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只是一次意外,那你能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第二次、第三次意外麽?像簡喻這樣的前任們,你有多少你自己清楚麽?"霍意用那把季邵最迷戀的溫嗓說着一句又一句往季邵心髒上紮的話,"而且,并不是第一次。這是我給你的第三次容忍,也是最後一次。"
"什麽……什麽意思?!"季邵震驚地看着霍意,完全不知道霍意在說什麽。
"第一次,你拿我打賭。第二次,你跟謝君竹說,跟我處到你不喜歡我了為止。第三次……"霍意似乎并不想重複那天晚上的任何事,連個概況都不願下定義,他頓了幾秒,然後繼續道,"季邵,我有權利做出及時止損的決定。你說呢?"
"去他媽的及時止損!"季邵直接罵出了口,他直直地看着霍意,"霍意!你怎麽就肯定以後就都是損!你不相信我!"
"那你給過我什麽相信你的支撐麽?"霍意還是那樣,就連在這種可以堪稱吵架的場景裏,還是那樣溫和,說話的語氣都不帶急躁一點,骨子裏帶的好涵養,這麽一句反問也說得像是在真的向季邵提問一樣。
可該死的,季邵竟然真的給不出一個有理有據的答案。
"報學校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連跟我的未來都沒想過。季邵,你讓我怎麽能不及時止損。"霍意抿了抿唇,聲線終于出現了些許的不穩,他看着季邵,輕聲道,"我也是真的,有些怕了。"
季邵垂下頭,死死盯着地面,他啞着嗓子,有些艱難地開口,"可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未來沒有你啊……阿意……"
霍意沉默了許久,然後輕輕嘆了一聲,"現在開始想,也不遲。"
"不可能!"季邵直接脫口而出,他擡眼,眼睛都紅了,"霍意!我不可能讓你走!"
說着,他就要去搶霍意手裏的行李箱,霍意一個側身躲過,他抓住季邵伸過來的手,"季邵,你攔不住我的。你想攔,也可以。但我是要去香港考試,你确定不讓我去麽?"
季邵聽着,手上的力氣一下子就洩了,這簡直就是季邵的死穴,他早就知道霍意要去香港考試,那是可以跟大學換學分的考試,他根本幹不出來毀霍意前途的事。霍意是多聰明的一個人啊,輕輕巧巧就拿捏着季邵的命脈。
這個人狡猾又殘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卻還要用自己逼着季邵放他走。
"那你讓我怎麽辦……怎麽辦!"季邵猛地蹲在地上,擡手狠狠抓着自己的頭發,痛苦地吼道。
霍意看着這樣的季邵,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但也僅僅轉瞬即逝。
"就像你的每一個前任一樣,不過是結束了一段戀愛,總會過去的。季邵,你總會很好地過去這一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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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邵這時候滿腦子都是兩個字,報應!
全都是報應!他曾經給出去過多少傷害,成千上百倍地從霍意這裏被還了回來,讓他痛苦,甚至讓他痛恨起了以前那個拿別人真心不當回事兒的自己,有多痛就有多恨。
可季邵又感到很荒唐,對自己感到莫大的荒唐。他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談一場戀愛,第一次這樣在戀愛中變得不像自己,可怎麽談成了這樣一個兩敗俱傷的地步,他明明沒有做出任何實質性傷害的事情,可就是把這一場戀愛談得千瘡百孔。傷害了霍意,也傷害了自己。
多荒唐啊!
仿佛他的認真,也是一場錯。
季邵痛苦不堪,他想找個可以責怪的人都找不到,滿腔憤怒無處發洩,他抱着頭狠狠拽着自己的頭發,似乎想讓疼痛帶走纏繞着他的那些惹人煩的困擾。
正當他被這種拉扯的情緒折騰得快要崩潰的時候,一點溫熱落在了他的額角。
霍意在他身前蹲下了身,湊上前來,輕輕地在季邵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
然後季邵聽見霍意還是用那樣溫柔的嗓音開口,"邵兒,你不想聽我說那句話,那我就不說。但你我都懂的,對不對?"
