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時間倒回一個小時前。
因為李家人在村子裏威望很高又主掌祭祀,哪怕許志剛三人派出看似最無害的安妮出馬,其餘人也都是對山神的事諱莫如深。
在吃過第不知道多少個不友善的閉門羹後,為套取情報刻意變回女聲的安妮一臉郁悶,嘴裏直嘟囔着這長勝村真是又怪又排外。
沒有能傷到靈體的道具,幾人也不敢在這會鬧鬼的村子裏多晃蕩,然而,就在許志剛三人一無所獲地回到李家之時,他們卻意外地聽到了淑芬和李輝之間的争吵。
“楊淑芬,當了我李家的人,你居然還想跑?!”
被灌了藥的大黑狗還沒醒、看上去最不好惹的李老頭也不在,幾人找了個不容易被發現的角度偷偷湊近主屋,正好從窗戶中看到了楊淑芬被李輝推倒在地的一幕。
和外表的憨厚老實不同,李輝在推搡自己媳婦的時候可是沒有半點手軟,額頭重重地磕在炕沿上,女人身後背着的簡易包袱也跟着散了一地。
“我過意不去,”像是早已習慣了被這樣粗暴的對待,女人費力地撐起身子,而後扶住了自己撞紅了的額頭,“我一閉眼,就能看到春芳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盯着我看。”
“我好怕、我好怕,”輕輕打了個哆嗦,楊淑芬哀求地看向李輝,“輝哥,放我走吧,再呆在這裏我會瘋的。”
失去了面具般一直挂在臉上的溫柔笑意,女人蒼白的臉色讓她看上去格外可憐,配上那一雙盈滿淚光的杏仁眼,就連見識過許多大風大浪的許志剛都忍不住對對方産生一種憐惜。
可李輝不同,看到女人這般楚楚可憐的作态,他不僅沒有軟和臉色,甚至還嘲諷般地眯起了眼睛:“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別忘了今天這個祭品是替誰死的。”
身子一僵,女人咬了咬唇,面上的神情也變得更難看了幾分。
“再一再二沒有再三,要不是你兩次逃跑的風聲傳了出去,我和爸爸又何必臨時找王春芳這個女人來湊數,”對淑芬說不出話的表現十分滿意,李輝居高臨下地看向對方,“今天躺在祭壇上喝狗血刀穿心的本該是你,楊淑芬,是我和爸爸救了你,懂嗎?”
“不過話說回來,那小娘皮的滋味可真不錯,”回味似的舔了舔嘴角,李輝臉上露出一個猥瑣的笑,“為了落實她的罪名,我和爸爸也是花了大功夫哩,不是嗎?”
扶住炕沿的手指用力到發白,楊淑芬咬唇搖了搖頭,而後神經質地重複道:“收手吧、收手吧輝哥,她們會纏上你的。”
“纏上我?我李家主持了幾代祭祀可都沒怕過誰,”不屑地嗤笑一聲,李輝根本沒有将女人的話放在心上,“家家戶戶都養了公雞和黑狗,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看誰家曾經出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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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找借口了,”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踢到一邊,确認過女人身上再沒有什麽錢財的李輝不耐煩地警告,“生是我李家的人,死是我李家的鬼,再敢背着我往外逃,小心我把你扒光了鎖在家裏!”
罵罵咧咧地出門,正在氣頭上的李輝并沒有發現及時撤退躲到柴禾垛後面的安妮幾人,無聲地對視了兩秒,幾位玩家顯然都被這個所謂的內幕驚掉了下巴。
“我滴個乖乖,合着這神罰就是他們自個兒編的?”拍了拍胸脯,确定李輝離開的許志剛小聲道,“欺騙群衆不說還糟蹋人小姑娘,這李老頭一家也忒不是東西了吧。”
或許李家祖上真的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才被推選成了山神祭的主持者,可到了現在,許志剛只能看到他們為了報私仇而打起了神明的幌子。
連夜裏的阿飄都看不到,他才不相信這個有家暴傾向的李輝會是什麽“神巫”。
“噓,”伸出食指在嘴前比了比,安妮用眼神瞥向只剩下楊淑芬自己的裏屋,“你們看。”
停下手中的動作,原本還在沉默着收拾衣物的女人好似收到了什麽指令一般,突然起身走向了裏屋中梨花木做的梳妝臺。
鏡面明亮,淑芬背對窗戶,只留給安妮三人兩根烏黑光澤的麻花辮。
為了避開李輝,幾人離淑芬的距離變得稍有些遠,隔着方正透亮的窗戶,視力最好的寧琴也只能勉強看清那一小塊鏡子倒影中女人嘴巴的翕動。
“她好像在和誰說話,”不确定地反饋自己所看到的情況,寧琴不解地猜測,“自言自語……還是鬼上身?”
