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勞七殿下挂念……”
宣和回頭看了一眼謝淳,他對謝汲似乎有些敵意。
謝淳不至于因為小時候的事記那麽久的仇,多半還是因為他。宣和不耐煩聽他們客套,撇下他二人徑直向前走去。
謝淳連個眼神都沒給謝汲,跟在宣和身後離開,謝汲看着他倆的背影,跟他預想的有些出入。
當年最讨厭的他的宣和,如今這态度算得上是友好,好道他都有些受寵若驚了,反倒是當初從不同他争執,唯一一次動手還是為了宣和的謝淳,一點都沒有掩飾自己的敵意。
謝汲也緩緩向宴廳的方向走去,按說,如今京中這儲位之争幾乎是放在明面上了,他代表鎮南王府,怎麽也該是各方拉攏的對象啊。
謝淳怎麽不按常理出牌的?
大皇子畢竟不是皇帝,他開宴自然不能最後一個到,宣和到時,他已經在宴廳外等候。
許是天氣暖和了,也或許是調養得當,大皇子看上去氣色還不錯,見了宣和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幾分:“還未當面向宣弟道過謝。”
宣和說:“謝我作甚,我又不會看病。”
謝澤搖搖頭并不多言,同謝淳點頭致意。
宣和百無聊賴地想,好像沒聽謝淳喊過哥,不管是老大老二還是老三。
今日這宴席是開在齊王府,大皇子便是主,自然在主位,謝汲是主賓,坐在下首第一位,其他人按次序排開,宣和坐在老六邊上,謝淳在他對面。
正式開席,謝汲才終于受到了配得上他鎮南王世子身份的待遇。
這宴會本就是為了給他接風洗塵,話題自然都是圍着他轉,宴席又是剛開始,大家都客客氣氣地寒暄。
今天這宴席,嚴格意義上來講,不是私宴,因此來獻藝的不是绾花樓而是教坊司的人,歌舞就是那一套,沒什麽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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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大皇子打頭說起了小時候的事,席上才熱絡起來。
老三笑着說:“我可還記着,當年世子說要宣弟跟他回去,做他的世子妃。”
謝汲對男人可沒什麽興趣,提起這事那可是真正的黑歷史,避之唯恐不及,情願說:“可惜郡王爺當初說要世子之位。”
時隔多年,提起這事,宣和仍舊是哼笑一聲:“我稀罕呢?”
謝淳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老六謹遵姐姐教誨,乖乖閉嘴。
大部分時候是老二老三的争鋒,宣和兩不想幫,找着機會了兩個偶讀要怼一怼。
謝汲看着看着看出點端倪了,宣和看似是向着謝淳,其實也沒有,态度十分冷淡,看都沒看他一眼。
倒是謝淳,雖然離得遠,但視線一直在宣和那沒離開過。
京城不知在滇西安排了多少人,他們鎮南王府自然也在京城放了人,京中幾位皇子是個什麽情況,謝汲基本都之後,只有謝淳,回京不久,他了解不多。
因而此時更關注他,時不時就要朝他看看。
謝汲又一次看向謝淳時,猝不及防間對上了他的視線,也不知謝淳是正好看他,還是修一道他的視線,一個眼神過來就撞了個正着。
謝汲身體微微坐直了,沖他舉杯,謝淳沒有舉杯示意,只喝了杯中的酒。
謝汲不再看他而是去看宣和。
宣和身後兩個人,一個是齊王府的侍女,伺候他用餐,一個是他自己帶來的人。
那侍女不過十五六歲,嬌俏可人,伺候宣和用餐之餘,頻頻把目光投向百裏彙。
她的動作并不明顯,但是瞞不過百裏彙,他越來越緊張,身體越來越緊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動作,弄得小丫頭也開始緊張起來。
宣和都感覺到了他的焦慮,于是将人支走去給他溫酒,然後問他怎麽回事。
今天宴席上的酒不錯,不知道謝澤從哪找的佳釀,只是不适合溫着喝嗎,席上也沒有準備溫酒的器具,他說要溫酒,侍女便要找人去,但宣和卻他她自己去,她也不是傻,知道是宣和是要支開她。乖乖拎着酒壺離開。
那侍女離開了視線,百裏彙才終于松了口氣:“她可能不懷好意。”
“嗯?”
百裏彙解釋:“她一直在看我。”
宣和神色有點奇怪,上下打量了一番百裏彙,十七八歲,長得也俊,多看幾眼再正常不過了。
呆子。
宣和搖搖頭,無意說破,在他看來一個王府的侍女,自然配不上将來要當将軍的人。
還是不是他郡王府,而是齊王府,這身份也太尴尬了。
百裏彙是他要重用的人,身邊不能有來路不明的人。
宣和便岔開話題問他餓不餓,百裏彙老老實實說有點,宣和從桌上給他拿了兩塊糕點:“先墊墊。”
百裏彙看了一眼席上衆人,飛快地将糕點塞進嘴裏。
“如今可不是封了郡王了?”
“父皇心中,咱麽兄弟幾個加起來都未必抵得上他一個。”
這話就有點過了,席上氛圍有點僵,所有人都等着看宣和的反應。
剛剛被宣和遣去溫酒的小丫頭回來了,宣和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叫她給自己斟酒。
百裏盯着那酒看了半天,恨不能将目光化作銀針去驗一驗毒,宣和手中捏着酒盞搖搖晃晃,一副游戲人間的纨绔模樣。
宣和将酒杯放到唇邊,輕輕啜一口,酒水滋潤之下,唇色便明豔了不少,他回味了一下口中滋味,才接過他們的話:“君無戲言。”
謝汲早就知道京城是個什麽情況,今天這接風業有了更直觀的了解。
宣和跟皇子們不對付是正常的,奇怪的是謝淳,他跟宣和死活也沒有那麽融洽。
按理來說,兩個被排斥的人不是更應該抱團嗎?
