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宣和發愣,他忽然覺得謝淳的眼睛真好看。
不是因為輪廓,而是因為眼神,謝淳看人的眼神,讓人忍不住沉淪。
宣和甚至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忽而,清風拂過,吹動了車簾,車內空氣流動起來,宣和清醒了一點。
回過神,收回視線。
宣和确實喝多了,但也沒那麽多。
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個狀态不對,他明明是在反抗在不滿,為什麽謝淳三言兩語家一個眼神,襯得他像是在無理取鬧?
沒意思。
宣和不再說話,倚在馬車壁上閉眼思索,謝汲,或者說鎮南王府該怎麽用。
《君臨》劇情中沒有謝汲,按原文時間,六年之後謝淳才會起兵,鎮南王府也幾乎是同時昭告天下自立為王,要同大雍劃界而治。
但那個時候的鎮南王已經換了人,卻也不是謝汲。
這可就耐人尋味了。
謝汲确實有一個庶出的兄長,但按照鎮南王一貫以來的态度,襲爵的一定是謝汲,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百裏彙趕車的技巧比一開始娴熟多了,這一路又都是在皇城內,所有道路都鋪着平整的青石板,十分平穩。
午後的街道也還算是寧靜。
馬蹄聲噠噠的,宣和便有些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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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和。”
靜谧的空間內,醇厚的嗓音響起,并不突兀,伴着酒意,愈發惹人困倦。
宣和也懶怠了下來,連哼一聲都懶得。
謝淳說:“你想要什麽?”
宣和拖着調子說:“我要成親。”
謝淳沉默半晌:“你不想。”
宣和懶得再跟他争辯,他确實不是想成親,他是要自由,但是這話說出來矯情,沒有人是完全自由的。
即便沒有謝淳,他的婚姻也不可能完全自主,總會有些利益上的置換。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說是自由的,不過是能約束他的人少了一些,明面上的禁忌少了些,但總也有拘束,有顧忌。
得到了什麽就一定會失去一些別的東西,這道理宣和自小就明白。
現在他不滿,歸根結底不過是覺得,得不償失了。
所以謝淳在問他,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
宣和認真想了想,無非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誰知道他不過是想澆澆水讓這樹長快些,就被捆在樹下了,這下子,乘涼是沒什麽問題了,他也動不了了。
宣和坐得并不是很舒服,挪動了一下身體,謝淳看着他,手指輕輕動了動。
宣和歪着腦袋打量他:“你就這麽自信,你能坐上皇位嗎?”
謝淳神色淡淡:“不确定。”
宣和讀懂了他話中的含義,不确定,但那又怎樣?
不管中間有過誰,最後一定會是他。
《君臨》中也确實如此,他十四歲孤身一人去涼州,呆了整整十三年,十三年間江山易主,他也沒有回京。蟄伏多年養精蓄銳,在王朝風雨飄搖之際肅清內亂坐穩了江山。
“你為什麽回來?”
謝淳看着他,沒有說話。
因為他,宣和又一次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謝淳在為他冒險,他改變劇情并不是從恢複記憶之後才開始的,從當年在謝淳面前跌倒,從第一次喊他哥哥,劇情就已經改變了。
現在這情況同書中很有些不同,原書中,皇帝意外身故,老三死得不明不白,老二上位,謝淳唯一的選擇就是待在涼州。
如今他改變了劇情,每一位皇子都可以參與儲位之争,謝淳回來了。
不論是哪一種劇情,謝淳都做了最正确的選擇。
宣和想,他改變不了屬于謝淳的劇情,他只是在借謝淳改變自己的命運,謝淳如果不回來,他會更加被動。
說到底,已經承了情了。
宣和面無表情,貼着馬車壁,不說話了。
靜谧之中又只能聽見馬蹄的噠噠聲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穩了,宣和才再次開口:“我想你少管我。”
他說完就要下車。
謝淳像是沒聽到他的話:“鎮南王府的事,不要插手。”
他說的不是謝汲,而是鎮南王府。
宣和猛然回頭,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什麽?鎮南王府有什麽事?”
謝淳卻不說話了。
原書中鎮南王和燕王幾乎是同時有了動作,莫非他們其實有聯系?
謝淳一定是知道點什麽。
宣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副你不說我讓開的架勢。
百裏彙伸出來扶他的手被宣和晾在一邊,他收回手開始逗馬玩,拉車的馬不是什麽名駒,但是性情十分溫和,兩匹馬自小一起長大,此時乖巧地站着,互相蹭了蹭,并不理他。
他有點無聊,又不能抛下王爺先進去,只好站在一邊等着,時不時看看天色,小白大人說今天要請他喝酒的。
爹說了和朋友喝酒要記得帶下酒菜,帶着什麽呢?
宣和堵着車門,車內謝淳安然坐着,到底是宣和這個姿勢比較難熬,先不耐煩了,皺着眉喊:“謝淳!”
