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姬媛和海岱拼命催動着胯下駿馬，感覺着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将兩人的頭發吹得散亂，海岱微微回首，卻看到一股鋼鐵一般的洪流從山上奔了下來，一只只箭矢從身後擦過，有一只險險擦過她的臉頰，将她的左臉劃出一絲血痕。
海岱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卻感覺臉上濕漉漉一片，她心裏一驚，卻不敢多看，只能策馬狂奔。旁邊的姬媛忽然驚叫了一聲，聲音裏帶着一絲喜悅，高聲道：“永豐城快到了，兄弟們加快速度啊！”
海岱連忙擡起頭，她的目力沒姬媛那麽好，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小城的輪廓，等到一行人狂奔至近處，她才看清楚永豐城的全貌。海岱自從來到這裏，見的大多數是高大雄偉的大城，這座永豐陳城牆低矮不說，連城門用的都是看着不怎麽結實的木門。
她轉頭看着姬媛，擔憂道：“這裏能擋得住這麽多人？”
姬媛回頭看了看已經越來越近的追兵，臉色凝重地道：“成不成的，也只有試一試了。”說着便打起手勢，亮出了自己的旗號。
守城門的人先是看着一隊幾百人的騎兵一路煙塵的狂奔而來，又看到後面上萬的東夷騎兵緊追不舍，永豐這座小城哪裏見過這等場景，他吓得腿肚子轉筋，直到姬媛打起旗號，這才勉勉強強回過神來，吩咐底下的人打開城門放行。
一行人越發加快了速度，一路狂奔才進了城門，因為慣性，一行人一直沖到了長街的那一頭，才算是停了下來，海岱和姬媛對視一眼，這才算是松了口氣，海岱皺着眉毛，猶豫着問道：“你剛才可看清楚了？追着我們的是哪些人？”
姬媛遲疑道：“追着我們是東夷人無疑，但領頭的那個…看着倒像是雪姬。”她說着自己也有些疑惑，雪姬雖然心狠手辣，但對北太沅卻是忠心耿耿，如何會跟東夷人攪在一起。
海岱‘啊’了一聲，忍不住感慨道：“若真是她的話，那她可真夠執着的了。”說完心裏也毛毛的，雪姬這人已經有了精神病的先兆了。
姬媛也是不解，和她一邊帶着人向着城樓上走去，一邊面色凝重道：“不管是誰，他們人數衆多，我們城弱兵少，這次怕是有大麻煩了，而且永豐城位置偏僻，就算想要向其他城求援，他們要趕來也得好些時間。”
兩人說着已經登上了位置較高，且不易被射中的塔樓，姬媛定睛一看，然後訝然道：“竟然還真的是她。”又是不解道：“她到底是為了什麽呢？雪姬到底怎樣和東夷人搭上手的？這次又是為何跑到這裏來的？難道是專門為了伏擊你我？”
海岱搖頭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你繞道而走不過是臨時起意，她哪裏能猜到你的心思？”
姬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也是，她若是特地為了我們前來，我們不過區區幾百人，她也就沒必要帶上上萬人了。”
兩人說話間，底下的東夷人已經準備好了滾石木擂一般的東西，顯然是準備攻城了，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雪姬大概存的就是圍城的心思。
姬媛和海岱對視了一眼，面色都十分難看。
這時，永豐城的守備衣衫不整的跑了過來，他一只腳沒穿襪子，另一只腳卻把襪子穿反了，頭上的官帽還是歪歪斜斜的挂在腦袋上，一幅剛從睡夢裏被驚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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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沒看雪姬和海岱兩人，而是一伸頭，看到底下黑壓壓一片的東夷騎兵，吓得眼前一陣發黑，這時一只箭矢射來，剛好把他歪在腦袋上的官帽射掉了，他發出像是被欺|辱的小姑娘一樣的尖叫，聲音又細又長，飽含顫抖和驚恐，更是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在牆邊。
姬媛先是看他衣衫不整，後又見他如此膽小，心裏一陣惱火，呵斥道：“你慌什麽？還不趕緊站起來，加強城防！”
他好像才回過神來一樣看着姬媛，顫聲道：“大，大人，底下那些東夷蠻子，是怎麽一回事？”
姬媛冷冷地看他一眼，道：“按照我的吩咐，做好你該做的事，其他的不要多問。”
他苦着臉道：“可是，可是小人負責着一城百姓的安全那，這些東夷人這般來勢洶洶，就憑咱們能抵擋得住？”更重要的是，東夷人生性野蠻好色，若是被他們破了城，他新收的兩位姨娘，新買的幾個俏丫鬟，還有自己這麽多年辛辛苦苦搜刮來的金銀珠寶，還能剩下嗎？
