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宣和幹脆當天就在燕王府住下了,只是他很快發現了不對。
這院子看上去是很精致,那也只是看上去。
通俗來講,謝淳就像是在富人區住着普通裝修的豪宅,這做豪宅中,宣和住着的這個院子算是軟裝最精致的了,而宣和在住進來之後才發現這連這精致也只是表面工程。
硬件設施跟上了,服務沒到位,尤其是某些消耗品。
香皂浴油之流都是直接從他那脂粉鋪子買的成品,雖說同宣和平日裏用的獨家定制有些不同,但到底是自家的東西,宣和也沒什麽不滿意的,他不能忍受的是這裏的廁紙居然沒有熨燙過。
宣和府上用的紙除了木漿還加入了棉,柔軟有韌性,送到府上之後每一張還都會灑水熨燙,同從前用的沒有太大區別。
宣和自小便是這樣長大的,還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而謝淳府上連個丫頭的影子都見不着,哪有人給他熨紙。
跟太監一樣,這好歹也是親王府,宮中派下來的标配的丫鬟肯定是有的,但是謝淳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将他們都許了親衛。
也不知是該是火這些宮女都有個好歸宿還是該說謝淳手底下這些親衛福利好了,總之整個燕王府,所有的侍女都盤了發髻。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成了親,有一位被叫做文姑姑的女官,便是直言自己沒有成親的意思,直接為自己挽了發髻。
這一個兩個的姑姑,做事都十分麻利,宣和并不是多難伺候的人,雖說活得精細,但并不與人為難,對于這些宮中出來的人來說伺候起來并不困難。
唯獨這事兒,他不說,別人不問,确實很那想到,但五谷輪回之事,他如何開口?
最後竟然是王富貴砂眼觀色,覺出他有些不快,思來想去便想到了這一茬,同文姑姑打過招呼,宣和這才用上了精心熨燙過的手紙,暫且打消了搬出去的念頭。
他到最後都不知道謝淳到底知不知道這事,反正只要他不說,就當他不知道吧。
除此之外叫宣和不滿的還有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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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裏頭廚子水平絕不能說差,只是王府節儉,唯一的主子在吃食上并不講究,長久以來廚房就沒有準備各類高湯的習慣。
宣和府上許多鍋中同時熬着高湯,許多需要提前處理的食材也都處理好了備着,确保他要吃的東西基本能在本個時辰之內準備完畢,除非是一些必須新鮮處理過程又極度繁瑣的東西。
宣和還有摘星樓,府上處理好的食材,過了時候就送到摘星樓去,避免浪費還多一筆進賬,很是方便。
這裏就不一樣了,吃食稍稍繁瑣些便要等上許久,連吃個豆腐都不是府上的味道,吃慣了精致的飲食,偶爾在街邊吃一碗馄饨嘗鮮那是生活情趣,但要是天天吃這樣的,那叫找罪受。
他便幹脆日日叫人從摘星樓送了菜來。
宣和也不是刻意要為難人,實在是有些東西在他府上只是尋常,沒道理到了這他就要我沒去自己。
廚房的管事卻仿佛被人踢了館,他們也都是大廚,吊高湯的本事還能差了?誰都有拿手的絕活,他還有壓箱底的傳家本事沒拿出來呢,從前沒有用武之地,如今自然要大展身手,不等謝淳吩咐就去賬房要錢了。
燕王府的生意多,且走的都是王府的賬目,趙誠平日裏總喊孔明軍師,但他做的事其實很多很雜,出謀劃策就不用說了,其實很多庶務也是他在打理,比如錢財這一項。
将銀票給出去的時候孔明心都在滴血,雖說王爺意思是郡王爺的花銷都走他的私賬,但原本謝淳的私賬同王府的公賬并沒有那麽分明,賬冊到是都分開記得清清楚楚,如今要分開也方便。
賬上少了大筆錢財,做起生意都拘束許多,好在謝淳的意思是外頭的生意可以漸漸停了。
要成親的男人就是不一樣。
孔明索性叫人把賬冊都搬去給謝淳,方便他後續安排。
謝淳這情況同真的成親還有些區別的,畢竟那位也是不用管事的主,不過生意鋪那麽大看賬冊肯定沒問題。
照理說,親王是有專門的官員替他掌着私庫的,而王府公賬,将來是要給掌中饋的王妃過目的。
如今人已經住在府上了,至于他願不願意看,那就要看王爺有沒有本事叫人收下了。
謝淳還真有辦法,他叫人将賬冊搬到了後頭書房,卻不是王府公賬,而是他的私賬,還連着庫房鑰匙幾匣子銀票地契一起送了過來。
他這是把私房錢都拿出來了。
前頭說了,謝淳府上的一切用具都王府标配,那餐具來說,瓷器都是官窯裏出來的,絕對不能說不精致,但是宣和那裏的花樣更多,不全是官窯出來的,但件件精品,他府上的廚子擺盤也精致,什麽風格的菜就用什麽樣的餐具。
他若新得了喜愛的餐具,吩咐一聲用上也是有的。
宣和這幾日便是在為此事苦惱,他用不慣謝淳府上的東西,說來其實都是小物件,從府上帶來也方便,但怎麽說他也是來做客的,帶上這大堆的家當,那不是明擺着要常住嗎?
