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來到大蓮殿的幻無生,看到大殿中央矗立的佛像大掌上,除了無數鮮紅的心髒外還有一奇特的淡色光點,他的情緒不禁高昂。
「本佛的第三道意識!」淡色光點呼應着他的脈動。
「正是。」蓮日也來到大蓮殿,「恭賀佛尊,最後一道意識,蓮日不負使命找回。相信佛尊很快便能恢複往昔,第三道意識因被封在古寺的鐘鼓內,常年受鐘音洗滌,現下需在蓮池中吸收血氣。」
「做的好,得到北岩聖女,又找到本佛尊最後的一道意識。」幻無生難掩興奮。「以後的江湖将是我幻無生的天下,由我蓮天貫日主導。」
「現在只待得到禦雲劍上,當年佛尊那點殘留的靈識,佛尊身軀魂識便可完整結合。」
「放心,禦雲劍很快就會來到,屆時可要好好招待新任的禦雲劍之主。」幻無生早算計好。
「就讓重生的輪天完成這件事。」蓮日深知幻無生心中的算盤,非常樂意安排。
朝雨丹醒來,困惑地看着四周,發現身處在寬敞明亮的石洞裏,回想起她和小倪在還心谷外,只感覺幻無生的氣息逼近,接着她就沒了意識。
石洞內的布置舒适,柔軟的床鋪、精致的桌掎,另一面石牆是書架和櫃子,房中央一個造型特殊的大火盆,熊熊火焰溫暖整個石洞。
她起身走到前方唯一的一扇大窗,整座窗形落地,簡直跟廟一樣大,嵌着一大片水晶玻璃。
「那是……」
朝雨丹俯瞰下方,像是一座深淵谷地,四面是山壁,其中一座石砌的水池,上頭布滿粉色蓮花。
「此地是萬蜂蓮心旁的一座山峰,淵谷深地也是我最早與巧兮相遇的地方。」幻無生的聲音傳來,「早年這裏山青水綠,少有人煙,可說是世外桃源。後來雖被渲染成受詛咒的死屍之地,但反而因此保護它不受侵擾,才能過了幾十年,也不損它的出塵靈秀。」
眼前的幻生面容有些虛渺,陰影中隐隐似可見到一張白淨秀氣的面龐,但在透光處,卻又娈得面容模糊。
「吓到你了?」來到她身旁的幻無生道。
「真正吓到我的是,你的容貌沒想象中吓人。」朝雨丹以為幻無生會是一臉狂野張揚的長相,沒想到隐約透出的是一張斯文秀氣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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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相由心生,但要在世俗中生存,心與相也只能背道而馳。」幻無生忽然有感而發道。
「所以你的心欺騙你的樣貌?還是你的樣貌違背你的心?」朝雨丹忍不住揶揄:「身不由己,可說是技不如人,心不由己,不應該發生在闇佛幻無生身上才是。」
她贏不了神級妖孽袁牧飛,被整治得死死的,是自己技不如人,那自稱闇佛的幻無生,掌控三聖座,被蓮天貫日為救世的存在,有什麽好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的。
長相與性格不合,在她看來就是一種僞裝的欺騙,有什麽好感嘆。
「比起你的太婆,你顯然……口舌刁靈。」
「我說過,我不是與你有段情緣的太婆,不用在我身上尋找太婆的影子。」
「你卻接受袁牧飛在你身上尋找前世妻子的影子?」幻無生直接點破她心中最在乎的事,「你的內心很清楚,袁牧飛心中所盼望的『妻子』是誰。」
「這和你無關。」就算被說中了心事,朝雨丹也無心回應他任何有關情感的問題。
「我的父親呢?」
「只要你在此陪我七天,你的父親就能離開。」
「這七天你要做什麽?」她的眼神警戒起。
「聊天、賞景、品茗、弈棋。」
「僅此而已?」
