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食人鬼
餘叢一睡醒時下午已經過了一半, 他坐起來睜開眼就見鄭峪翔坐在床頭,手裏玩着一根煙,目光深沉地對着他, 如同他是那片讓人眼中常含淚水的土地一樣。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問:“你看啥?”
趁他睡着在他臉上畫王八這人不是沒幹過,還曾經額頭上頂着一個‘王’去見十裏八鄉的兄弟們, 結果誰也沒告訴他,還是他回家洗澡才發現, 當天晚上他把鄭峪翔的整張臉都塗黑了。
鄭峪翔定身般地連目光都沒動一下地說:“你還想回來嗎?”
“什麽意思?”餘叢一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莫名其妙, 轉眼對上鄭峪翔仿佛有重量的視線忽地明白了什麽,可還是不懂‘還想回來嗎’指的是什麽。
“不是要去市裏嗎?這荒山野嶺差不多的小鎮很無聊吧,所以你去了,還想回來嗎?”鄭峪翔收起視線起身要走,餘叢一忙撲過去拽住他的手。
“翔子,你跟着我, 或者我跟着你, 沒有第三條路。”餘叢一對鄭峪翔的言不由衷像是大夢初醒般突然能夠心領神會, 那個問題不管是什麽意思,但肯定不是鄭峪翔上面說的那樣, 他怕若是在這裏松手這人又要一去不回。
鄭峪翔背着餘叢一四肢倏地一滞, 然後笑意連眼角的睫毛都沾上了, 他回過身抓起餘叢一拉住他的手,慎重過頭地說了一聲,“謝謝。”
從他記事起,他就已經父母雙亡, 輾轉在各家親戚之間來來回回,最後連那間他父母留下的小房子也不屬于他時,他終于一無所有的被棄在孤兒院裏。不過八|九歲的年紀他卻有種看破塵世般的恣意,那時他大概是孤兒院裏有史以來最想直接扔出去的孤兒,別說裏面的孩子,連院長都被他揍過。他認為自己無所畏懼,因為他無所留念,世界對他來說是多餘,而他對這世界來說也是多餘的。他淺薄的見識裏還沒有生無可戀的解釋,可他卻潛意識地不斷渴望在他不要命地對這世界張牙舞爪時,哪天世界也會反給他一下真要了他的命。但是在那之前他的身邊突然多了王征,将他仿佛飄浮在人世之外的靈魂神不知鬼不覺地拉回了身體裏,自從聽過了那句‘有我王征在你永遠都不會一個人’,他再也沒有想過不要命。
而二十年後,他們仿佛又回到了起點,是不是結果又會走到同樣的終點?他不敢保證,但至少他再也不想替那人報一次償命之仇了。
“喂!翔子!你到底想說什麽?”餘叢一跳下床,連鞋也顧不上穿好,鄭峪翔這兩個字像鐵錘一樣敲在他頭頂,如同一年前說要走時一樣,他有些後怕,不由地提着嗓子喊起來,“你他媽有什麽就說出來!別再跟老子藏着掖着!老子沒你聰明,猜不透!”
鄭峪翔忽地輕握住餘叢一的手,貼上湊近的胸膛,靠到人耳邊故意用壓得只剩唇舌間的氣息的聲音說:“我想說我他媽愛死王征了,他怎麽能這麽惹人愛。”
餘叢一張着嘴沒發出聲來,聽到鄭峪翔說愛王征,他莫名覺得有點不爽。
“說完了,你睡醒沒?可不可以出發了,我的小餘老爺?”
