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宣和一時愣住,居然忘了推開他。
謝淳一手箍着他的腰将人鎖在懷裏,一手托着他的後頸,使他微微擡頭,一邊撬開牙關,輾轉深入。
宣和終于反應過來要推開他。
他連硬一些的弓都來不開,又怎麽推得開人,何況他被謝淳困在懷裏,胳膊活動受限,只能小幅度地移動,錘人都像撓癢癢。
那動作在外人看與其說是推不如說是迎。
跟着謝淳進來的,原就守在院中的衆人目瞪口呆,院中更靜了。
百裏彙看得面紅耳赤,想轉頭避開,又顧忌着皇帝的吩咐。
燕王殿下要算在防範的人中嗎?
這要怎麽護,從燕王殿下懷裏把他家王爺搶出來嗎?他們嘴還貼着啊。
宣和推不開人很是惱火,牙關一閉要咬人,猝不及防之下,還真叫他得手了,謝淳被他咬破了舌頭,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謝淳動作頓了頓,不待宣和推開他,他便又翻攪起來,比方才更兇了。
宣和暈暈乎乎的,推拒的手軟軟地搭在謝淳肩上,腿有些發軟,若不是謝淳摟着他,幾乎要站不穩。
唇舌發麻,已失了控制,喉間發出細微的聲響。
唔唔嗯嗯的,聽得人臉紅心跳。
謝淳知道他是在罵自己,到底也沒把人欺負太狠,放開他,視線落在他的唇上,拇指撫過他的嘴角。
宣和被他松開之後便大口喘着氣,眼角泛紅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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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淳狡猾,被他咬了之後就防備着他,他若是不管不顧,很可能咬到的就是自己,居然只能任他施為。
想來想去還是氣不過,宣和趁他不備突然湊近,微微踮起腳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他沒收着力,一口下去就見了血。目的達到又即刻撤離,不給他占便宜的機會。
卻不知衆人眼中就是謝淳親了他許久,分開之後他還嫌不夠,湊上去主動親人。
謝淳短促地笑了一聲,攬過他的肩輕輕一帶又把人按進了自己懷裏。
這次什麽都沒做,只是臉頰貼着他的額頭。
他眼底沒有半點陰霾,臉上帶着笑,只是宣和看不見。
他只聽見謝淳說:“我以為,我來晚了。”
謝淳難吐露心聲,宣和卻半點面子都不給。
什麽來早了來晚了,宣和踩了他一腳,他腿還有點軟,這一下沒什麽威懾力,不過謝淳放開他了。
宣和退了兩步,抹了一把嘴,呸了一聲,恨恨地看他:“不要臉。”
看着似乎是結束了。
錢毅小心翼翼地上前請示,謝淳雖然帶人來幫忙了,但這畢竟是郡王府,這些人還是要他們來處置的。
這不是普通的遭賊,報官都行不通——眼下那個府衙有餘力接收這些人。
他們都知道這事涉及到謀反,但是宮中情況不明,因而錢毅只說是“強人”。
“強人都已被控制,請王爺示下。”
這麽多人不好關,關起來沒人看着容易出事,派人看着又極費人力,王府多處失火,建築損毀,眼下還需要排查暗火,看守圍牆防止有人趁亂潛入渾水摸魚。
宣和皺眉:“捆起來打暈扔空房裏。”
若是謝淳大約只會留下幾人問話,累贅罷了,況且犯下了這等事,死有餘辜。
但這是郡王府,他沒有插話。
能把人打暈的力道換個位置可能就鞥把人打死,這不好控制,錢毅看着他的表情,收回了要說的話,反正那些人,死有餘辜,若真死了就說是重傷不治好了。
他領命而去。
百裏還有點恍惚,他一直覺得王爺跟燕王關系有點奇怪,時好時壞的,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關系。
白修遠拍了拍他的肩,百裏彙張皇回頭。見深色尋常,雲往常無二,忍不住問:“你早知道?”
白修遠搖搖頭,他不過是有些猜測。倒是沒想到燕王殿下居然一點都不避着人。
趙誠看着他們家王爺,一言難盡,剛才謝淳帶着他們殺進來的,一點不誇張地說,王爺沖鋒陷陣身先士卒。
就這樣也沒受傷,不過是身上帶了些賊寇的血跡。這是應當的,王爺對上西涼人也從未落于下風。
他今晚唯一的傷就是嘴角那道口子,進來就抱着人小郡王耍流氓,叫人咬的。
他是不知道,被咬的不止是嘴唇,還有舌尖,謝淳舌尖抵着齒龈,微微發麻,心情卻是難得的愉悅。
他方才遠遠看見王府的火光,險些以為做了無數次的夢,終于要成了真。
好在,這終歸不是夢。
宣和哪裏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只知道這個人一來就瘋了一樣抱着他啃,偏偏還要倚仗他。
“你帶着陛下親衛來的?”宣和冷不丁開口。
跟着謝淳一起來的不只是王府親衛,還有陛下身邊的近衛,按理說他們應當進宮去的。
這也是趙誠想說的,他們已經耽誤許久了。
謝淳應了一聲。
“那宮中如何?”