小時候謝淳這樣照顧宣和,就算現在年紀大了也不該是這樣啊。
這事有些耐人尋味,謝淳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宣和,不是低頭自顧自用餐就是擡頭看宣和。
看着也不像是不在意,那是怎麽了,鬧別扭了?
謝汲看得久了,謝淳淡淡地瞟他,他立刻條件反射收回視線,然後又看過去,謝淳已經沒看他了。
他又悻悻地收回視線。
當年謝淳打他那一下雖然狠,但其實生理上的痛遠遠比不上心裏的震動,居然有人敢打他?
這一件事就夠他記一輩子的了,更何況還有後來宣和為了給謝淳報仇還用那種手段對付他!
這兩個人真的沒有合起夥來忽悠他嗎?
推杯換盞,衆人各懷心思,喝酒也都收着幾分,只有宣和,敞開了喝。原本叫侍女給他溫酒不過是權宜之計,沒想到這酒溫了也別有一番風味。
越喝越多,不知不覺酒壺就空了。
宣和今日帶着百裏彙來的,倒不擔心會出什麽狀況回不了府,況且他沒有完全醉,這狀态,大約算是微醺,不至于難受,就是兩頰緋紅,腳下有些綿軟。
唇紅齒白,很是明豔的樣子。
謝汲看了他半天忽然問:“你家還有未嫁的姐妹?”
宣和朝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沖他吐出一個字:“滾。”
世子妃都有了,還敢肖想他的姐妹,他慕家的人,老六娶回去都是當王妃了,謝汲居然想納妾?
別說他了,滿京城沒一個人能同意,那不就是正兒八經的皇子被他鎮南王世子壓了一頭麽?
“你別生氣啊,咱們……”
宣和忽然湊近他,謝汲能清晰地聞見他呼吸中的酒味,謝汲不明就裏一動不動任他看,宣和确定了他對自己是真的沒有別的心思。
聯姻确實是個拉近距離的好方法,估計謝汲也存了這份心。
但是不行。
宣和重新拉開距離準備好好回絕。
“阿和。”
宣和沒有回頭,眼中的笑意都淡了。
謝汲有點想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鬧什麽別扭了?
看着這樣子,莫非是奪妻之恨?可他倆也沒見哪個成親了啊。
不對啊,謝淳這年紀,即便不成親也該有消息了才對啊,現在這樣本身就有些不尋常。
謝淳說:“我送你回去。”
宣和冷淡道:“不必,我帶了人。”
他喊了一聲百裏,百裏就出現在他身側,宣和搭着他的肩,一揮手,特別豪邁地說:“我們回家!”
這手擡起來就放不下了——被謝淳抓住了。
宣和皺着臉,不太高興的樣子:“你放開。”
謝淳沒放,還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我送你。”
宣和仍舊是拒絕:“不要”
百裏彙看着宣和這個狀态,也分不清他是真的醉還是借着酒意裝醉,這不是他平常的樣子。
不管怎樣,他是郡王府的人,順着自家王爺就好。
他上前行禮:“燕王殿下,王爺他……”
謝淳沒看他一眼,胳膊使力,一牽一引,宣和就被他拽到了懷中。
宣和冷不丁被他拉過來,腳下不穩,半聲驚呼出口又止住,百裏彙伸手去攙他,謝淳卻沒叫他碰着人,将宣和攏在懷中,又說了一遍:“我送你回去。”
謝淳半抱着宣和上馬車,上的還是郡王府的馬車,宣和都氣笑了,這也叫送他?
氣極了反倒是平靜了,冷着臉不再說話。
馬車上宣和同謝淳泾渭分明地坐着,一路臭着臉。他知道将來怎麽走,謝淳不放棄他就只有一條路。
就像是送他回府這件小事,他不樂意,但謝淳不放棄,最後妥協的只會是他,謝淳比他狠得多,也執着得多。
而他,擁有的東西多,束縛也多,他只能一步一步退讓,越想越覺得生氣。
宣和主動退讓是希望謝淳也能退一步,但謝淳根本不會退,謝淳最大的讓步就是走慢一步。
他忽然說:“我要成親。”
謝淳輕描淡寫地說:“醉了。”
宣和不依不撓說“:沒醉,我要成親。”
謝淳很平靜地問:“你想和誰成親?”
宣和按着百家姓,将趙錢孫李家的姑娘的說了個遍,他說了幾個人,謝淳就說了幾個人,就是同宣和口中這些姑娘定了親或者很可能定親的公子們。
最後說:“她們有更合适的人。”
這不就是變相說人家姑娘看不上他嗎?
宣和哪裏受過這樣的氣,瞪着他:“我最好看。”
謝淳眼神深邃,迎着他的視線重複:“嗯,你最好看。”
百裏彙坐在外頭車轅上,從宣和開始嚷着要成親就聽不懂了,要成親沖謝淳喊什麽?
堂堂一個郡王,想要什麽人沒有,退一步講,就算是要正兒八經地成親,給他主婚的人又不是燕王,同他說什麽?
謝淳的反應也很奇怪,居然還真是不讓他成親的意思。後面就更魔幻了,怎麽還誇起長相來了。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