪怕他們的細作再厲害也沒有厲害到能在短短幾日便打的南楚無還手之力的地步, 看來北流确實在後面插了一杠子。
只是這杠子cha的有多深,目前倒還不知。
千裏外戰火連連,那種哀嚎聲幾乎連遠在千裏之外的蕭閱和整個京安百姓都感知到了。六部尚書成日裏拉着蕭閱開會,日日清點糧草庫銀,生怕這邊跟不上行軍的進度,稍有不慎便會功虧一篑。
連着數日蕭閱都不得安睡, 這一開戰,幾乎整個大周都運作了起來。
而最讓人憂心的便是,哪怕駱鴻率軍前去支援,卻依然不敵東渝。據駱鴻報回來的折子說,東渝那邊用兵詭谲, 每次都能找到我方錯漏。
而那領軍之人不是別人, 正是駱鴻的老冤家, 封為。
蕭閱知道當日沒來得及殺了封為定是大患,對于大周的軍民情況,封為怕是比當初的靖文帝更熟悉。是以這仗确實不好打。
只是, 只是如何也到不了無還手之力的地步,除非駱鴻放水,但這不可能。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其中原因是什麽, 蕭閱心中已有些猜測。
今夜散後,蕭閱正要回長樂宮歇下,順便找他家屬下問一些事。一直站在一旁的京兆府尹餘秋卻突然跳了出來。
這餘秋一直都很是聽話,讓做什麽便做什麽,極少發表意見,現下倒終于出了回聲。
蕭閱忍者困倦,複又坐下,“餘卿還有事?”
餘秋上前一步,跪下朝蕭閱行了一個大禮,這才道:“皇上,臣之後所言,恐會觸怒龍顏,故而先向皇上請罪。”
蕭閱暗裏翻了一個白眼,有話直說,過場能免則免吧。
“眼下這個局勢,餘卿有話但說無妨,起來吧。”蕭閱忍了半天才沒有打哈欠,板正身子,看着餘秋。
得了蕭閱首肯,餘秋起身,對蕭閱再拱手一禮,這才朗聲道:“皇上,我大周五十萬大軍一出,身先士卒,浴血奮戰,又有駱大将軍坐鎮,任他東渝如何骁勇,也不可能逼的我方節節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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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時,餘秋停了下來。蕭閱的瞌睡被他這話弄的去了一半,沒想到這一向膽小又不多言語的餘秋到和自己想到一處了。
蕭閱不由得又将身子坐直了些,“你直說。”
餘秋又行了一禮,“皇上,微臣懷疑,南楚軍中定有東渝細作!”
餘秋的話像一記棒槌敲在蕭閱心頭,令他困倦的神色立刻全然清醒。
“東渝聯合西晉,又得北流相助,實力傲然,先攻南楚的目的,或許确如表面那般是為了先滅南楚再攻大周。只是,皇上可曾想過,既然東渝已有如此強的實力,為何一定要先滅南楚才攻大周呢?若直接繞過南楚,攻打大周不是更省時。”
蕭閱臉色沉郁,不可否認的是,他和所有人都沒有想過這個夾在夾縫中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說,這不過是東渝的幌子,待大周全力相助南楚時,趁我們不備,直攻而來?”蕭閱說道,臉色有些難看。
餘秋鄭重的點了點頭,“皇上,先皇在時發生的那些事,雖因戰火起,而少有人再顧及,但那畢竟是起因。因此,臣多留了個心眼,近日安防營的兵士巡視京安時,曾見過那白夕禹在玄玉樓與您從琉璃帶來的那位護衛相見多次。”
言及此,蕭閱已明白餘秋的意思。
本以為南楚不敵是因為大軍不夠,可駱鴻的相助除了能拖上幾日外,也并沒有改善多少。 駱鴻用兵的實力自不必說,封為了解軍民情況,駱鴻難道就不了解了?可能讓他也栽跟頭栽的那麽快的,原因或許真如餘秋所說那般。
只是,為什麽?
“皇上,現下那人的一舉一動都在臣的監視中,可否要采取什麽措施?”