鄭峪翔還是那暧昧的姿勢和聲調,拂得餘老爺耳朵發癢。兩人就這麽摟着不動地站了一會兒,餘叢一才打着哈欠推開鄭峪翔去找衣服。
十分鐘過去,終于到了餘家大門外,看到洪珂琛的小別克餘叢一突然很想李泉的牧馬人,可惜李泉昨天把他們送回來就走了,說什麽也不肯把車留給餘老爺。
“老爺,這您随身帶上。”餘忠上來,恭敬地給餘叢一遞上一個黑色小錦囊,餘叢一随手接下就要打開,他連忙按住他的手說,“三爺說不能打開,您随身帶着就行。”
“不要。”聽說是餘錦榮的東西餘叢一立即扔開。
“老爺,三爺說話是難聽了些,可他心裏對您是好的。”餘忠撿起來又遞給餘叢一,苦口婆心地勸解,他實在不想兩人的關系比以前還要水深火熱。
餘叢一皺着眉又接過來,雖然餘忠說的餘錦榮是對他好,可他覺得指不定裏面藏了什麽讓他倒黴的玩意,所以一拿到他就打開,取出一塊像玉片一樣的東西,手感卻極輕,透體冰涼泛金。他看半天沒發現什麽門道,倒是餘忠微微一驚說:“老爺,您保管好了,這是三爺的命根子。”
餘叢一立馬嫌棄地又扔回給餘忠,命根子他能聯想到的只有男人身上某個器官,找不出什麽好感,“還給他,說老子不稀罕。”
這回餘忠倒是沒再勸他收下,而是叮囑道:“老爺,您出門辦事把您的狗帶上,能幫上您的忙,還有每月初一您一定要回來。”
餘忠這樣啰啰嗦嗦讓餘叢一很不耐煩,但最後一句還是讓他壓着不耐問:“要是我不回來,會怎樣?”
“您的身體會非常難受。”餘忠誠惶誠恐地回答,像是怕他真的不回來。
僅僅難受沒讓餘叢一放在心上,他揮了揮意思他明白了,接着注意到大門口那只大黑狗從門裏走出來,以門為界,它的身形開始變小,最後四肢完全落在門外時他看到的赫然是一只黑貓,琥珀色的雙瞳閃着冰冷的寒光。他心裏嘀咕這分明是貓,多眼瞎才能看成是狗?
鄭峪翔在旁邊同樣滿是驚訝,不過其他人都只看到一只黑突然出現在門口。黑貓無視旁人的視線徑直走到餘叢一腳邊,腦袋拱着他的褲腳喵喵地輕叫。
“這到底是什麽?”鄭峪翔不可思議地問。
餘叢一把黑貓一腳踢開,“鬼才知道。”
或許真的只有鬼才知道!鄭峪翔想。
接着幾人都上了洪珂琛的車,黃小仙想擠到後座表現他對餘老爺的敬仰,但直接被餘老爺擋在車門外,義正嚴詞地說:“你大爺我旁邊的位置永遠是你鄭二爺的,懂嗎?”
黃小仙似懂非懂,卻只能乖乖地坐前面,不時偷偷往後瞟一眼坐在一起的兩人,他沒覺出不對先被一貓爪子抓過來。他忙往後閃開,然後贊揚道:“餘老爺,您這貓真聰明,叫什麽名?”
“叫你大爺!”餘叢一煞有介事地回。
黃小仙十分配合地逗貓,“李大爺,您好!”結果又被李大爺一爪子抓過去,然後李大爺若無其事的蹲在餘叢一腿上舔爪子。餘叢一不由地想這像猴的狗扮貓真是扮得跟真的一樣,贊賞地摸了摸貓頭大方地賜名,“決定了,以後就叫你李大爺!”
一車人除了那一人一貓之外,都噗地笑噴出來。
從圩鎮到目的地要差不多四小時車程,他們到的時候天剛黑不久,由于老警察的意外鄭峪翔那份通緝令的事無疾而終,出發前餘叢一就有言在先,‘一不住記名酒店,二不跟其他人接觸,尤其是警方’。所以洪珂琛把三人帶到他父母以前住的一套老房子,是考古所的舊宿舍樓。
老舊的磚房樓道燈時亮時不不亮,環境談不上壞,但也絕對不好。最重要的是只有一間卧室、一張床,這讓三個男人如何擠得下去?首先提出不滿的是餘叢一。
“洪所長,你打算把這床劈成三半睡?”
