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秋日紅
武林大會前月餘,江湖發生了一件大事。山河門掌門之位更疊。接任掌門的是一直十分低調的山河門大弟子,常生。而山河門也以掌門更換,門派內部事務繁多為名,缺席本次武林大會。
外界對于這次山河門內掌門更換如此突然衆說紛纭。只有山河門內的子弟知道,這次突然掌門更換是因為老掌門體內的毒性爆發了。而此毒正是神鬼峰的鎮峰之寶秋日紅,下毒者是誰大家自然也心中有數。
好在元景恰在門內,短暫的壓制住了元逢體內的毒性。這秋日紅毒如其名,它是極致的痛苦,卻又是極致的歡愉。它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是一種藥,他可以讓你武功大進,可是卻是以生命為代價。無藥可解。
元景整天焦頭爛額的泡在藥廬中,倒是身中劇毒的元逢把擔子給了常生之後每日無所事事,開始過起了悠閑的日子,每日看看弟子們修煉,看看書,看看山河門內的景色,無聊了去找擺渡人下下棋,再看看元景什麽時候出廬。
常生開始學着打理山河門,不僅僅是學習武學,也學習該如何維持山河門的運轉,學會怎麽協調門派中各部的關系。
偶爾他也會想起在金陵的日子,想起一碗面,想起走過的青石板,想起拂過窗子的柳條,他刻意的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個人。
直到,武林大會。
江湖之中,高手衆多。百丈谷謝君成名已久,天下第一的牌匾在他家中高懸三年無人染指。本來不出意外,這牌匾今年應又是百丈谷囊中之物。所以,當神鬼峰燕留向謝君發出挑戰的消息傳出來時,立馬就如風一般傳遍了武林,自然也傳到了山河門。
燕留是在武林大會上向謝君提出挑戰的,傳到山河門時,挑戰早已結束。
常生是在陪師父下棋的時候知道這個消息的。“常生啊,近日你的武學有精進啊,你外出游歷有何所見所聞?與師父聊聊吧。”常生閉口不言,他似乎被桌面上的棋子吸去了魂魄,一言不發。“常生啊,人活着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有時候你把心裏的話說出來會好很多的。”常生還是搖搖頭,眼睛直直的看着棋盤。
“這次武林大會神鬼峰的人挑戰了謝君,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越來越有膽量了。那小子雖然被打成重傷,但是也給謝君留下了不少口子呢,好像是叫什麽燕留吧,也不知道如果你和他交戰勝算有幾成。”常生在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的時候終于擡起了頭:“師父,你說,誰?”
“燕留?啊,對,你要好好記住這個名字,他是神鬼峰的少峰主,以後你們終将是有一戰。”常生的手指緊了緊,眼神也染上了幾絲痛楚。“師父,他受傷了?傷的重嗎?”“挺重的,都沒法回神鬼峰了,現在在百丈谷養傷。怎麽了嗎?”元逢有些奇怪的看着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徒弟。第一次看見他心神如此慌亂,這棋下了不過二十回,他的棋竟是死局已定。
失魂落魄的常生走回自己的房間,翻出武林大會的傳書,直到看到上面的畫像,那張熟悉的面容,正是與他在金陵的燕留。
原來,他是神鬼峰的少峰主。
深夜,月明星稀。站在百丈谷入口的常生有些手足無措,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知道燕留受傷的時候會這麽着急的趕來百丈谷,哪怕所有人都以為他與燕留之間會有一場生死決戰。哪怕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希望燕留死在這裏。可只有常生自己知道,他只想看燕留一眼。為了看他一眼,留書一封就奔行千裏,為了看他一眼,不顧身後千聲呼喚。