幾乎就是在“身”字剛落的一瞬,屋內的女人忽然發瘋似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一手用力一手外扯,看起來就像是在和身體裏面一個看不到的人打架。
左肩的衣物忽地浸滿鮮血并迅速灰化,重重摔在地上的女人不住翻滾,裸|露出的肩膀上隐約可見一個青紅交加的猙獰鬼臉。
那是一個由幾張不同人臉拼湊在一起的醜陋面龐,她們各自詭異地微笑,看樣子是極想送這個被俯身的女人去見閻王。
“嘩啦!”
就在安妮幾人忍不住想救下眼前這個明顯與主線任務有關的npc時,呼吸困難的楊淑芬卻突然一腳踹翻梳妝臺,任由那上面的瓶瓶罐罐噼裏啪啦地砸在自己身上。
之前被女人捧在手心的小瓷壇也在其中,沒有倒幹淨的黑狗血随着飛濺的碎片灑落在地,同時也濺在女人身上留下一塊又一塊暗紅的污跡。
似有青煙升起,又似有冤鬼哭嚎,女人肩上的醜陋鬼臉徹底被激怒,竟一點也不怕黑狗血似的繼續停留在淑芬身上。
知道這點份量根本不夠看,只差一點就要将自己扼死的淑芬拼命掙紮,并毫無形象地伸長了舌頭去舔那殘留在瓷壇碎片中的血漬。
說也神奇,在女人痛苦又屈辱地咽下黑狗血後,她肩上的鬼臉立時發出聲線各異的咯咯怪笑,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們便從淑芬的肩上脫離向許志剛三人所在的方向飛來。
“說時遲那時快,許哥噌地掏出小刀撲向了那條睡死了的大黑狗,”嘴角勾起一個壞笑,站在許志剛身後的安妮向左一步側了側身,“為防萬一,我們還趁亂把這個大功臣也帶了出來。”
模樣乖順,不知被下了什麽藥的大黑狗香甜地趴在草地上酣睡,左前爪還有着一個已經止了血的小傷口。
不動聲色地退到嚴森身後,有着一雙貓眼的青年咬着牙道:“你想的可真周到。”
“可不嘛,”飛快搶過安妮的話頭,最擅長和稀泥的許志剛打着哈哈道,“可惜我身子重跑得慢,還是被女鬼給撓了兩下。”
“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手誤,”配合地接話,見青年下意識躲到自己身後的嚴森笑道,“那把‘除了刀鞘都能砍斷的水果刀’?”
“可別提了,”擺了擺手,許志剛一臉無奈道,“這玩意兒太利,每次用它我都心驚膽戰。”
剛剛追逐戰中的取狗血也是,要不是他操刀多年有分寸,搞不好當場就能來個黑狗版血濺三尺的慘劇。
“村裏不安全,可山裏也沒安全到哪去。”不想讓衆人的話題再在黑狗身上繞,江寧隐去某些粉紅橋段,簡單地将兩人的經歷說了一遍。
“看來大家都挺慘,”心有餘悸地感慨一聲,處于長勝山和長勝村交界處的許志剛轉身四處看了看,“前有狼後有虎,接下來我們要去哪?”
“回村吧,好歹那裏還是活人的地盤,”看了看一直老實擋在自己身前的嚴森,江寧理智地提出建議,“先不說今夜的篝火晚會會不會出事,就算真的要上山燒墳,我們也得等嚴哥的子彈補上。”
思索了一下,相對走保守路線的寧琴謹慎地開口:“我不是杠,但要是那個多臉女鬼還在村子裏呢?”
“一個總比一堆好吧,”指了指身後的長勝山,青年誇張地用雙手畫了個大圓,“這個充其量就是臉多,但返程回山,你要面對的可是整整一坑。”
“雖說早死晚死都得死,但我們也沒必要自讨苦吃選一個地獄難度。”
“江寧說得沒錯,”贊同地點了點頭,嚴森補充道,“比起惡鬼,還是惡人更容易對付。”
“我也贊成,”難得地沒有和江寧對着幹,安妮故意掐出一副嬌滴滴的嗓音,“沒想到山神坐鎮還那麽邪氣,人家還真是好怕怕。”
“少來這套,”嫌棄地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江寧一邊繞路一邊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小動物”,“誰說的誰扛,男子漢大丈夫,你可別就這麽不管人家。”
“啧,真是一個不懂憐香惜玉的臭男人。”
孩子氣地鬥了幾句嘴,幾人心頭因被鬼追而染上的壓抑也不由得消減了幾分,可下定決心沒有回頭的幾位玩家,卻偏巧錯了長勝山內一幕詭異的景象。
黑雲壓頂,木染冷霜,正如暴風雨到來前的最後一刻平靜,長勝山內靜得可怕,仿佛就要有什麽不祥之物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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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憐香惜玉我也是憐嚴森好嘛【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