餘秋見蕭閱臉色不好,試探性的問道。
蕭閱眼睛一眯,打量了他一眼,“餘卿還有這番心思,朕從前倒是低估你了。”
餘秋躬身道:“越是不顯眼,越容易被人忽視。”
蕭閱一笑,“不必做什麽,朕自有打算。”
蕭閱沒有回長樂宮,而是徑直出了宮,出去後也沒去別的地方,只站在京安的城樓上故作深沉的眺望着遠方。
但不知是不是當了幾年太子,大半年的皇帝,祭過天酬過神,被百姓們如看星星一樣的目光凝視過的緣故。此時此刻,蕭閱倒還覺的自己肩上的擔子十分沉重。
肩頭忽然一緊,有人把住了肩膀。
不用看,蕭閱也知道來人是誰。
“怎麽不回去歇息,來這裏做什麽?”駱少津的語氣難得帶了些責備。蕭閱道:“來此處清醒下腦子。”
駱少津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道:“黑漆漆的,前方什麽都看不見。”
蕭閱撇嘴一笑,“不知道為什麽,我似乎能看見遠處戰火綿延的境況。據報回來的消息說,東渝竟然攻破了南楚數個城池,破了臨安,已直逼南楚國都,郢城了。”
駱少津不語,面具下的臉仍看不到表情。
蕭閱卻看着他,突然問道:“阿駱,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
聽蕭閱如此問,駱少津仍舊沉默。
蕭閱不說話,只盯着他。
駱少津被他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瞧着,終道:“您知道什麽了?”
“你可會騙我?”蕭閱仰着頭,同樣問道。
駱少津一笑,撫了撫他被夜風吹亂的額發,“不會。”
蕭閱咧嘴笑着,很是滿意。
駱少津将視線從他臉上拿下來,同樣看着漆黑的前方,淡淡道:“夕禹要滅南楚。”
蕭閱聽聞此言後,并沒有多驚訝,反而對駱少津的不瞞,有些開心。
“為什麽?”
“他和東渝做了交易。”駱少津淡淡的說道。
“師父很有本事,能讓我們和東渝打了這麽久,一直保持在,我們勢弱,東渝勢強。可南楚卻又能一直守住南楚國都的地步。所以,我想,那所謂的交易,應該是和李原靖有關吧?”
駱少津看着蕭閱,月光下,蕭閱的面容愈發清俊,看的駱少津心中愛意更甚,卻也油然的生出些心疼。
“李原靖身上種着嬰毒,此毒解藥,只有東渝皇帝陳昂才有。”
駱少津徐徐的說着,蕭閱一聲不吭,只默默的聽着。他一直都知道,其實白夕禹根本不在乎這天下,哪怕他也是大周的人,他在乎的只有李原靖。可是他卻幾次三番的攪合進來,說的貼切些,今日這一切,也是托了他的福才會如此。
想法和做法如此兩相矛盾,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李原靖有什麽把柄在陳昂手上。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嬰毒?”只是這個毒的名字倒有些奇怪。
駱少津面具下的雙眸透出些不忍,“是一種以他人血脈為飼主的邪術。”
蕭閱不解,看着駱少津,“我還是不明白。”
“李原靖的嬰毒是種在了另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人身上,那人便是他的飼主,若那人死了李原靖也會死。除非拿到嬰毒的解藥,李原靖才會活下去,但是...”
蕭閱直覺的知道這個但是很是嚴重。
“但是,若李原靖的毒解了,他的飼主便會因失了供養者而毒發身亡。”
蕭閱聽的有些懵,雖說李原靖是受害者,可這個怎麽聽,都是那飼主比較虧。若他活的好好的,李原靖自不會有事,可若李原靖的毒解了,那飼主不得立刻一命嗚呼麽?
“竟有這樣的邪術嬰毒。”蕭閱低聲嘆道,瞧着地面,不禁在想,這幾日死了這樣多的人,到了地府,閻王老兄不知能不能安排那些人投胎到一個沒有戰亂的世界中去,就好比我之前的世界。
想着,蕭閱嗤笑一聲,卻突然驚聲道:“血脈相連?那師父不就是李原靖的飼主?”