「我希望你能了解我,擒來你父親,目的也只是要你到此。」幻無生以深情的口吻和眼神對她道,「我說過如果你的心還不屬于袁牧飛,那為何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将重生,也希望心與相不再背道而馳。」
全是動人的話術和口吻,朝雨丹深知此人沒那麽簡單,只是此刻應和幻無生勝過挑起他的怒氣,畢竟現在她受困于此,更不知道父親在哪兒。
「那這七日就請佛奠多多指教。」朝雨丹禮貌欠身,眼角卻瞥見玻璃大窗下的谷地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
小倪!她愕然瞠眼。
「追來了嗎?」呵呵,魚兒一尾尾上勾。「讓人厭惡的禦雲劍,就讓本佛尊取回劍中那一點魂識,再加上最後一道意識,我幻無生将重生于這世上。」齊全的意識,才能讓他與軀體相合。
「你想殺了她?」朝雨丹感受到他身上迸出的殺氣。
「袁牧飛的後人,不能不除!」幻無生堅定道。「否則就是我幻無生的死期。」
「你若傷害她,我的心這輩子都不會是你的。」朝雨丹斷然說出,同時要求着:「你要的是禦雲劍上那一點魂識,袁小悅對你造成不了傷害,放過她。」
「禦雲劍認她為主,她就有傷害本佛尊的能力。」
「袁牧飛從來不在乎任何有能力傷害他的人存在,因為他有自信面對。」朝雨丹忍不住脫口:「你既自稱為佛尊,卻是樣樣不如他。」
幻無生看看她,好一會兒,長長一嘆。
「巧兮與我一見鐘情,從此天南地北攜手同游,彼此相許山盟海誓,從來沒有人帶給我這麽深刻的感受。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跟看到巧兮一樣,讓我重新找到那份悸動。」
幻無生猛地掐住朝雨丹的頸項,驟然的變臉,讓朝雨丹反應不及,身軀被往上提,腳尖也随之墊起,她痛苦地掙紮踢動。
「但你畢意不是杜巧兮——不是那個跟我許下滿口誓言,最後卻背叛我的杜巧兮——」
「我……告訴過你,別想在……我身上找大婆的影子……」
「得不到你的心,真教人遺憾,原本想順利接收你一身聖女玄能。你若一直這麽讨本佛尊歡心,就準許你與我同享天下,既然這個願望落空,只接收你六成能力也行。」
朝雨丹不解地瞠大眼。
「只有你乖乖順從,自願接受本佛尊,聖女玄能才可以完整屬于本佛,強取只能得到六成靈力。」枉他費心,現在看來徒勞。
「卑鄙……」她難受地吐出話。
「好好等着,本佛尊定要徹底享受袁牧飛妻子帶來的樂趣。既然杜巧兮已死報複不了她,那我就讓袁牧飛嘗嘗,心愛的人被別人徹底享用過的滋味。」
「你敢…我不會……讓你得逞……」
「北岩聖女的靈力雖強,卻屬療愈之能,絲毫傷不了本佛。」幻無生将她甩到地上,朝雨丹拼命咳着,「就算袁牧飛來,也無法在上千個石室中找到你。」
「小倪——快走——」朝雨丹撐身爬起來朝琉璃鏡大喊。
「別白費力氣了,這裏有陣法,怎麽喊都傳不到外面,下方的人也看不到此處。」
幻無生轉身離開石室。「等本佛尊解決她,就換你了。」
朝雨丹忙拿出手境,咬破手指以自己的血滴在手鏡上。
袁小倪看看四周環繞聳天的山璧,漫彌着一些灰色氣流,這好像一座山峰凹陷到深處,又像一處山谷深淵的地心,她一路追着禦雲劍殘留的氣息來到此處。
她輕敲山壁,聽到回音,驚覺山壁有些空心。
「難道這些山壁後面都有玄機?」袁小倪皺眉,這整座深谷地,只有山壁和前方一座怪異的蓮池。
袁小倪走向蓮池,池上布滿粉色蓮花,此時并非蓮花盛開的季節,但這池中的蓮花卻得極美。她上前要細看這座蓮池,腰際卻傳來異樣的熱感。
「朝姑娘給的手鏡!」她拿起手鏡,手鏡上血紅的字浮現——快走,不要靠近蓮池。