“不知,”看到他的眼神,謝淳又加了一句:“老三進宮了,老六在聯絡世家。”
宣和有點不可思議,皇帝把親衛就交給你們了,不就是讓你們去立功的,一個兩個往外跑是什麽意思。
如今宮中只有三千近衛,光是他知道的周家的私兵就有三千人,還不算那些被策反的世家大族,倒戈相向的将領。
但謝淳若是不來,他這是個什麽結果還兩說,他沒有立場責怪,只能說:“你快去。”
謝淳說:“父皇自有算計。”
皇帝不會只倚仗幾個兒子,既然敢進宮就一定還有其他的準備。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謝淳沒興趣再回去一起去演戲。
父慈子孝,君臣相和,他們都沒有。
他沒有宣和有,宣和不過是看他一眼,便對百裏彙說:“點人,随我進宮去。”
謝淳:“……”
最後謝淳還是同他一起來了,皇城內本就都是高門大戶,如今家家關緊大門加強了守備,街道上便愈發寂靜。
他們穿接而過,不知道這一面面牆後有多少人在看着。
老六也帶人在宮門口,相比之下,他帶的人要多不少,看來是從各府借了人。
宮門緊閉,他們沒法進去,城樓上兩方人還沒打出勝負。
情況便僵持住了。
“不對,”宣和一開口所有人都看着他,“皇城、京城皆有守衛,為何還不到?”
皇宮自然是重兵把守,除此之外,皇城、京城也都有軍隊,京郊還有衛将軍守着。
謝淳知道他的意思,但這些人同時倒戈是不可能的。
“皇城城門關着。”
城門關着,京城兵馬司的人進不來。
事實也确實如此。
城牆本就是防禦建築,城門一關哪裏有這麽好進,消息有沒有傳出去還是兩說,即便是傳出去了,這些人想要進城還得先攻城。
可他們原本是守城軍啊,哪裏來的工程器具,只能傳了話然後等着衛将軍帶人馳援,可衛将軍遲遲未到。
宣和擡頭看了一眼城牆,深吸口氣,原本莊嚴巍峨用來護衛皇宮的城牆,現在成了最大的阻礙。
“三哥怎麽進去的?”
六皇子面上郁郁:“他跟着父皇一起進去的。”
像是知道宣和要問什麽,他主動說:“宮中親衛也輪值,三哥帶着人進去了,我就想先回大營。”
“陛下把人交給你就是為了讓你送他們回家?”
若不是謝淇還知道去找世家借些人,他簡直想罵一句傻子。
宣和從未這樣恨過自己這姓氏,他要說皇帝親兒子,哪裏輪得到這幾個?
他盯着護城河看了一會,下馬時被謝淳拉住了。
謝淳知道他想做什麽,皇宮的護城河與宮內水系勾連,但出水中情況未明,況且秋日夜間水涼。
“父皇自有應對。”
宣和定定地看着他,掰開他的手:“這是兩回事。”
謝淳怔了怔:“我帶你進去。”
皇宮內。相較于皇宮,乾清宮實在不算大,有三千人把守也差不多夠了。
外頭那三千,來了更好,來不了也妨礙,衛将軍根本就不在京郊,謝淳想得不錯,他早有算計。
朝臣也很少進乾清宮,這裏是內廷,皇帝禦門聽政是在門廳,大朝會在太和殿,日常處理政務又是在養心殿。
不少人還是第一次進來。
宣和的話來說,大會在公司會議廳(太和殿)開,日常會議在老板家門口(乾清宮門廳)開,小會去辦公室(養心殿)找老板,今天他們這是上老板家裏頭了。
皇帝在寶座上坐着,下方衆臣皆靜默。
皇帝下令,便連門也沒有關,謝泯穿着甲胄,手中握刀,騎馬立于在宮門之外。
門內,謝潤兩手空空,不過是穿着輕騎服同他對峙。
“二哥何必如此,即便是控制了皇宮,皇城守衛,京城守衛很快便到,不若現在同父皇認錯。”
老二沒有看他,皇帝甚至沒有派人出來溝通的意思,認錯?從周家被抄家那天起他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不是沈宣和,他們不是父子是君臣,自古謀逆之臣有哪個有好下場。
今日不是生就是死。
“父皇年歲已高,精力不濟,不若效法堯舜,退位讓賢,頤養天年。”
他雖在門外,聲音卻傳入殿內,衆人皆不敢擡頭看皇帝神色。
方公公卻知道,陛下罵過一回便不會有第二回 了。
陛下的耐性,從來只對着小殿下。
“什麽時辰了?”
