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秘境試煉第十日,距離結束還有三個時辰。
來自九山宗的妖修敖潞護着另外兩位師兄躲在水裏,敖潞身有青龍血脈,水下世界于他人而言是阻礙,于他而言卻是如履平地。敖潞游至湖中心的一座小島,将兩位受傷的友人放在地上,龍身圍住整座島嶼。青色的龍鱗折射銀色的月光一瞬潛入水中,龍身周圍散發出瑩瑩綠光,氣息溫和,偶有小魚小蝦慢騰騰游過,竟完全未發現這龐然大物是什麽。
身為醫修的敖潞催動自己的功法促進師兄們傷勢愈合,馮弘與劉秋抓緊時間修煉打坐。剛剛與鬼修經歷一場惡戰,敖潞此刻血氣不穩,但兩位師兄的傷勢比他更嚴重,現在讓他二人恢複傷勢更為要緊。
突然,敖潞感知到一陣魔氣,他望向魔氣來源,只見一位黑衣青年坐着竹筏順水而下,他的身上并無殺意。敖潞不想惹事,決定先按兵不動。
黑衣青年瞥了一眼島上受傷的兩位妖修并未再關注他們,水裏的青龍反倒引起青年的注意力。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竹筏越來越近,敖潞不知青年究竟想做什麽。
黑衣青年将竹筏固定在距離敖潞只有一丈的地方,青龍自水中昂起頭顱,注視着眼前盤腿而坐的青年。黑衣青年一手托腮,饒有興致地望着眼前的青龍。
青龍的大眼睛裏寫滿了警惕與擔憂,卻始終未曾停止運轉功法,島上兩位師兄的傷勢在綠色的妖氣裏加速愈合。
看見此景,黑衣青年挑眉一笑,他剛準備張口說話,懷裏卻有光芒一閃而過,青年掏出一枚玉符,看完玉符的內容,面露遺憾。他自儲物戒中掏出一只橘紅的果子輕輕抛給青龍,用法術固定在青龍鼻尖上方一尺之地,随後順水而下,轉瞬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黑衣青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後,被法術固定住的果子“撲通”掉進水裏,敖潞心裏一驚,下意識潛入水中,叼起了那枚果子,清甜的氣息撲面而來,長在北方的敖潞并未見過這種果子。
岸上的馮弘和劉秋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馮弘忍不住開口道:“剛剛那人雖然與我們都是築基期,但也太強了吧,他距離金丹期只有半步之遙吧?”
劉秋附和:“別說我們現在受傷了,就算全盛時期,也未必有勝算,對吧,阿潞?嗯?阿潞!”沒有得到小師弟的回複,劉秋的最後一句話提高了聲音。
敖潞破水而出化作人形,坐在兩位友人身邊,手裏攥着那顆果子,低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馮弘和劉秋停止插科打诨,抓緊時間打坐修養。
三個時辰過去,遠方火紅的太陽緩緩升起,曙光穿破層雲,撒向大地,湖面吹來的風似乎也是和煦的。
馮弘與劉秋激動地跳起來,兩人分別抱住敖潞半邊身子。
馮弘:“沒想到,我們居然留到了最後。”
劉秋帶着哭腔:“說出去誰信呢,我這種菜雞居然通過了秘境試煉。阿潞,多虧了你!你真的太棒了,阿潞,你也太厲害……”
敖潞揚起一絲笑容,拍拍兩位師兄的肩膀,打斷劉秋的無腦吹捧:“走吧,去集合點報道。”
話痨馮弘實在無法讓自己的嘴閑下來,邊走邊講:“話說,你們覺不覺得,其實人族也沒有那麽殘暴。”
劉秋點點頭:“嗯,如果不主動攻擊人族修士,他們也未必會主動攻擊咱們。”
馮弘接道:“那為什麽宗裏和族裏的前輩們總說人族多麽卑劣,多麽惡毒,多麽殘忍。”
劉秋附和道:“總感覺在他們眼裏,全天下的人族都該死,诶。”
聯想到如今族內、宗內的氛圍,兩只小妖頓時生出許多無能為力感。
敖潞心裏閃過許多念頭,但這裏并非可以促膝長談這個話題的地方,他提醒兩位師兄盡快到達集合點,其他的之後再說。
陽谷秘境,集合點。
宋懷瑾、冬陽和韓霁三人站在賀同光身後,他們的面前便是所有在秘境試煉中堅持到最後的參賽者,這些人是同齡人中的最強者。陽光撒在這些參賽者身上,仿佛為他們鍍起一身金光。
三人一臉羨慕、滿懷期待地看向所有參賽者,內心躍躍欲試,他們希望能夠在下一屆的五宗大比中如同在場的這些人一樣,通過試煉最終光榮地站在這裏,享受鮮花、掌聲與榮耀。
長清宗的宗主唐孝山道君致辭并公布前十名的名單。
看着昨天夜裏的那位黑衣青年程子默站在唐孝山道君的身旁萬衆矚目,馮弘吃驚到結巴:“第,第一是不是昨晚那個大佬?”