「朝姑娘?」袁小倪擡頭四處張望,卻看到環繞的山壁。
朝雨丹能知道她的行動,定然就在這座深谷地的某個地方。
幻無生去殺你了,快離開。手鏡上,再次浮現字體。
「小倪,還不快走!」高處的朝雨丹看着琉璃鏡外,用力捶打,焦急不已。
此時的袁小倪,忽然抽出長刀內的禦雲劍,再次咬破指頭,以血抹上禦雲劍。
只見她躍身騰空,禦雲指天,昂聲一叱,白色劍氣迅即沖天,直入頂峰高空化成漫天雲氣,緩緩飄降。
随着袁小倪再次落地的同時,劍身旋動,乘着雲氣,揮劃四周,攪動深谷煙氣。視野一清,赫見山壁高處好多山洞。
朝雨丹會在其中一個山洞內嗎?就在她思忖之際,忽見前方蓮花池翻湧,一陣陣的池水高冒出,當腥臭味竄鼻時,水池已轉成紅豔的血水,粉色蓮花很快因血的熏染而成碩大的黑蓮,随即黑色蓮瓣一瓣瓣飄起旋飛,與此同時,水中猛地伸出一雙大掌,一個男子從池中緩緩坐起。
來人從蓮池踏出,眉心綻岀紅黑雙輪的印記,穿着一身染血單衣,披散着發,持着一把藍黑華美的長鐮刀,刀背吊着五串青鈴。
當他踏出蓮芘池,青鈴随之搖動,黑色的光不停從地表升起,小倪頓感呼吸沉重,意識昏昡,她陷入蓮天貫日的陣法中了。
此人身上透出的氣息,有一抹熟悉,和她與法末對峙時很像。
「任燦玥和沈雲希毀本座的七環天窟與峰涯絕處,今日取你一命都不足以洩本座的心頭恨。」
「你……就是輪天?」這句話讓她确定眼前人的身分。
「今日你再也沒有生機。」
「黃泉路我會送幻無生與你作伴。」袁小倪肅目冷道。
「狂妄。」
輪天大喝,殺勢驟起,一出手,青鈴長鐮刀劈去,袁小倪橫刀擋下,重重交擊的兵刃,震搖青鈴蕩音,刺入耳膜,讓袁小倪昏眩更劇,甚至眼前開始出現影。
血池闇影,一幕幕妖鬼噬血的畫面,似幻影又像真實,不停在眼前交錯,彷佛看到無數妖鬼朝她襲來。
陣陣青鈴聲,讓袁小倪神智渙散,呼吸也逐漸沉重,劍法失去沉穩,身形一慢,鐮刀劈下,掌威更重擊上她!
「小倪——那是散魂鈴,不要以力相抗——」上頭的朝雨丹看到她負傷,急得大喊,聲音卻怎麽樣都傳不到外面。
随着交手鈴聲越震,被影響的意識更加混亂,袁小倪憑着本能,勉強擋下強猛的鐮鋒重劈,卻難避開鐮刀的勾鋒在她身上添上好幾道傷口,冷汗淌下,她強撐意識。
「呵呵呵,本佛尊要袁牧飛的後人受盡痛苦死去,如果你贏了輪天,那就是為自己帶來更大的災難。」暗處的幻無生,盤算着這步棋,得意于他将看到袁牧飛那無能為力的悲痛表情。
袁小倪蠻力以長刀灌氣震退敵手,拄着刀劍單膝跪地,汗涔涔滴落,何時呼吸是這般艱難,她用力甩頭也甩不掉這股窒息的沉重,唇角淌下的血滴到禦雲劍上。
「禦雲……」她看到禦雲劍身因染上她落下的血而開始發亮,劍音蕩耳,像在反擊妖異的青鈴,劍音讓她頓時清醒不少。
速度,必須以不碰到那把鬼鐮刀的速度,取下眼前人的性命。
下一刻,輪天只見袁小倪伏飛而起,身形如鷹隼飛天,在雙手的一刀一劍,再次揚展開一剛、一柔的刀流、劍氣。
眨眼間,一道白色劍影已直逼輪天面門,長鐮刀不及阻擋,只能退身。
長刀頓地,借力躍身再起,白色劍身吐銳,劍光快如雷閃,迅如風馳,劍在輪天頭顱四周。
輪天完全無法跟上這樣的速度,流光劍影削過他的發、劃過他的臉,直至一道炫芒橫過雙眼,輪天驚號一聲,鐮刀落地,捂着雙眼,他的眼已被禦雲劍光劃瞎。
「袁小悅——」感覺到靠近的氣息,輪天切齒蓄勁盡于一掌,要擊斃眼前敵手,卻快不過那貫穿眉心的一劍,張開的嘴僅僅一聲愕然,便瞠目垂下手。
軀體失去生命力,輪天頂上的幻識珠離體,袁塵倪另一手正要橫刀毀了,卻感覺到貫穿輪天的禦雲劍傳來異樣的顫動。
