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

第14章

Thor把車停下，擡手看表，剛好四點鐘。

漢堡店外的路燈杆上不知被誰橫七豎八地貼滿了“拒絕肉食”的宣傳單，瞧上去有點兒滑稽。他謹慎地繞過黑黢黢的下水道，注意沒有弄髒幹淨的皮鞋和褲腳。然後透過玻璃窗，他看到一個男人正抓着Loki的手，色眯眯地撫摸他的手腕。Loki微笑着，可從他眉尖揚起的弧度來看，他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值。

“喂！”Thor推開門，“放開！”

男人被他隆隆的吼聲吓了一大跳，Loki趁機收回胳膊。“再讓我抓住，哪怕一次，你那髒爪子碰我弟弟……我他媽打斷你身上的全部骨頭。”Thor晃晃拳頭，“不信你就試試。”男人落荒而逃，把椅子撞得亂七八糟。“時間到了。”Loki解開圍裙，“我們走吧。”

“你為什麽讓他抓着你的手？”Thor憋着一股火，“我該打他一頓。”

“Vince是老顧客了，”Loki脫掉毛衣，打開紙袋，“——他給的小費特別多。”

“給的小費特別多，你就容忍他性騷擾你嗎？聽着，Loki，那是性騷擾。他不該撫摸你的手，你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嗎？下流透頂！我确實該狠狠打他一頓，讓他漲漲教訓。”

“他只是摸我的手腕，這沒什麽。”Loki吹聲口哨，“哇哦，這衣服可不賴。你的品位提高了，哥哥。”

Thor猶自憤憤不平，“‘只是’摸你的手腕？Loki Odinson，什麽叫‘只是’？他是來吃漢堡的！而不是騷擾服務人員。他——”

“你要清楚，其他人摸的可是我的屁股。”Loki套上黑色羊毛衫，“标簽你剪掉了？……尺碼挺合适。”他忽然感覺到強烈的壓迫感，火藥味濃郁得令他像置身于一座岌岌可危的軍火庫，“Thor？你怎麽了？”

“你什麽時候打算換工作？”Thor抓着方向盤，仿佛準備把它拔下來，“你缺多少錢？”

“養育孩子是件……嗯，長期的事業。我在這裏幹了三年了，老板對我不錯，他願意讓我帶Eisa上班。給的薪水也高。”

“你什麽，時候，換工作？”Thor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從牙縫裏擠出來，“我可以給你錢！”

“我最困難的時候，也沒開口給你借過錢。”Loki的口吻變得冷淡，“我會換工作，但不是現在。還有，”他撫平了羊毛衫的褶皺，“快開窗，我覺得不舒服。”

Thor一言不發地打開了車窗。冰冷的空氣迅速湧入，“你給Eisa的萬聖節禮物她很喜歡，”Loki靈巧的手指給領帶打了個漂亮的溫莎結，“她讓我跟你說謝謝。”

提到外甥女，Thor惡劣的心情終于平靜了幾分，“她喜歡那套吸血鬼戲服嗎？那條裙子呢？她喜歡草莓，我知道。還有那個小手表。一位帶孩子的女士告訴我，現在學校裏流行戴那樣的手表。她給三個孩子一人買了一個。我在糖果和蝴蝶結中猶豫了很久，最後買了蝴蝶結那款。”他咧開嘴，“她喜歡嗎？這讓我很高興。還有，她放學後去哪裏？有人在家嗎？”

Loki對着手機梳理頭發，“我的鄰居會看着她。那是位溫和的老太太，養育過十個孩子。”

Thor拍拍方向盤，街燈依次亮起，他的怒氣像清晨的霧緩緩飄散，“我搖上窗戶，你會冷。這套衣服你留下吧，你快畢業了，是不是？你需要一套合體的正裝參加畢業典禮，還有找工作的面試——你學會計，我沒記錯吧？”

“嗯，會計比較容易找工作。”Loki拿出西裝外套展開，“名牌經典款——這得不少錢。圍巾……你的審美水平真的提高了，是因為經常看《天鵝湖》嗎？”

Thor困窘地紅了臉，“我就看過一次。說實話，我睡着了。”

Loki把圍巾挂上脖子，“我是覺得這種綠色像你的眼睛，”Thor磕磕巴巴地解釋，“你看，很美的綠色。”

“癞蛤蟆的顏色。”Loki說。現在他煥然一新，完全看不出半小時前還在忙碌地炸雞排和肉串，“該出發了。”

“你可以坐到前面來。”Thor說，“這樣我們可以聊聊天。你坐在後面，我總要分神去看你。”

坐到副駕駛位也沒能阻止Thor的眼神。他別扭地發覺，他的目光總在Loki身上流連。Loki高中畢業時個頭才剛到他的肩膀，又瘦又矮，Fandral說，Odinson家的小兒子營養不良，因為食物都被貪得無厭的老哥搶走了。

“我去商場，對他們說，照我的身材小兩個尺碼。”

“當然。你的那件舊夾克，我穿着像個鬥篷。”

Loki蒼白雙手交疊放于膝頭，Thor咽口吐沫，“對了，你要不要噴點古龍水？”

“你提醒了我。”Loki從善如流，“我炸了一下午雞塊。還有個熱愛酸黃瓜的磨人精，我敢打賭，他每天要吃三罐酸黃瓜。”

“不是，你用了太多中和劑——人們為什麽要把中和劑做成那麽難聞的味道？像冷冰冰的鐵皮罐頭。”Thor用拇指狠狠蹭過鼻頭，“柑橘味兒不好嗎？”

“中和劑的作用就是降低信息素的吸引力。”Loki見怪不怪地說，接過古龍水在手腕和耳後噴了幾下。“你穿這種紅色挺襯頭發。”

“絲絨……要顯得隆重些，不是嗎？”

Loki點點頭。他的嘴唇恢複了紅潤，Thor手掌方向盤，莫名其妙地想起小學時排練戲劇，需要一個白雪公主。Fandral投了Loki一票，唱票時Loki驚呆了，随即躲起來哭了好幾個小時。為此Thor和好友狠狠幹了一架，“你怎麽敢！他是我弟弟！”

“他很像白雪公主，不是嗎？”Fandral振振有詞，嘴角挂着血跡，“烏木般的頭發，雪白的皮膚，嘴唇血一樣紅——我可從沒見過哪個男孩留那麽長的頭發！”

“緊張嗎。哥哥？”Loki忽然開口，鐵皮罐頭冰冷的氣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Thor自己的味道。

Thor的嗓子眼裏好像被點了一把火，“你見我緊張過麽？”

“Thor，我的哥哥。”

那雙綠眼睛閃閃發亮，Thor的心髒收緊了，“Loki——”

“我跟你一樣，一直期盼這天的到來。有時候，我會嫉妒，但從沒遲疑過對你的愛。你明白嗎？”Loki說，像在教堂裏吟詠神聖的詩歌。然後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現在，親我一下。”

Thor幾乎無法呼吸，他只能把注意力轉移到方向盤上，“別鬧。說真的，我看起來怎麽樣？”

Loki低聲贊嘆——月光下的河流般溫柔地流淌過Thor的耳膜，“就像一位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