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碧這才擡頭看着常無靈,慢悠悠地說:“我想說的已經說了。”常無靈挑起眉,說道:“你建議我不要動他,因為他是太尉的心上人?”自碧給了他一個确認的點頭。那常無靈卻冷笑說:“到底是因為他是太尉的心上人,還是因為他是你的心上人?”
果然。
常自碧像是确認了什麽一樣,又輕輕地眨了眼睛。常自碧忽然覺得很好笑,但他又極力忍耐着那亟待爆發的笑聲,因此他喉嚨裏發出了不自然的咕嚕聲。聽起來有點像貓的呼嚕聲,有時常自碧睡得香了也會發出這個聲音來。常無靈其實很喜歡這個聲響,可他才不會說出口。
常自碧忽然跪了下來。跪倒,對于常自碧來說是一件很輕易的事情。他從來很容易跪,雖說是侯爺家的兒子,但真的是從小跪到大,這一點在無靈看來是無法理解的,因此無靈頗為震驚。在驚訝過後,無靈心中掠過一陣惱怒:“你這是在求我放過你的心上人嗎?”
“是。”常自碧動了動喉結,壓下了滿心的笑意,緩緩地擡起頭,眼中滿是柔情,“我求您放過您自己。”
無靈大為震驚,又是一陣的煩躁,煩躁得像是掉進了有一百只田雞在此起彼伏呱呱叫的池塘裏。呱呱呱——呱呱呱——呱你媽!無靈暴躁至極,抓起臺面上的薄身刀刃,要往傅魅身上刺去。常自碧也是吃了一驚,他只道常無靈的性情果然別扭得天上地下僅此一家,老羞成怒的樣子也激烈得與衆不同。
誰家公子害羞起來會捅人?
就咱們常家的。
常自碧連忙拉住無靈,又說道:“哥!”無靈聽了這句軟軟和和的“哥”,心頭也是棉花一樣。到底常自碧每次服軟的示好示弱,都能讓常無靈心中那片池塘風荷珠露傾倒不已。然後常無靈就會開始幹他,猛烈地幹,将他幹到要死要活的。
常無靈的皮膚太黑,所以臉紅起來不明顯,加上那做作的擺譜,讓常自碧一直沒看出來無靈是個容易害羞的人。常無靈冷哼一聲,想将常自碧掙開,但又沒下得去狠心将他推撞在地,便任由常自碧的手挽着自己的臂,故作冷硬地俯視着半跪的自碧。那無靈道:“你還騙我?你果然是舍不得傅魅!”
常自碧似乎已經解開了心底的謎團,一時腦子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的心底是冷酷的,但眼底卻布滿柔波。縱馳歡場的他比誰都會暗送秋波,送多了就膩了,送少了又淡了,柳祁總能把這個尺度把握得不多不少,似仕女圖上的眉峰,端的是不濃不淡。
自碧沒說話,只是保持着那個神色,靜靜地看着常無靈。
就這樣輕易地将常無靈擊敗。
常無靈終究是将那把刀放下來,轉而用手捂住了自碧的眼睛。常無靈惡狠狠地說:“你瞪着我做什麽?”自碧的眼睛被捂住了,便用嘴巴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說:“我瞪您了嗎?我都不知道。”常無靈才不信他不知道,這個柳祁,從一開始就是騷裏騷氣的。
從他們認識的一開始就是。
有的人的騷,是騷在皮肉上,柳祁的騷,是騷在骨子裏。
這話是常無靈說的。
嗯,在心裏說的。
當時常無靈還是不敢跟小侯爺叫板的。常無靈一直在山裏跟着一個叫石藥的巫醫學習各種近乎黑科技的醫學。石藥似乎是得罪了什麽權貴,在侯府的庇護下才能活下來,并且手握大把資金進行研究。石藥是個天才,常無靈也是。所以石藥對常無靈還是比較好的,畢竟常無靈聰明有天賦,更難得的是心無旁骛。比不得那些熬不住寂寞的小夥子,常無靈一心一意想的就是怎麽樣提高自己的醫術修為。因此,将常無靈舉薦給小侯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小侯爺認識了常無靈之後,就對他大加贊賞,還說他比石藥更符合自己的需求。主要是因為石藥是個很有醫德的人,常無靈卻不大知道醫德是個什麽東西。
石藥畢竟是個和尚,把學醫當成功德在做。常無靈則是把行醫當成一種藝術。藝術是沒有對錯的。
小侯爺提出什麽新奇的想法時,石藥都會說人命關天別鬧了我的小侯爺,常無靈則會說放着我來看我的表演。小侯爺最後會更喜歡誰,結果可謂是一目了然。
當初小侯爺買了魏略回來,覺得他的身量體格很适合改造成替身的樣子,石藥卻拒絕做這件事,說這個改容的手術還沒有成熟。倒是常無靈自告奮勇,幫魏略動了刀,出來的效果還不錯,雖然說把魏略的腦子搞壞了,讓魏略失憶了還落下頭痛的毛病。但小侯爺覺得失憶了更好,愉快地給常無靈一個五星好評。
後來傅魅***,燒得皮膚都爛了,小侯爺将傅魅扛到石藥面前。石藥親自操刀,将傅魅救了回來,并且幫他換了一張皮。小侯爺開始指着那個傅魅說,希望這兒怎樣、那兒怎樣。常無靈一直在旁邊看着,看着小侯爺如獲至寶那神采飛揚的樣子,眉梢眼角都是春暖花開的喜悅。小侯爺甚至還問:“能不能把他也弄失憶?當然頭痛病就可免了。”石藥嘴角顫抖,說:“不能!”
柳祁知道自己長得好,柳祁也善于把握別人的喜好,所以他總能現出個讨人喜歡的樣子來。就算常無靈只是柳祁家養的職員,但因常無靈高超的業務水平和較高的不可替代性,柳祁對常無靈也是比較溫柔客氣的,也會盡力地露出可親的樣子來。盡管故作柔和客氣,但骨子裏的傲慢是不改的,這個樣子,不知咋的,常無靈就覺得很騷。
小侯爺很騷。
騷在哪兒?
說不出來。
得出的結論就是他骨子裏就是騷的。
騷裏騷氣,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