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黑風高,長勝村內萬籁俱寂,偶有兩聲嗚咽的狗吠,也很快消散在這一片如墨的夜色之中。
沉悶的腳步聲在鄉間的土路上響起,舉着火把的李輝走在最前方,身後還跟了七八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倒不是窮到用不起手電,只是一會兒要摸黑上山,還是這種明亮熱烈的光源更适合。
“輝哥,你說王春芳那個女人會在家嗎?”走在李輝身側,一個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年輕開口問道。
和其他人不大一樣,從這個年輕男人時不時四處張望的動作來看,他應該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集體行動”。
褪去笑容,李輝那憨厚的長相竟然也能讓人看出幾分威嚴,火焰跳動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遮住了男人一雙平靜至極的一雙眼:“會的。”
“放心吧,李家在山神祭上可還沒出過錯。”出聲接話,手臂上繞了幾圈麻繩的男人赫然就是上一周目将王春芳親手刺死的“劊子手”。
“那是那是,要不是有李家主持祭祀,咱這村子還不知道要被那群女鬼鬧成什麽樣,”冷風陣陣,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年輕男人讨好地開口,“我也不是懷疑輝哥,只是王春芳這女人主意正,指不定就趁着咱不注意的時候跑了。”
跑了。
此話一出,現場氣氛立即變得十分微妙,被人從背後偷偷怼了怼腰窩,想起什麽的年輕男人立即結結巴巴地解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長勝村位置偏僻又十分排外,村裏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能在一天之內傳遍每個角落,李家媳婦偷跑過一次的“醜聞”,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從自家媳婦和老娘那裏聽了個大概。
偶爾随着季節挑些山貨進城去賣,這就已經是村裏人能夠接受的極限,像楊淑芬這種從城裏來又想回城裏去的姑娘,毫無疑問會成為大部分人眼中的“叛徒”。
要不是中間出了王春芳偷人這麽一檔子事兒,今年要躺上祭壇獻給山神的,肯定就是李輝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
沒有說話,李輝只是冷冷地瞥了那個說錯話的小年輕一眼,後背涼飕飕地豎起一層汗毛,年輕男人緊張得同手同腳,差點被吓得連路都不會走。
什麽李家人能驅鬼辟邪還是其次,要是對方嘴皮一碰說自己才适合做祭品,那他可真是哭都沒地方去哭了。
“咱們到了。”打了個圓場,其他人也不想讓氣氛繼續尴尬下去,機靈地上前推了推門,着急讨好李輝的年輕男人回頭道,“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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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鎖大門就說明人還在,把繩子往胳膊上邊撸了撸,“劊子手”叼着煙拿出一根細長的鐵絲:“我來。”
幾人弄出的動靜不算小,可這偌大的村莊卻沒有一個人敢開門出來查看,在上山和出村的地方都安排了人盯梢,早有準備的李輝當然知道自己此行不會撲空。
再者說,不到祭祀前夕,誰也不知道今年被山神選中的祭品會是哪個,心懷僥幸,王春芳這個蠢女人肯定舍不得扔下房子一走了之。
嘻嘻哈哈地看着“劊子手”撬鎖,男人們并不覺得自己是在私闖民宅,他們眼裏寫滿油膩,仿佛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漂亮女人的香閨是什麽模樣。
然而,今夜注定非比尋常,等了兩分鐘也沒見“劊子手”從門前退開,一個站在後排賊眉鼠眼的中年男人幸災樂禍道:“王一刀,我說你行不行啊?”
“撬不開就騰地兒,讓你張哥我先來。”
無暇理會那刺耳的嘲諷,名為王一刀的男人緩緩轉身,臉色和鬼一樣白:“手、我的手被抓住了。”
從鐵門上小窗伸入再撬鎖、這是他之前最熟悉不過的一套流程,可就在王一刀撬開門鎖的一刻,一條又細又長的東西卻死死勒住了他。
那東西上附着的力道不小,好像只要他再反抗,對方就會直接用力把他的手掌扯下來似的。
本想警告對方不要在這種時候和衆人開玩笑,可在瞥到王一刀額頭上豆大的虛汗後,李輝卻突然閉上了嘴巴。
竟敢主動往自己的槍口上撞,看來這群怨鬼是真的不想“活”了。
“輝、輝哥。”指尖似有隐隐約約的呼吸掠過,身上背了幾條人命的王一刀一個激靈,連忙哭喪着臉求助地看向了李輝。
或許李家祖上真有些什麽能通靈的本事,李輝從小便知道自己的血液能夠辟邪,見慣了那些對自己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女鬼,他根本就沒把眼前的小場面放在心上。
“怕什麽?”将手中的火把交給其他人,李輝毫不在意地伸手一推,“規矩立了這麽多年,我李家什麽時候出過岔子?”