方公公低聲回答:“回皇上話,亥時二刻。”
皇帝起身竟要離開,衆人不解,生怕帝王有個三長兩短,便要攔他。
“他若進來,朕倒要高看他了。”
真有這個膽識能耐,他便是即刻傳位又如何?
乾清宮最初修建就是作為寝宮的,老二說的沒錯,他年事已高,該早些休息。
片刻後,方公公出來傳話:“陛下說了,二殿下若是孤身入內坐上寶座,陛下便傳位于您。”
三皇子面色變了幾變,怕老二真就那麽進來了,皇帝既然這樣說了,那親衛一定不會攔他,阻撓他的可能只有自己。
另一頭,宣和跟着謝淳繞了圈子,找到一處小門。
他平日裏出入走的雖不是正門,那也是比正門低不了多少的門洞,最多圖方便走過掖門,這寬不足一丈的宮門竟是開在宮牆上?
正常情況下這裏當然也進不去,但今天,裏頭正亂着。
他們人多,大門打不開,要進這小門卻不難。
“你怎麽知道這裏還有個門?”
宣和自小也是在宮裏頭長大的,卻從不知這門,想來也不常開。所有人出入皇宮都需藥登記,這門雖小,能用的卻多半只有皇帝。
這怎麽看都像是皇帝要悄悄出門時走的路。
“幼時來過。”
方才謝帶着他便來了,他們身後只跟了百裏彙,宣和正要叫百裏彙去喊人。
就見他竟上去敲了敲銅制的門環。
敲了三次才有人低聲問:“何人在外!”
宣和想想,莫不是這門太小,雖有人守着,那些謀逆之人卻漏了這?那倒是方便了。
堂堂燕王,自報家門似乎有些丢人了,宣和投桃報李,替他喊了一聲:“燕王。”
門內便沒了響動。
“不會是……”
“吱呀——”一聲門開了。
開門的人穿着铠甲,卻不是皇宮守衛的顏色,這是禁軍。
謝淳将宣和攔在身後,百裏彙擋在他身前,宣和也覺得有些不對,卻聽裏頭有人說:“進來。”
宣和只覺得這聲音耳熟,謝淳卻知道,這是他舅舅。
宣和看着衛将軍,終于明白了皇帝的底牌藏在哪。
所有人都以為衛将軍在京郊,不想他早已入了宮,二皇子同周家趁着皇帝出行在宮中某事,卻不知皇帝出行前衛将軍便已帶人入宮,藏在這無人居住的宮殿中。
“城樓上的都是在做戲?”
話說出來宣和就知道不可能,應該是真的在打,是真的有人倒戈。
在他看來衛将軍若是帶人鎮壓,傷亡人數會少許多,但帝王眼中,這不算什麽。
皇帝會寬慰他,衛将軍不會,掃了他一眼便說:“皇上說了,天亮再動手。你們既來了,便在這呆着。”
他又看謝淳,想問他為什麽沒進宮,最後又沒問出口,左右是他自己的決定。
宣和沒想到最後居然是蹲在皇宮一角等天亮,也不知老六他們怎樣。
他打了個呵欠,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夜漸漸深了,也愈發涼了。
謝淳同衛将軍說完了話回到他身邊,見他動作便出聲詢問:“冷?”
宣和給他一個眼神,沒說話。
謝淳沒有脫外套的意思,在他身邊坐下,直接将人抱進懷裏。
宣和看了看天空,天氣不好,星星沒幾顆,又無趣地收回視線。
“或許明日太子就定了。”
“不會。”
“老三救駕有功,老六好歹出了點心,你把陛下親衛扔在宮門口然後失蹤了。”
“睡吧。”
“謝淳,你是傻子吧?”
謝淳同他對視,今日天上星辰寥落,大約是都落入了這雙眼中,謝淳擡手蓋住這雙過分明亮的眼,掌心眼睫顫動。
一吻輕輕落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