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院
“夫人,這聲音好吓人啊。”喜言畢竟年紀小,往姚乾乾的方向縮了縮,“好像,是小時候額娘給我講的故事裏的女鬼,嗚嗚哇,這樣的叫。”
姚乾乾雖然心上也涼,但聽到喜言這話,不由同情的看她一眼,你這童年真是受驚吓。
“別怕,我們去前面看看。”乾乾拍了拍她的手,兩個人之間,總要有個膽子大的。
喜言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還過去?夫人,我可不敢。”
“你放心,就算是鬼,她也不會傷害你的。”她半真半假的安慰,“我做過的孽比你多,被吃就被吃了。倒是那鬼咬住我的脖子的時候,你就趕緊跑,不要回頭!”
“夫人你別吓我!”喜言聽完神色驚恐,“不可能有鬼的。”
她在她背上拍一巴掌,“那你還那麽怕幹嘛,趕緊走,天黑了就更吓人。”
剛剛那聲音聽得真切,這會子卻又小了下去,微弱如息,要豎起耳朵屏住呼吸方能聽見,姚乾乾只顧貓着腰尋聲而去,那喜言突然在後猛然叫一聲,“夫人,去不得!”
“鬼叫什麽!”姚乾乾被吓得不輕,拍拍自己的胸口,“怎麽去不得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奴婢想起來了,前面一點是冷院。”她低聲道,“裏面關着的,都是瘋子。”
冷院?皇宮裏有冷宮,這裏有冷院?還真是有樣學樣。
“那裏面,應該只是三姨娘一個人吧。”
“不止啊,只要是咱們相府瘋傻的奴才,沒做過什麽壞事的,都關在那裏面。”
姚乾乾像是抓住了重點,“沒做過壞事?”
“是啊,要是犯了錯瘋掉的,早就趕出府了。這裏不僅有相府養他們到老,每月還會給他們的親人救濟金呢。”
說着到了門口處,牌匾上的“冷院”二字早已看不清楚,但無需那名字提醒,任誰一看,都知道,這裏不是個正常的地方。
Advertisement
剛剛那哭聲,到了這裏已然退了去,這突然的寂靜更是吓人,像是被關進漆黑的罐子裏,與外界隔絕,豈能不發瘋。
喜言心裏麻麻的,“夫人,咱,咱們回去吧,在這裏,府上幾乎沒什麽人敢來。萬一那些瘋子傷着你可怎麽辦啊,還是走吧。”
“你也聽見了,剛剛那哭聲,分明就是受了虐待。我怎麽能一走了之。”
姚乾乾要上前推門,喜言急忙在前面擋着,“夫人既然不怕,奴才也不怕。請夫人退後,讓奴才來吧。”
她忍不住笑,“你不怕裏面的人刮花你的臉?”
“什麽?”她趕緊捂住自己的臉,“會有那麽嚴重嗎?”
“好了好了,你要是怕,就趕緊過來,在我身後躲着,不會有事的。”
“那,那奴婢給您開門。”喜言壯着膽子往前,推開那沉重的,破敗的木門,裏面荒草戚戚的景象一下子暴露在她眼前。
姚乾乾此刻能理解喜言讓她離開的理由,這裏的一切,都顯示是非正常地帶。
大約有十幾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有的在坐在地上嘿嘿的傻笑,有的三兩結伴不知在争執什麽,還有的在院中來回的晃蕩,速度越走越快,絲毫不感覺累一般。
“我是最美的女人。”
“我才是,我要做夫人。”
“嘿嘿,嘿嘿。”
一堆雜草編成的破爛花圈,成了她們的争執對象。
這裏的味道也很刺鼻,所謂冷院,連陽光也不願意降臨,她們的下半生,都在這昏暗潮濕的環境裏,發爛發臭。
“元琛,元琛,乖寶寶,吃飯飯,吃飽飽呀。”姚乾乾被這聲音引住,看到牆角蜷縮着一個女人,懷裏抱着用布包裹着東西,輕輕搖着輕輕哼唱。
姚乾乾不可置信,她問道一旁的喜言,“這個就是,三姨娘?”
那女人頭發亂糟糟,遮住了臉,趁她擡頭傻笑的時候,喜言連忙點頭,“是,奴婢雖然進府晚,但還是認得的。”
她不禁唏噓,怎麽變成這個樣子?
