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們死了
我的愛情好像海上的泡沫，見不到陽光就破滅了。
相較于洛家門口的記者，紀氏公司大門前的記者同樣也不少。并不是說這次合作有多驚天動地，而是因為這次橫刀奪愛的合作是導致洛家瀕臨破産的罪魁禍首，媒體想知道的是紀淩給洛家的說法。
桌上放着冒熱氣的咖啡，可是洛天連看都沒看，直接開門見山地問紀淩："你想要什麽？"
紀淩贊賞地拍了幾下手，笑道："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爽快，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說着，笑意斂去，"想要回這筆生意，就讓你的女兒離初浩遠一點。"
洛天皺眉，道："小輩的事情我從來不管。"
紀淩的聲音更冷了："你的意思就是不答應了？"
在旁邊的陳靜急了："你話裏的意思好像是我們卡卡纏着你們似的！告訴你，姓紀的，要是我們卡卡嫁過去面對你這種公公，打死我都不會同意卡卡嫁的！"
"既然我們達成了一致，就更省事了。"紀淩甩出一份文件，"簽了它，那筆生意就還給你們。"
洛天拿起文件，頓時覺得氣血翻騰："紀淩，你太過分了！"
"過分？"紀淩危險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洛天來，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你以為你是誰，如果不是為了我兒子，你根本不配讓我這麽花費心思對付你。識相的話，就乖乖地簽了這份合同。"
"去你的鬼合同！"陳靜奪過合同，狠狠地摔在紀淩的臉上，"我們不簽！"
"不簽？"紀淩也不惱，只是漫不經心地盯着腳下的合同，冷冷地說，"想清楚了，這可是你們公司的所有財産，還有你們公司所有人員的生計，你确定要為了一口氣放棄這麽多？"
洛天沉默了，不是為了他們家，而是為了員工。但他也不能為了公司出賣自己女兒的感情，這樣太卑鄙了。
"我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考慮，就算你不簽，我也會有其他方法拆散他們倆，到時候，你就沒有籌碼和我談判了。"紀淩的笑意不達眼底。
"你憑什麽看低我們家卡卡？"陳靜怒道。
"因為，"紀淩薄唇輕吐，"她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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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陳靜被氣得說不出話，伸手一巴掌就要拍過去，卻被紀淩抓住，他盛氣淩人地說："這一巴掌下去，你就算肯簽，我都不願意給了。"陳靜的手就那麽僵硬地擱在半空中。
"老婆！"紀淩喊住她，慢慢地蹲下身，一只膝蓋着地，那姿勢就像下跪。他真的沒有多少力氣去撿那份讓他感到恥辱的文件，只能借助其他力量支撐着自己，為了那些員工，他選擇妥協："算了，我簽。"
"老公！"陳靜驚呼。
"什麽都不要說了。"洛天無力地擺擺手，或許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窩囊的事了，可是他別無選擇。
紀淩嘴角含笑，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向他低頭的男人。他一直都很享受征服的感覺，特別是對那些自尊心很強、脾氣特別硬的，而洛天就是其中一個。
只是他們都沒有看見，門外有一道鎂光燈閃過。
而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紀初浩還在房間安靜地睡着。紀淩給他下了安眠藥，就是想讓他醒來以後，就算知道了事情也無力回天。
洛卡卡一直窩在沙發裏，以一種近乎保護的姿勢蜷縮在一起，她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麽了。雖然剛才半夏的一席話使她平靜不少，可是她明白，有些事不是幾句話就說得清楚的。紀初浩背叛了她，無論因為什麽原因，都是背叛了。
她們倆在辦公室從早上一直待到傍晚，直到一通電話徹底讓洛卡卡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蘇半夏看見洛卡卡的臉色從驚愕慢慢轉變成為絕望，然後變成空洞，心頭的不祥預感更加重了。洛卡卡像一個木偶一樣挂斷電話，然後移動腳步，一步又一步，好像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好像每一步都要用盡畢生的力氣。她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表情，蘇半夏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麽樣的表情，烏黑的眼睛裏是大片大片的空洞，帶着濃濃的絕望。
"卡卡，你怎麽了？"蘇半夏擔心地問。
洛卡卡也不回答，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只是直直地走向門口。
蘇半夏跟着洛卡卡走進醫院，然後在一名醫務人員的引導下，走進了醫院的一個角落。因為常年不見陽光，顯得有些陰冷，特有的醫院消毒水味在這裏異常明顯。三個人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地響着，仿佛是午夜讓人心驚膽寒的鬼魅聲音。