「我該感謝你,帶來禦雲劍,讓本佛尊得以取回當年被職的魂識。」輪天身後,一個似隐似現的身形,以長指住穿過輪天頭顱的禦雲劍尖,劍身立時浮現青藍微光,流向他的指掌。
「幻無生!」袁小倪要抽出禦雲劍,卻抽不出,加以一股強大的吸力,讓她放不開劍。
她發現輪天懸于虛空的幻識珠正慢慢煙散化入輪天頂顱內,禦雲劍開始狂顫,一股森氣借着劍身流向她。
「袁牧飛後人将成為我幻無生的化體,任我操控。」
「住手——幻無生——」朝雨丹怒吼,看向一旁的椅子,拿起來就朝琉璃鏡砸過去,但琉璃鏡絲毫未損。「聖女玄能我給你——不要傷害她——」
石室內的陣法太強,朝雨丹決定以四藝寄靈最危險的一招撼動石室結界,若失敗,身軀也将跟着傷殘泰半,就在她要以指凝勁,職心口的血氣時,忽感一股熟悉浩大的氣息來到。
「袁牧飛?!」她震驚。
上空雲海翻騰奔湧而來,頓時,整個深谷之地漫彌濤濤雲海,細細的圓珠輕響,在雲雰飄渺中回繞耳畔。
幻無生沉哼一聲,眨眼來到袁小倪身後,袁小倪只感背脊竄入一股嚴寒,就像她的手掌吸入煙化的幻識珠一樣,徹骨凍寒讓她渾身顫粟。
「袁牧飛,這次你可慢了一步,另一顆幻識珠已打進她體內。」
一道拔塵俊逸的身形在雲海煙波中負手走來,揚飛的黑發下,是一張淡漠的俊顏,藍白相間的衣袍随風飄袂,肩上綴着幾道垂墜的圓珠子,不停輕揚脆響,英挺逸雅的身軀,透岀拔塵岳立的氣态。
「外……外公……」青絲與紅絲爬滿袁小倪面容與全身,她看着袁牧飛難受地喚。
「小倪,別怕,外公會救你。」袁牧飛柔聲安慰孫女。
「哈哈哈——我看你如何救。」站在袁小倪身後的幻無生,大掌蓋在她頭上,獰笑道。「法末和輪天的幻識珠都在她身上,再加上我幻無生親自授予的一道意識靈氣,她将形同我半個分身,這一輩子都難以擺脫。」
「幻無生,碎屍萬段的滋味,我會讓你好好品嘗。」袁牧飛冷然道。
「在那之前,本佛尊會先讓你袁牧飛嘗嘗到心碎的滋味。」呵呵呵,「你知道她原本的意識将會如何嗎?困在最難受的往事中,一輩子都走不出,直到她的意識在悲傷中死亡。」
大掌再一使勁,眼前的袁小倪面容痛楚地掙紮着,到最後沉目閉上,動也不動。
「小倪?」袁牧飛皺眉喚。
「如何,你能親手殺了自己外孫女嗎?」再睜開眼的小倪,眸瞳一眼青綠、一眼紅棕,面露冷笑,開口竟是幻無生的聲。「殺了她,你袁牧飛便絕後了——哈哈哈——」
……一生善惡如黑白雙極,并重雙行,善行難彌肅殺如海,一生随心所欲,也注定一生絕後。
想起杜巧兮曾經預言他的未來,當時他嗤之以鼻,如今……
袁牧飛緩緩眯起眼,伸出一掌,虛空雲絲彙湧,一把瑩藍透光,旋繞看銳利劍氣的劍浮現,正是袁牧飛意識所鍛的神化之劍,晴陽狩識。
「你想殺自己的外孫女?呵呵呵,你下得了手嗎?」幻無生的笑聲相當狂傲,「我看得到你神态中的掙紮,袁牧飛你沒有自己想得那麽不平凡,你就是個被情所困的凡人,內心懊悔救不了妻子、也救不了女兒,如今連自己孫女你也無能為力——」
「如果上天真注定我袁牧飛一生絕後,那就——絕後吧。」神化之劍,晴陽獰識,毫不優豫地一劍刺入袁小倪小口,連同站在身後的幻無生一起貫穿。
「你——」幻無生不敢置信,「這是神化之劍……一把斬斷意識的劍……」
「這個天下,誰都別想威脅我袁牧飛,我說過要你幻無生屍萬段,就一定辦到。」晴陽獰識藍光更綻,幾乎穿透袁小倪和幻無生整個身軀,「從今以後,沒有袁小倪,只有沈雲霓。」
幻無生踉跄而退,身軀和面容竟像裂鏡一般産生裂痕,身上的皮膚開始剝落,他長聲凄號,身形瞬間消失。
「牧飛、小倪……」石室內的朝雨丹看到小倪被晴陽狩識穿心,便癱坐在地。
是她在松濤崖上,置身彩霞八天龍中所看到的畫面,袁牧飛以一把瑩藍長劍對小倪一劍穿心。
「晴陽獰識是斬意識的神化之劍,不會殺了小倪。」小倪現在怎麽樣了?