擡腳往那邊走去,喜言趕緊拉住她,“夫人,咱們就在外面看看,危險。”
“不怕。”
話剛說完,剛剛轉悠的瘋子一下轉到她們的面前來,腦袋伸得離姚乾乾特別近,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看不出一點白淨的顏色,布滿了彎曲的疤痕,面目簡直可怕。
“啊。”姚乾乾被吓一跳,退後幾步。
喜言擋在她前面,又用自己的手擋住自己的臉,“走開,快走開。”
“嘿嘿,騙子。”她瘋言瘋語幾句後又晃蕩着走開了。
受了這樣的驚吓,姚乾乾本打算打道回府,但這時裏面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肥胖滿臉橫肉,還有一個媒婆痣的老婆子罵罵咧咧從屋裏出來。
奇怪的是,這時院中所有的瘋子都變得乖乖的,聚到她身邊,像是小貓向主人讨食一般,嘿嘿的傻笑,那婆子的聲音更粗劣,“奶奶的,和你們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在一起,我遲早得瘋。就你們這樣還活個什麽勁,早早投胎好人家吧。呸,惡心,哎哎,你幹嘛呢,誰讓你拉我袖子啦······”
一個人很快從人群中倒了出來,然後随之而來的是無盡的拳打腳踢。
“住手!”姚乾乾看不下去了,沉着臉上前阻止。
“誰敢這裏撒······”聲音未落,看清楚來人,那老婆子連滾帶爬的從人群中爬出來,“原來是大夫人,您怎麽來了。這等龌龊的地方,小心別髒了您的貴體。”
“讓他們都下去,夫人有話問你。”喜言道。這瘋子又不會告狀,反而看着新鮮可能會敗事。
“哦哦,好的,我馬上讓他們進去。”
他們走後,院中一下子空了,只有牆角那人依舊蜷縮着,姚乾乾離近了才發現,那人光着腳,黑漆漆的腳上,竟一直在流血,衣服破爛,全身上下大小傷痕有十幾處。
她聽到的哭喊聲,一定是出自她了。
姚乾乾忍住怒氣,對喜言道,“去,找幾個家丁過來,還有,找大夫過來。”
“夫人,奴婢怎能把你一個人留着這裏······”
“無妨,她難道也會對我用刑嗎?”姚乾乾狠狠的盯着那婆子。
她慌忙彎着腰道,“不敢,奴才不敢!”
“好,那奴婢快去快回。”
“這裏,只有你一個人管事嗎?”姚乾乾語氣不善,“您老人家,剛剛真是好大的威風。”
“奴才都是為府上辦事,這些瘋子,難以管束。動粗是為了讓她們長記性。”
“虐待也是為了長記性?你分明就是心思歹毒,不可饒恕!”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啊,奴才真的是為了管理,您不知道,這裏的瘋子有多難管教,有的甚至還用兇器傷人,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啊,夫人。”她慌忙跪下,連連磕頭。
“你別蒙我,她們身上的衣服,不知是前幾年的舊衣。冷院偏遠,每月的份例不及他房,但至少夠她們吃飽穿暖,不至于衣衫褴褛,面黃肌瘦。她們是腦袋不怎麽清楚,但她們不是乞丐,都是曾經忠心為相府效力的人。相府養她們下半輩子,可不是讓你如此虐待,讓她們凄慘的過完餘生!”
“夫人,奴才真的知錯了,饒奴才一命吧。”她嘴上求饒,眼睛卻轉來轉去打着歪心思,“奴才給三姨娘賠罪,奴才向她磕頭認錯!”
她爬到三姨娘的方向,哭聲響天,“三姨娘,是奴才以下犯上,奴才錯了,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然後,以旁人都聽不到的聲音提醒道,“這個,就是搶你孩子的人,就是她。”
姚乾乾還在思索怎麽懲治這個老婆子,又找什麽人來管制,卻未發現那原本縮在牆角的人突然面露兇光,蹭的站起身,手裏拿着鋒利的玻璃片,對準了姚乾乾,“壞女人,你還我的孩子,你還我!”
她高舉着手中的利器,面目猙獰,一個聲音突然叫道,“夫人,小心!”
姚乾乾受到驚吓想逃,一個身影飛快的擋在她前面,手臂舉着,她親眼看見那鋒利的玻璃刃在那手臂上劃下一個深深的血口。
是雪姬!她怎麽來了?
“還不趕緊将這兩人拿下!”她捂着手,對着身後帶來的幾個家丁道。
兩人很快被制服,那惡婆子卻又先告狀,“夫人,你看到了吧,這些瘋子就是這樣,用兇器傷人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奴才真是艱難啊。”
姚乾乾不聽她辨,趕緊查看雪姬的傷口,拿出手帕先替她包着,“快,得趕緊找大夫看。你怎麽那麽傻擋在前面啊。”
“夫人沒事就好。”她微微一笑,又道,“夫人剛剛在想別的事,我一進來,就看到,那三姨娘手中的玻璃片,是那老婆子遞給她的,還悄悄對她說了什麽。”
“你,你別冤枉我啊,奴才沒有啊夫人,奴才怎敢讓這些瘋子傷害你啊······”
“看來你是巴不得我受傷了。”姚乾乾厲聲道,“來人,把這婆子帶下去,仗責三十,關起來聽候發落!”
“是。”
婆子哭着喊着被帶走了,雪姬問道,“夫人,那三姨娘該······”
她輕輕搖頭,“三姨娘與孩子自小分離,精神不正常又受惡人挑唆,先找人給她換件幹淨衣服吧。”
“夫人的意思是······”
姚乾乾嘆氣,“怎麽說,她也生下了元琛,另找個住處,再派人照顧着。”
“夫人真是心善。”
而此刻,那蓬頭散發的面孔,竟是笑中帶淚,那神情,誰也看不透。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