“這房子之前一直是我父母在住,絕對幹淨。這不住酒店一時也找不出合适的地方,你看将就幾天?”洪珂琛忙解釋道。
“睡覺是人生頭等大事,怎麽将就?對吧,翔子。”餘叢一反對得很不客氣,他轉頭看向鄭峪翔,卻見對方一頭栽倒在床,無所謂地回道:“我覺得還行。”
餘叢一眼裏頓時火星四竄,黃小仙打圓場道:“餘老爺,這裏離考古所近,也方便嘛!大不了我睡沙發你們睡床。”
黃小仙說完鄭峪翔不禁地笑了笑,餘叢一立即冷眼橫過去,實際上他嫌棄的主要原因是怕鄭峪翔又在板凳上坐一宿。他還記得幾年前他們在一個鎮上辦事,因為旅店房間不夠,也是要三個人擠一張床,結果鄭峪翔硬是在椅子上坐到天亮,也不知是什麽毛病。之後他都記着無論上哪兒,再嚴酷的環境,都必須給他家翔子一個人留一張床。
可現在,鄭峪翔居然拆他的臺?
鄭峪翔從床上起來,摟着餘叢一的肩膀悄悄地附在他耳邊說:“跟你睡肯定是不一樣的,懂了嗎?”
“給爺嚴肅點!”餘叢一甩開鄭峪翔的手,往人腰上戳了一下,也沒嚴肅到哪兒去。
餘老爺不爽歸不爽,好歹還是接受了洪珂琛的安排,然後在吃的方面就好解釋多了,只有四字要領,管飽就行。
最終他們到達考古所的時間大約是晚上九點半。在洪珂琛的帶領下幾個前往樓裏最深處的資料室,古舊的桌椅完全應承考古二字,洪珂琛打開一臺老式電腦說:“小劉值班那晚監控拍了視頻,我打開給你們看看。”
對此并沒人反對,很快電腦屏幕上出現一副并不太清晰的黑白畫面,鏡頭固定在一個角度,其中唯一的人物是個留着平頭的年輕小夥。一開始趴在桌上看手機,然後像是從手機裏發現了什麽,他起身走向停放在屋中央的紅棺材。棺材架在兩條長板凳上,底部是懸空的。他盯着棺材繞了一圈,突然停住動作不知發現了什麽,過了一會兒直接鑽進了棺材底下。
由于角度原因并看不見他在棺材底下做什麽,約十來分鐘後他終于爬出來,然後就棺蓋輕輕一推,打不開的棺材就這樣被推開,他立即伸長腦袋往棺材裏看去。畫面上看不到棺材裏面,所以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麽,只見他驚恐地連退好幾步,接着慌張地将棺蓋阖上,站在棺材前冷不防地跪下去。
看時間他足足跪了有半小時,然後像突然頓悟一般起身在桌上找到一把工具刀握在手裏。鏡頭中能看出他的手在發抖,但最後他還是一刀割破了手心,用血塗在棺材上雕刻的像咒文一樣符號上。最後他塗完血也滴了一地,看起來有些滲人,而他僵着身體直直地跪下去,可是動作卻極不自然,像是被什麽強制屈成下跪的姿勢一樣,就這樣一直僵到被人發現。
視頻結束後洪珂琛解說道:“後來我們仔細檢查過棺材,發現棺蓋的開阖設計了一套機關鎖,打開的機關就在棺材底部。可問題是小劉怎麽會知道?而且還輕易地就打開了。”他說到最後目光死死鎖在餘叢一臉上。
餘叢一緊蹙眉頭,心說就這一段視頻哪能看出怎麽回事!然而另一邊鄭峪翔也同樣蹙起眉頭若有所思。
洪珂琛繼續說:“老梁解剖女屍的過程也有視頻記錄,要看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不是也能收到一個評論~~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