這千裏常生一路奔襲也未疲憊。可到了百丈谷口,他看着長長的索道竟不敢邁下一步。
秋風吹過鐵索發出嗚嗚的呼喚,鼓起常生素色的衣袍。在索道的那一端有一位女子翩然走來。如果離去那夜常生沒有心神大亂,如果回山門後常生沒有不提往事,如果。可惜沒有如果,所以他也不知道這近在咫尺的人就是他曾經的小師妹,薛故。
可薛故怎會認不出大師兄呢。當薛故看見常生的時候心中一緊,完了,沒帶面具。她轉身就想跑,可是突然想起常生的輕功。眼看着常生走了過來,薛故幾乎要絕望了。
“姑娘?”聽到常生這句開頭薛故吃了一驚,但她馬上反應過來是常生沒認出她。“常掌門?百丈谷有失遠迎。”薛故帶着笑給常生行了個禮。“姑娘好,我途經百丈谷前來拜見謝君前輩,叨擾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常生趕忙回禮。薛故眼睛一轉,計上心頭:“小女子姓薛名故,是謝君座下十三弟子,家師今日已睡下了,不如由我為掌門領路吧,明日一早我去向家師禀報。”“原來是謝前輩的愛徒,那叨擾了,謝謝姑娘。”
薛故将常生帶到一處竹樓,風景可以說是極好,還有謝君手書的牌匾,上書“芝蘭玉樹”。“掌門遠道而來想必舟車勞頓,我這就去給您安排飯食,這院子邊上就是花園,您可以在邊上轉轉,我去去就來。”薛故将常生帶到此處後馬上抽身而走。此處本是她與謝君為了對付武林後起之秀所專門修建的住所,這邊上的花園裏種植的正是神鬼峰奇毒之源,秋日紅。
薛故急匆匆的跑進了燕留居住的院子,
“燕留,救我!”薛故的聲音裏又慢慢地恐懼和焦急。燕留聽到聲音打開門,一看竟是薛故“你還敢來見我!”說着燕留就要抽劍。沒想到薛故不管不顧就往他懷裏撲,他看見薛故焦急的神色,還是側身讓她進了房。
“你又做了什麽?除了我還有人要追殺你?”燕留靠着門好整以暇的問到。其實他這次比武并沒有像外界傳聞的傷的那麽重,那只是為了讓外界放松警惕所傳出的風聲。
原來自當日與常生因誤會分別後,燕留剛想追去山河門向常生解釋,卻被神鬼峰峰主以找到了他家滅門慘案的兇手之名召回了神鬼峰,他一心為家人報仇,剛好又趕上這次武林大會能 試仇人功力深淺,這才一直耽誤了去找常生。
另一方面,他也怕見到常生。畢竟兩家門派關系緊張,他們兩人的地位又并非普通弟子。他也怕常生因為他的隐瞞從此不再見他。
“山河門,常生。他來了,他見到我肯定會殺了我的。”薛故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常生?他怎麽來百丈谷了?山河門不是不參加這次的武林大會嗎?”聽到常生的名字燕留像被燙了腳的兔子一蹦三尺高。”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常生這邊遲遲沒有等到薛故回來,便一個人在花園閑逛,他看着樹上開着的豔麗的大紅色的花朵,鋪天蓋地,綿延十裏。真美,他想。如果這個時候燕留在多好啊,如果這個時候有一碗面多好啊。不過這個香味怎麽這麽熟悉呢?他靠着樹坐了下來,靠着樹睡着了。
等到燕留和薛故急匆匆的趕到時,常生正靠在秋日紅的樹下睡得剛好。一時間竟叫人不忍打擾。可當燕留看見遮天蔽日的秋日紅立馬變了臉色,一個飛身就沖到了常生面前,抱起他就要離開這裏。
他想,常生功力深厚,應該在此沒呆多久,馬上離開應該沒事。可他不知,布局的人是薛故。心機最深沉的那個薛故。
把常生抱在懷裏的時候燕留突然明白了什麽。是了,就是他了。他在找的快樂,就是他了。要不是還要為家人報仇,燕留簡直想一直這樣抱着常生,再給常生做一碗面,再和常生去集市逛逛。
他愛常生。所以他不能拖累常生。他的敵人是謝君。天下第一的謝君。殺父之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