她再起身,卻發現琉璃鏡一片紅光血霧,看不到任何東西。
深淵谷底,被晴陽狩遲劍芒貫穿的袁小倪,體內二顆幻識珠雖消散,她卻還困鎖在幻識珠散發出的意識中,自縛于童年最痛楚的過往……
「小倪……娘對不起你,擅自……帶走你,又沒辦法再照顧你……」蒼白憔悴的女子,不舍地撫着伏在床邊,一臉哀傷抓着她衣袖的小女孩。
小時候最難受的一幕,生母離逝,而她在那時就要學會,再痛、再難受都不能哭……
因為生母告訴她,在讓自己痛的人和事情眼前一滴淚都不要流,淚水只會帶走勇氣和決心,所以環境再怎麽艱難,她都不能哭,否則她的勇氣和決心會跟着眼淚消失。
「娘有一個……自私的要求,這個……要求完……成前,小倪……姓袁,別姓沈……好嗎?」
是不是應了,娘就會好起來?只要娘能恢複,要她答應什麽都行,但最終娘還是離開了,連關心照顧她的福姥姥也走了,她一個人被留下,留在一處月泉門的爹、娘和哥哥都不知道的地方。
「為什麽從沈家帶走我,卻又離開我,娘……」
當年她甚至連在內心問這個問題都不敢,被斷了腳筋的痛沒讓她哭過,但想起月泉門的家人,她開始确信眼淚真的會帶走勇氣。因此,她學會沒有眼淚、無聲的哭泣,她不能失去勇氣。小小的她,要學會大大的勇氣,不然她無法完成生母的遺願,更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為什麽……我答應了,娘還是走了……」
這一瞬她像回到那小小的年紀,再多的痛苦都不能掉淚,只能無聲哭泣。
「小倪,乖孫女。」一個心疼不舍的聲,敲醒袁小倪被困鎖的意識,「晴思若能再活一回,定然不會要你做下這樣的約定。」
溫暖舒服的氣息緩緩注入她心中,漸漸驅走她的哀傷與難受。
「處公……」袁小倪睜開眼,不敢置信,激動抱住眼前的頸項,深恐是夢。「您來了嗎?真的是您嗎?」
「乖孫女,就因你有劍仙的血緣,又承我袁牧飛的姓,才受此所累,幼年命運多辨,讓你從小養成過人的韌性,你的一切是如此讓人心疼。我不在乎自己面對什麽,但我不能讓你再受任何傷害。」袁牧飛輕撫着她的發。
「我沒關系的,已經過去了。」她擡手撫着袁牧飛的眉,那眉心難得浮現憂傷。
「卻在你的心裏烙下如此重的傷痕。」對逝去的女兒和曾經飽受折磨的外孫女,他內心深深自責。
「現在已經有很多人疼愛我、關心我,不但有外公疼我,又有燦玥哥哥愛我,還和月泉門的雙親與哥哥重聚,我很幸福。」
「外公希望你一直這麽幸福。」袁牧飛抱緊她,柔聲道:「你是外公的驕傲,外公不願你再有任何的意外,為了你,外公信老天一回,以我袁牧飛一生絕後,換你一生平安。以後你是雲濤劍仙袁牧飛的傳人而非後人,從此,你姓沈,永不姓袁。」
「這是什麽意思?」她不解,同過慌亂起來,「外公……你不要我了?」
「傻丫頭,我當然要你,改當劍仙的徒弟吧!從此刻起,你姓沈,不再姓袁,也該還沈家這個女兒了。」
袁小倪困惑,卻又感濃濃倦意襲來。
「乖乖睡吧,再醒來,你的丈夫和家人都會在你身邊。」
袁牧飛抱起昏睡的袁小倪,走向一直站在一旁的任燦玥。
「她就交給你了,若再有個差錯,我一定帶走她。」袁牧飛将袁小倪交給任燦玥。
「永遠不會再發生,這輩子我會保護她、疼愛她,讓她将來的日子只有歡笑與溫暖,再無憂傷。」終于看到平安的小倪,任燦玥緊擁懷中的人兒,久久不願放手。
前往北境的袁牧飛半途遇上任燦玥,兩人一同趕來萬峰蓮心。
「先帶她離開,照顧她身上的傷口。」袁牧飛看向山壁高處,「我也該去帶回那詭計多端,一次次跟我玩心機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