謝淳最後親自将私印送來交給他:“你住在燕王府,若缺了什麽要添置,便走我的賬。”
花謝淳的錢,添置的東西,宣和只是暫且使用,将來不帶走,這倒是可行,宣和欣然收下了這枚小小的玉印。
随即他發現謝淳送過來的根本就不只是銀票,還有些地契,此外還有幾箱子賬冊。
這是什麽意思?
宣和一副沒有解釋就要發作的樣子,謝淳安撫他:“這是我的私賬。”
“私賬?”宣和随意拿起一本賬冊嘩啦啦地翻動,然後随手扔在一邊:“燕王殿下若是銀子多了沒處使,往那護城河裏倒便是,有的是人寒冬臘月也要下水撈銀子,送我這作甚?”
謝淳并不急,他知道宣和在意什麽,淡然解釋:“同北邊的貿易也在這。”
宣和聞言略帶猶疑地瞧了他一眼,拿起那本扔在一旁的冊子翻看起來,這一看就看到了京中下第一場雪。
進來天冷得厲害,好在這院子鋪了地龍,宣和除了隔兩日進宮請安之外并不出門,窩在書房将這幾箱子賬冊都捋順了。
謝淳不會騙他,看完這些賬冊确實就知道燕王府是如何同加娜仁合作的了,宣和忍不住想,也難怪她要換人,也不知當初是怎麽叫她同意的這條件。
站在加娜仁的角度,這生意實在是雞肋,若說不做,也有些進賬,若說要做,這進賬有實在是少得可憐。
如今宣和看了賬,就相當于是知道了她的底線,談起價格來便有更多的把握。加娜仁要同他交易的範圍不及這賬冊上涉及的廣泛,看來是還想同謝淳保持聯絡。
但謝淳都把賬冊送到他手上了,他不操作一番簡直對不起他的好意。燕王殿下志存高遠,大概是看不上這些許生意了,宣和自然不會同他客氣。
加娜仁不說,他可以主動提。
為了這事,宣和去了兩回使節館,托謝淳的福,他如今住在燕王府,加娜仁倒是打消了對他的興趣,只是同樣因為他住在燕王府,說起生意時,加娜仁便警惕了許多。
宣和便悠悠嘆了口氣:“我又何嘗不想出京去。”
他只說一句,餘下都交給加娜仁自行領會,她果然是領會很多,認定了是謝淳強迫他,他是來截胡的。
……
宣和同加娜仁談完,還找了其他的番邦使節,這做生意麽,做一家是做,做兩家也是做,其他番邦雖說沒有西涼這樣大的體量,但蚊子腿小也是肉,總有當地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為了方便交談,宣和還喊上了鴻胪寺少卿一道,鴻胪寺少卿是個留着兩撇小胡子的瘦高個,相貌不說多好看,氣質很特別,宣和還挺喜歡他。
他會說許多番邦話,宣和也順道跟着他學了幾句,倒是沒有聽到他相對熟悉的一些外語。
生意順順利利談下來,還學了幾句外語,為表謝意,宣和便在摘星樓請人吃飯。
他叫人回燕王府去傳話,今日不回去用晚膳,不是說給謝淳聽的,是說給府上的廚子聽的,這廚子見天地琢磨着他的口味,想方設法做出些新奇花樣來,宣和自然領了他的情。
只是沒想到謝淳來接他了,還是坐着馬車來接他的。
謝淳平日裏出入,無論冬夏,大多是騎馬,這樣坐馬車到是難得。
鴻胪寺少卿對這位燕王殿下了解不多,但僅有的那一點印象很是不錯,畢竟他看上去是個很務實的人。
他知道宣和住在燕王府——這在京中不是什麽秘密,稍一留心便能知道的事。只是他原以為這裏頭有什麽其他的緣故,如今看來哪有什麽其他的緣故。
他們是真的關系好,正好郡王府修繕,郡王爺便住到兄長家裏頭,不然哪有客人回去晚了,主人親自出來接的?
他們絕對不是簡單的主客關系,他就拱手對宣和說:“兩位殿下手足情深。”
宣和:“……”
并不想多說。
宣和叫百裏彙送人回去,他自己則上了馬車,謝淳在裏頭拉了他一把,宣和也沒拒絕,口中問到:“你來做什麽?”
宣和上了車,謝淳也沒放開他,今日宣和沒有飲酒,夜涼,他的手也有些涼,索性就這麽把手放在謝淳那,權當他是個手爐。
馬車在青石板路上吧嗒吧嗒咕嚕咕嚕地走,車外寒風呼嘯,車內暖意蓉歐讓,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宣和昏昏欲睡,終于忍不住阖眼時,聽到謝淳說:“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