明明是他有求于人,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惡霸樣子。
謝淳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過來。”
宣和臉上便有了戒備。
對峙片刻,到底是重新鑽入了馬車,車簾落下,晃了晃,車內的光也晃了晃。
謝淳擡手,撫着他的臉頰,宣和身體僵了僵,沒有掙開。
謝淳的動作微微停頓,而後拇指壓上他的唇,碾過,看着他的唇一點一點顯出豔色。
宣和的注意力一下子都到了自己嘴上,到了謝淳手上,便沒有注意他的神色,黑沉沉的眼瞳,仿佛醞釀着風暴,幾欲噬人。
手上越發用力了,宣和眉峰漸漸聚攏,不待他發作,謝淳已經放開手,移開視線:“謝汲自身難保。”
自身難保?
宣和還有些疑問,但他也知道,說到這個地步,再往下也問不出什麽來了。
加上原書的劇情,宣和有了大致的猜測。
他頭也不回地離了馬車,謝淳在車中坐了一會才下來,這不是他府上的車。
百裏彙看了看燕王,郡王爺沒說要送,應該就不必送了吧?看起來也不太愉快。
宣和困了一路,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睡覺,然而真到了床上反倒是睡不着了。
他輕輕碰了碰嘴唇,倒說不上疼,就是摸臉碰嘴唇的,有點暧昧。
什麽毛病?
又想到謝淳說的話,他總覺得自己是在出賣色相換取情報?
夢裏朦朦胧胧一片緋紅,似乎又有些壓抑,醒來時宣和并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夢,只覺得窒悶。
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皇帝的生日自然是舉國歡慶萬邦來朝。今年又有些不同,西涼都派了人來,來的還是赫赫有名的西涼公主。
西涼同大雍對峙年,收回涼州之後,周邊許多小國便轉頭開始向大雍納貢。
如今連西涼公主都進京來了。
朝中諸人,面上不顯,心中卻都暗自得意,多方推動之下,今年的秋狩便格外隆重,時間也比往年長了許多,有心要向西涼展示大雍的武力。
這樣一來皇帝幹脆将萬壽節也放在了秋狩之中。
宣和不關心秋狩,随他來說,老爹生日更重要,他準備了兩份壽禮,一份是要當朝獻上為陛下祝壽的,是一座名為千裏江山的玉雕,奢華引人注目。
另一份就是他當兒子的心意了,算不得精貴,甚至是有些粗糙是一對木雕,送給皇帝和貴妃的。
木雕花了他不少功夫,宣和多日不曾出門,手上還留了些細碎傷口。
離京的頭一天他才第一次在貴妃宮中見到了傳說中的西涼公主。
這位公主同大雍的女子不大一樣,個子很高,比宣和也差不了多少,宣和見慣了美人,她算不上多美,倒也說不上醜。
這樣一擱自信洋溢的女人,即便是同貴妃坐在一處,也沒有人會說她醜。
她似乎是很喜歡貴妃,原本接待她的是長公主府,她卻老往宮裏跑,進京這幾日已經遞了四回牌子,貴妃每一回都接下了。
宣和來時便見二人相處融洽,西涼公主正說要教貴妃騎馬。
貴妃淡笑不語,宣和掀簾子進來:“娘娘的馬術,陛下都及不上的。”
他一來,貴妃眼中的笑意更濃:“皇上讓着本宮,你還當真了?”
宣和一進來,屋內便一下子活了起來,幾個侍女來替他擦汗的擦汗,扇風的扇風,還有去給他拿涼點心的。
不等貴妃賜座,宣和就已經随意坐下:“這都要入秋了,怎麽還這般熱。”
說完他沖公主拱手:“公主好。”
西涼公主打量了他一番,而後說:“你真有意思。”
她在京城第一次見到這麽放浪形骸的王公貴族。
“我聽說大雍有個很會做生意的小王爺,就是你麽?”
宣和挑眉,并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說:“公主漢話講得不錯。”
這位西涼公主并沒有封號,甚至連齒序都沒人知道,無他,西涼為人所知的公主只有她一個。
她是西涼公主,國號就是她的封號。
這樣一個比幾位王子名聲都響亮的公主自然不會簡單,來找他做什麽?
“我喜歡大雍,我也想讓西涼的子民和大雍一樣吃好穿好。”
還是個要發展經濟的政治家。
倒是同那些一門心思要再次入主中原的王子不太一樣,這是來合作的。
正好宣和也有意将生意往外做,也不謙虛,點頭認下了她“很會做生意”的誇獎:“是我。”
宣和坐下不過片刻,就覺得這公主着實會說話,對她的好感不斷上升,并不是她因為吹捧宣和,而是她誇貴妃。
誇得還特別實在,三句不離一個美,聽起來十分真摯。
誇到宣和心坎裏去了,他娘可不就是美嗎?
一時間看公主也順眼了許多。
生意還沒開始做,已經送出去不少禮了。
公主笑得愈發開懷,宣和在她眼中幾乎成了移動的金山,還是主動送金子的那種,她不知道宣和眼裏,她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