駱少津沒有回答,目光炯炯的盯着蕭閱,愈發的心疼。
蕭閱此時一顆心都在白夕禹身上,若真照阿駱所說,那李原靖毒解之時,不就是師父身亡之時,“如此,師父不必替李原靖解此毒啊,只要他自己好好的便是。”
“這個屬下也不得知。但,夕禹這樣做,定是因為其中有不得不解的緣故。”駱少津聲音淡淡的,眼神亦有些飄忽。
蕭閱此時正思索着,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一切到是有了解釋。
“為何不告訴我?你與他秘密見面,被餘秋的人撞見,可知是多大的事,好在餘秋不是個愛生事的,悄悄禀了我。”
“原來是餘秋。”駱少津喃喃着,又道:“屬下得盡屬下的本分,讓您少操心些,日日這樣起早貪黑,您已累的緊了。”
蕭閱知道他家屬下是個體貼的人,可這從小就喜歡擅作主張的性子真得改一改,“如今我們已是這般關系,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不為着我是皇上,就為着我們倆的關系,你不可再擅作主張了。”
駱少津笑着應了。
“不管事實如何,告訴師父,不可再這樣拖着了,與東渝一戰是遲早的事。這樣拖下去不見盡頭,大周負荷不起,百姓們也負荷不起。打仗不是幾個人的事,而是一個國家的事。”
蕭閱很是嚴肅的說出這番話,既然和東渝的恩怨有公有私,又牽扯出了一直對大周虎視眈眈的北流。那麽這場仗便真的痛痛快快打起來吧。
“德公公!”蕭閱高呼一聲,站在遠處的德喜立馬持着拂塵小跑過來。
“皇上。”
“傳朕旨意,命駱鴻不管用什麽方法,改守為攻,也不必講什麽戰術,反正不管什麽戰術也被人看在眼裏。接到朕旨意時,無論黑夜還是白晝,即刻出兵!”
德喜應了聲是,忙下去拟旨。
蕭閱眉頭皺着,看着駱少津,“我這樣做可對?”
駱少津失笑出聲,“您已經做了,便知道自己是對的。”
蕭閱舒了眉頭,擡頭看着已快要亮的天色,聲音有些冷:“這一場打完,我想陳昂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沒有把柄和弱點被人握在手裏自是好的。”駱少津說道,往前走了兩步,拉住了蕭閱的手,“天要亮了,快回去睡一會兒吧。”
蕭閱轉頭看着他道:“阿駱,我不顧師父和李原靖,是否很沒道義?”
“他們二人有天下百姓重要麽?”
蕭閱搖頭,“沒有。”
“那便是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想守護的東西,只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護自己要守護的便是了。更何況,他們與您也無道義可言。”
蕭閱點點頭,突然輕松了些許,“師父既早從琉璃回來了,明日便讓我見他一見,這仗究竟要怎麽打,真得好好同他商議商議了。”
駱少津不言,卻突然湊上前來鎖住了蕭閱的唇。
蕭閱大驚,這可是衆目睽睽之下啊。
可駱少津卻什麽都不管,只管将蕭閱擁進懷裏,狠狠索取着。
遠處的山丘上,有兩個纖長的身影同樣眺望着遠方。其中一個穿着儒雅的青年正搖着把扇子盯着城牆的方向道:“元貝,你說少津對蕭閱說了多少實話。”
元貝站在一旁,耳朵裏聽到‘蕭閱’兩個字時,仍是怒目圓睜,“哼,說的多與少有何差別,一個不注意,依然得歸西!”
千钰谷收起折扇,盯了元貝一眼,元貝這才收斂了一些。
“你說我做了這麽多年的江湖郎中,怎麽就解不了嬰毒的飼主之毒呢?”
元貝冷聲道:“若這麽好解,這便不是東渝除細作外最厲害的東西了。現在想想,若百年前真是東渝得了這天下,不知會不會遍地都是毒都是細作。”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話說,你們北流也cha了一杠子,你不回去瞧瞧?”千钰谷笑笑道。
元貝狠狠瞪他一眼,“你成日裏把我看的這樣緊,晚上又在床上...我想走,想通風報信,只是如何走得了!”
千钰谷哈哈大笑了出來,用扇子敲了把元貝的頭,“我真是十分感激當日蕭閱同意我把你帶走啊。”
“是嗎,我倒很是後悔那日幫蕭閱擋了李原靖一劍,早知會發展到如今這般,我當不會橫cha一腳。”
千钰谷瞧他說的如此冷厲,卻一點也沒有氣勢,便覺得他可愛的緊。這麽多年對元貝這副模樣,真是百看不厭。
但半晌後,瞧着天空泛起的魚肚白,仍嘆道:“不知少津到底會如何做。”
元貝努努嘴,道:“你讓駱少津放心,禍害遺千年,蕭閱沒那麽快死。”
“既然這樣,明日我們也該進宮見見皇上了,得彙報彙報影門的近期工作才是。”
元貝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千钰谷搖着扇子笑了笑,緊跟其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我來了,麽麽麽麽噠,抱歉又讓你們等了這麽久,沒法更新的日子,我也是十分煎熬啊。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