"喜歡過你值得我慶幸。季邵,我希望你好,越來越好,真的。"
像在熱戀中那樣溫柔,說的卻是一別兩寬的話。
很溫柔,真殘忍。
行李箱的輪子在石子路上滑行的聲音,在這樣一個清晨很是明晰,明晰得越來越遠,越來越讓人聽不見。
啪嗒、
砸到地上的一滴淚,伴随着一聲壓抑地怒吼。
霍意拉着行李箱愈走愈遠,只剩下季邵留在原地一個人,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痛苦。
後來的霍意總會想,倘若他當時再成熟一點,或許不會用那麽決絕的方式逼季邵。季邵那一聲壓抑的嘶吼,在未來很長一段日子裏,都成了霍意深夜夢裏的呼嘯。可當時的他,就算心髒被季邵喊得痛到極致,邁開的腳步卻一絲停頓也沒有。霍意是理智的,是聰明的,是冷靜自持的。
但他也是年輕的,那樣的年輕氣盛。容不得眼裏有任何沙子,要不到全部的愛他就不要了,狠到孤注一擲,毫無後怕。驕傲不允許他有一絲一毫的妥協與委屈,也給予了他堪稱狂妄的自信。
如果他那年不是十八歲,而是二十八歲,或許這個過程會更緩和一些,處理得會再委婉一點。
可是少不更事,不就是輕狂一場。
十八歲的愛情,就該有十八歲的模樣。
愛也熱烈,恨也磊落。
謝君竹穿過狂歡的人群,走到調酒臺前看見的就是一個醉得不成人樣的季邵,他啧了一聲,沖着吧臺裏的調酒師問道,"這怎麽回事兒?"
調酒師也很無奈,"連續好幾天了,邵哥就往這兒一坐,一言不發地灌酒,醉了就趴這兒睡,醒了再繼續喝。原先我合計醉生夢死幾天也就算了,畢竟每天買醉的人多得是,可看這情形,季少這是往死裏喝,沒有頭啊!經理也摸不準主意,這才聯系君哥你。"
謝君竹都不用想,保準跟霍意有關。季邵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霍意的蠱,一門心思往那愛情的深淵裏栽,不能雙宿雙飛,就要粉身碎骨。一點後路不給自己留,風流浪子的人設直接崩得渣都不剩,牢牢地給自己套上個情聖的緊箍咒。都不需要霍意念咒,自己個兒就心甘情願畫地為牢。
沒辦法,再怎麽唏噓,這也是自己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謝君竹認命地扛起季邵,沖調酒師打了個招呼,"人我帶走了,帳從我卡上走,謝了,哥們兒!"
"客氣!"調酒師爽快地一揚頭,看着謝君竹帶着季邵走出了喧嚣的聲色犬馬,不自覺搖了搖頭。
公子哥兒也有公子哥兒的煩惱啊。
謝君竹折騰半天,終于把一個還撒酒瘋的醉鬼整回了家,一連帶着聽了一路的霍意離開羅曼史。
他用力把季邵扔在了床上,坐在床邊趕緊倒騰兩口氣,休息一會兒。
季書倒了杯溫水送了進來,盯着他哥看了幾秒,"我哥他……"
"失戀了呗!多明顯!"謝君竹恨鐵不成鋼地開口道,"還是被人甩的那種!"
"……是霍意?"季書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謝君竹感覺有點意思,轉過頭來,"你知道?"
季書靠在門口,歪了歪頭,"雖然我哥沒告訴我,但我知道。不過就沖我哥那德行,我知道也很正常吧。"
也是,季邵自從跟霍意在一起之後,春風都趕不上他開花的速度,自然瞞不過他聰明的弟弟。
"行吧!小書你去睡覺吧!明天還得上學吧!你哥這兒有我呢!我打不死他,放心!"謝君竹沖着季書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去休息。
季書也沒說別的,把手裏的溫水放下了,就往自己卧室走,走之前輕飄飄留下一句,"記得給我哥留口氣兒就行。"
謝君竹笑罵一句小兔崽子,然後又回頭有點憂愁地看着床上這個滿身酒氣的人。謝君竹給季邵把外套脫了,給他踹到床中間蓋上了被,自己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拿過季邵的手機就開始翻霍意手機號。
用季邵電話打,無法接通。
用自己的手機打,那邊還是無法接通。
這就有點麻煩了……
折騰了大半夜,謝君竹想着想着,自個兒也困了,就窩在小沙發上睡着了。
結果早上睡得正香的時候,被咕咚一聲給驚醒了。謝君竹騰地一下坐起來,眯着眼睛費死勁兒也沒看清季邵擱哪兒整什麽玩意兒呢!
"操……你大半夜撒酒瘋,大早上又擾人清夢!季邵!你沒毛病吧!"
季邵在那頭蹲着身子鼓搗着什麽,身上還穿着昨晚那身衣服,皺皺巴巴的,毫無形象,頭都沒回,直接開口,"快了。"
快什麽玩意兒?謝君竹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季邵是回答他問題呢!
"靠……"謝君竹剛想再罵季邵幾句,結果看着季邵站起來,動作利落合上箱子,拎着就要走。
"季邵!你他媽幹什麽去?!"謝君竹這回徹底醒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季邵,"邵兒!你是不是酒還沒醒呢!"
"我醒了,不能再清醒了!我再這麽醉生夢死下去,霍意就徹底沒了!"季邵雖然神情頹廢,但是眼底的認真顯而易見。
"……不是,那你這是……"謝君竹真是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季邵拎着行李箱就擡步往外走。
"去香港,找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