馮弘的大嗓門引來周圍修士的眼神譴責,劉秋拍了馮弘腦門一下:“聲小點。”兩人一臉歉意地朝周圍人道歉。
也許因為敖潞看程子默的眼神太過專注,黑衣青年偏頭朝這個方向看來。程子默注視着身着削瘦高挑的敖潞,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唐孝山并非啰嗦之人,他的致辭簡潔明了,不到一刻鐘,這個儀式被宣布結束,正式的頒獎慶典将在一日後長清宗的論道廣場舉辦。
人群散開,敖潞準備和兩位友人回院落休息。
“如果沒有他們倆拖累,你可以拿到更好的名次。”敖潞擡頭,只見程子默站在眼前。
馮弘和劉秋在此次試煉中多次被敖潞救援,二妖本就慚愧,如今被人當衆說破,又羞又惱。
敖潞平視着眼前的程子默:“道友說錯了,如果沒有兩位師兄,我根本不能撐到試煉結束。我們是夥伴,誰都離不開誰。我們能站在這裏,是因為我們相互扶持。”随後,敖潞帶着感動到淚眼汪汪的兩位師兄轉身離開,幹脆利落。
程子默饒有興致地挑眉,望着灰衣青年的背影輕聲一句:“醫修都一個樣子麽。”
伴随頒獎慶典的結束,洗月宗、不死城、千雲谷、九山宗參賽隊伍各自準備啓程打道回府。
冬陽給了韓霁一個熊抱:“阿霁,回頭我去洗月宗看你。”
藍衣青年回抱住黑衣少年:“好,我等你。”
冬陽環顧四周,有些納悶:“怎麽沒看見郁前輩?”
藍衣少年搖搖頭:“郁師叔另有行程安排,不會同我們一起走。”
洗月宗的巨大木船,千雲谷的碧玉葫蘆,九山宗的龍龜載着各自的門人弟子消失在天際。
今夜無月,繁星點綴夜空,青松院內的一株株翠竹随風輕柔擺動,竹葉偶爾碰撞在一起,發出“沙沙”聲響,空氣中彌漫着的竹葉清苦氣息夾雜出一絲酒香。
“賀師兄,你也嘗嘗。”高大俊美的白衣修士的語氣與幻陣裏那個十五歲的少年一樣。
賀同光望着放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有些恍惚。
看見賀同光未飲酒,郁曠不慌不忙地給自己倒滿酒,一口飲下:“賀師兄,我們聊聊天吧,幹喝酒多沒意思啊。”随後他又舉起酒壺替自己斟滿。
賀同光問道:“現實世界裏,郁叔和柳姨走後,你是怎麽過的?”
郁曠放下手中的酒壺,目光幽暗:“現實裏,我爹娘也是在我十五歲那年走的,當時我人在陵昌城裏,郭叔也在。他帶我逃到千雲谷,後來郭叔因傷去世,我獨自在那住了兩年多,師父師公找到我并帶我去洗月宗。我築基不久,師父師公鏟除了殺害我爹娘之人,他們本是一番好意,卻沒想到未能手刃仇人替父母報仇自此成了我的心劫。”
雖然他三言兩語說得輕描淡寫,但賀同光卻可以想象到,一個孤苦無依的人族少年獨自熬過兩年究竟有多難。
月光下的郁曠笑得像只狐貍:“賀師兄的問題我都回答了,師兄不喝一口?”郁曠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飲下,晃着手裏的空酒杯。
美酒入喉,賀同光從耳朵到脖子浮上一層熏人的紅色。他曾見過袁師叔酒後痛哭的樣子,自此對酒産生了抵觸情緒,故而很少飲酒。
郁曠立刻倒上第二杯:“我的過去賀師兄都清楚了,你也給我講講你的過去吧。”
賀同光望着笑容狡黠的郁曠,無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