只要放點血,這村子裏就沒有什麽髒東西敢招惹他。
快步繞到門後,除了一只右手什麽也沒看見的李輝緊鎖眉頭:“王一刀,你在這裏和我開什麽玩……”
“笑”字還未出口,李輝就感到自己後頸多了一雙冰涼刺骨的小手,對方趴在他的肩頭,指尖柔若無骨地劃過他的喉嚨。
“我死得好慘啊……”地上的影子仍然只有自己一人,可李輝卻能清晰地聽到那空洞又充滿怨氣的陰森女聲,冷冰冰的呼吸從自己耳側拂過,李輝猛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向後一抓——
“給我去死!”
撲了個空,連個白影都沒有的“女鬼”飄然閃躲,只留給衆人一串堪稱毛骨悚然的咯咯笑聲。
第一次見到帶頭的李輝這樣失态,男人們停止說笑,很快就意識到了眼下的情況有什麽不對。
平時有李家人坐陣撐腰,長勝村內很少有人會真的遇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這會兒見李輝都拿王春芳院子裏的東西沒轍,站在門外的幾個男人便忍不住在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怕什麽!都給我進來!”惱羞成怒,李輝氣急敗壞地低喝一聲,“沒了祭品獻給山神,來年的收成不好可別怨我!”
鄉下人靠天吃飯,風調雨順比什麽都重要,聽到這話,男人們互相望了望,終于還是硬着頭皮邁進了院子裏。
沒有開燈的屋子一片死寂,仿佛房子的主人根本就聽不到外界的任何響聲,一道刺目的光芒劃過,院子裏忽然亮起了一處處朦胧的白光。
挖眼、斬首、活埋、絞殺,祭品們慘死的模樣不容拒絕地湧入男人們的眼中,配合着那一雙雙痛苦怨恨的眼睛,一道鬼氣森森的女聲幽幽響起:“冤枉、我死得好冤枉啊……”
瞬間收回邁進院內的左腳,方才還一臉興奮來抓人的年輕男人拔腿就跑:“鬼啊——”
恐懼和喜悅都是非常能感染人的情緒,年輕男人破音的尖叫十分有穿透力,涉及到自己的小命,男人們再顧不得李家的威信,接二連三地落荒而逃。
透明的琴弦從院內不起眼的角落連續彈出、一個接一個地纏住了男人們奔跑中的腳腕,被琴弦那頭的力量狠狠向院內扯去,誤以為是女鬼作祟的村民們連怕帶罵,手腳并用地向四處逃竄而去。
從未見過這樣詭異的情況,心中有鬼的李輝打了個哆嗦,終究還是不甘心地放棄了抓走祭品的計劃。
直播間內。
“爽爽爽爽爽!雖然把我也吓得夠嗆,但還有什麽能比看到人渣屁滾尿流更爽?/滑稽”
“666666,在逃生游戲裏裝神弄鬼,隔壁主播聽了想打人233333”
“嘻嘻嘻嘻嘻,跳了這麽多個直播間,還是嚴哥在的隊伍最風騷~”
“聲線如此自然,林安妮你其實就是女孩子吧?!”
“噢耶!首戰告捷,首通關卡還會遠嗎?”
“這戲演得真爽,”從一人高柴火垛後面現身,友情出演女鬼的安妮同學拍了拍手,“李輝這個人渣,沒吓尿褲子都算便宜他。”
盡管因此讓自己的道具進入了冷卻時間,可只要想起那群渣滓鬼哭狼嚎的滑稽模樣,安妮就覺得神清氣爽。
“诶喲……”
揉着後背直起身,被安妮又上又下踩了好幾腳的許志剛一臉心酸:“不是我說,小夥子你真的該減肥了。”
身高不夠,腳墊來湊,為了能營造出“女鬼趴肩”的飄忽感,被迫做了腳墊的許志剛表示自己渾身都在嚷着疼——
要不是最後那一下他滾得夠快,失去眉筆掩護的兩人難免要因此露了馬腳。
“放屁,我可是能穿得下S碼的小裙子,”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換回本音的安妮回頭問了一句,“這麽大動靜,王春芳她還沒醒?”
“還沒,”單手扶着江寧從房子後面走出,肩上扛了個女人的嚴森皺着眉道,“可能是我手刀劈得重了點。”
“你不會把她弄死了吧?”緊張地上前查看,發現女人仍有鼻息的寧琴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她要是死了,我們又得再經歷一次群鬼屠村。”
“找個地方把她藏好吧,”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成功改變關卡走向的許志剛松了口氣,“威嚴掃地,我看李輝明天還能作什麽妖。”
“到時候再把李家父子帶到那坑前一跪,等地縛靈們心結一了,咱們也能趕緊離開這個關卡。”
“沒那麽容易,”搖了搖頭,一直沒吭聲的江寧遠沒有衆人表現的那樣樂觀,“你們忘了,村裏還有一個犯了衆怒的備選祭品。”
楊淑芬。
她才是原本應該躺上祭壇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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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公司:躲鬼怕的要死,裝鬼這麽開心,什麽人吶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