等她們走到一個房間門口才停下來，那個醫務人員只是簡單地向洛卡卡說了一句："他們就在這裏了，請您節哀。"典型的官方話語，不帶一點感情，卻讓蘇半夏猶如五雷轟頂：節哀？什麽節哀？為什麽要節哀？
洛卡卡推開房間的門，裏面的寒氣撲面而來。蘇半夏擡起頭，上面赫然寫着三個大字--停屍房！
正對着她們的是兩張停屍床，上面用白布蓋着，洛卡卡擡起腳，緩緩地走過去，停在床前，那只手，久久地擱在白布上不敢掀開。蘇半夏看見她在顫抖。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洛卡卡慢慢地掀開白布，只是掀了一個角落，她們就看見洛爸爸蒼白的臉。上面還殘留着血跡，面部受到重創，有些慘不忍睹，可是依稀能夠辨別出容貌。他安靜地閉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蘇半夏一個踉跄，差點沒有站穩，怎麽可能？早上出門還好好的，為什麽現在就躺在這兒了？
令人更加擔憂的是洛卡卡，身為當事人，她卻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木然地去掀另外一張白布。同樣的，下面是洛媽媽沒有血色的臉。
"卡卡，你給點反應好不好？難過你就哭出來，不要這樣子……"蘇半夏害怕極了，搖着洛卡卡的肩膀，希望她能夠有一點反應。可是洛卡卡卻任由她擺弄，不發一言，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兩個人，空洞得讓人害怕。
"卡卡，你倒是說句話啊……"蘇半夏的手撫上她的臉，哭道。冷漠如她，也撕心裂肺，而洛卡卡的反應更讓她崩潰至極。
黑色的眼眸總算微微轉動了一下，然後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幽幽地問道："半夏，他們只是睡着了對不對？只要我叫他們起床，他們還會起來的對不對？"
"是不是因為我把文件弄丢了，所以他們生氣，所以他們想懲罰我，所以他們故意裝死吓我……"洛卡卡繼續呢喃，陰森的房間裏回蕩着她微弱卻又清晰的聲音，"是不是只要我找到那份文件，他們就會起來和我說：'寶貝，我們又回來了……'"
"卡卡，你清醒一點。"蘇半夏扭過頭，不忍看見她臉上那種無助的期待。
"他們是要看着我結婚的，不會丢下我一個人，不會丢下我的……他們還說要聽見我的兒子叫他們爺爺奶奶呢，怎麽會舍得丢下我？"洛卡卡說着突然就笑了，笑得那麽單純，"我其實是把那份文件藏起來了，想讓你們着急一下。只要你們醒過來，我就把文件拿出來……"
"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調皮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工作……你們醒過來好不好？爸媽，不要睡了，這裏太冷，我們回家好不好？"洛卡卡不停地自言自語，像一個撒嬌的小孩兒，蘇半夏已經沒有力氣去阻止她了。哭不出來的痛苦才是最痛的，她寧願洛卡卡狠狠地哭一次，也好過現在的自欺欺人！
洛卡卡握着洛爸爸早已經冰涼的手掌，蹲在床邊，輕輕地把臉貼上去，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怎麽會這麽冷呢？爸爸，回家我給你織手套吧。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真的生氣了……"
"卡卡，你別說了！他們已經去世了！"蘇半夏實在聽不下去了，狠下心大聲嚷道，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噓--"洛卡卡生氣地回頭，将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要噤聲，她生氣地瞪了半夏一眼，"幹嗎那麽大聲，吵到他們怎麽辦？"
"洛卡卡，你清醒一點！"半夏抓住卡卡的肩膀，用力地搖，"他們死了，再也醒不過來了！死了，你知道嗎？死了！他們不會再和你說話，不會再罵你，不會再笑了！他們已經死了，沒有呼吸了，卡卡……"說到最後，蘇半夏只得咬住自己的嘴唇，壓抑自己的哭聲，可還是沒能控制住，早已泣不成聲了。
洛卡卡直勾勾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兩個人，猛地用力推開蘇半夏，吼道："你騙人！他們怎麽會死？蘇半夏，別以為你是我姐妹就可以亂說話！什麽死了，他們不是好好地躺在那裏嗎？他們只是睡着了，睡着了！他們醒來就會和我一起回家的！"
蘇半夏也顧不得難過，上去就給了洛卡卡一個巴掌，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鬧夠了沒有？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接受事實！他們已經死了，你這樣子讓他們怎麽走得安心？"
蘇半夏的一巴掌絲毫沒有留力，打得洛卡卡的嘴角都滲出了血絲。她一下子安靜了，捂住臉，緩緩地偏過頭，輕輕地哭出了聲："半夏，他們為什麽要丢下我一個人？我要怎麽辦？"
只說了這麽一句話，洛卡卡便直直地往後倒去，唯一的支柱坍塌，她連幻想的勇氣都沒有了。她的愛情，她的生活，她的未來，在看見父母親屍體的時候，就已經如日出之前大海上的泡沫，一個個地破碎，然後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