姬媛垂下頭思索片刻，然後吩咐道：“你立刻調集城裏所有能調集的人手，讓他們趕到這裏來，在貼出榜來在城中召集青壯，其餘的事交給我來處理。”
守備眼睛輕輕轉了幾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過表面上還是一幅恭敬姿态道：“就依着大人的吩咐，小人去準備了。”
姬媛點點頭，轉頭繼續走到塔樓上，對着下面，運足內力高聲道：“雪姬，你身為大夏的臣子，如今和東夷人成為一丘之貉，不覺得羞愧嗎？”
海岱在一旁嘆氣，她要是知道羞愧就不會幹了。
果然，就聽見雪姬在底下冷笑了幾聲，一把扯開自己的面罩，冷冷道：“這還不能成為理由嗎？”她的目光一轉，落到海岱身上，忽然又輕笑道：“姬媛，我們好歹相識一場，又在一起為官，你若是肯把她交出來讓我處置，我也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姬媛用一聲短促的冷笑結束了這場對話，然後面無表情的轉身下去。
雪姬面色一冷，伸手一揮，幾只浸了麻油綁了棉布的箭矢一下子落在城樓上，雖然不至于大面積起火，但也将許多地方燒的一片黑灰。
姬媛站在城樓上，神情淡定的指揮着士兵滅火，又把金湯潑下去，阻止他們搭着梯子攻城，她表情雖還淡然，但眉宇間卻帶了一絲焦急和凝重，低聲對海岱道：“永豐城到底和翌宗的燕永州沒法比，若是在燕永，就算雪姬的人數再多來上十倍我也不懼，可這裏…哎。”
海岱有些緊張地握住她的手臂，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姬媛道：“只能拖了，能拖一日是一日，他們一路跋涉而來，定然沒有帶許多糧草，要麽拖到他們糧草耗盡，要麽拖到殿主那邊戰事結束，來救援咱們。”她又嘆氣道：“現在只盼着殿主那裏趕快完事，不然我出事倒還不打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殿主就只能當鳏夫了。”
“……”沒想到姬媛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海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才道：“不知道殿主那裏還要打多久，沒準是一年半載，沒準是三五個月，沒準是一兩個月，沒準只要十來天，咱們不能全指着他們，只好自救了。”
姬媛斜了她一眼：“說的倒是容易，可你有什麽辦法？”
海岱咬着牙道：“我試試。”她又速度飛快地道：“你這裏一定要拖住，不能讓他們破城進來了，還有幫我找幾個做鞭炮的師傅，多多益善，”她又喃喃自語道：“上次就是沒有成，這次不知這法子管用嗎…哎，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
守備的宅子如今已經被臨時征用成了兵營，各色面容嚴肅的兵甲進出，有不少身上還帶着傷。
如今距離永豐城被圍住已經過去三天了，這三天裏永豐城人心惶惶，其中尤其以守備為最，他心裏大恨姬媛和海岱給她惹來了這麽大的事，但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能每日驚慌地跑進跑出，四處尋找能夠帶着自己的金銀細軟和各色美姬逃走的出路。
在守備府上最偏僻的一個別院裏，海岱正緊緊地盯着各個巧手的制造炮仗的能工巧匠，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配方比例。
其中一個工匠師傅，安撫道：“姑娘，您不必着急，我們都是做炮仗作熟了的老人了，這次不過是把分量加大，動靜調大些而已，也不難做。”這些都是上回拖姬媛幫忙找來的炮仗手藝人，這些人都是加班加點了幹了許久，為的就是盡快趕制出海岱如今迫切需要的東西——火藥。
海岱也沒指望能夠研究出一個紅衣大炮啥的，只希望造出最簡單的火藥，暫時解開眼下的危機，讓熱武器提前登場在冷兵器時代，起碼也能打雪姬一個措手不及，至少還能拖個幾天。
她一邊想着，一邊肅容道：“雖說原理相同，可到底不是一樣的東西，我知道大家辛苦了，可在這緊要關頭，千萬別掉以輕心。”
那人看了海岱眼底很深的青黛一眼，嘆道：“姑娘才真是辛苦了。”他這倒不是套話，他們還能輪班倒這歇歇，而海岱這幾天則一直呆在這裏，計算各種材料的配比，看着他們制作，統共就歇了不到三個時辰。
海岱搖搖頭，想要讓已經昏沉的頭腦清醒些，卻突然聽到後院轟隆一聲巨響，一個年輕瘦高的工匠一臉興奮地跑進來道：“姑娘，你說的那個什麽什麽藥，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