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絕路的盡頭即為新生（3）
“其實，我一直在觀察着你，觀察着那些我的老板口中的救世主，可是從我第一天見到你，我就懷疑我的老板是不是看走眼了，這樣一個人怎麽可以擁有這麽高的評價？”
“所以，一開始我真的覺得你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每天上課就玩游戲，下課就睡覺，不和任何人說話，也從不與人交流。”
“體育課上，人家都在外面活動，你就一個人抱着個手機滿操場亂走，坐在乒乓球桌上，羨慕的看着他們，不論發生什麽，你永遠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或者就用你那副賤賤的笑容來應付。”
“可是直到後來我發現，你雖然臉上笑嘻嘻的，可是你的心中好像很空虛，你很希望有個人來陪你說話。”
“其實下課了，你也不是在睡覺，你趴在桌子上只是為了僞裝，你也會偷偷地看着你的同學們都在做什麽，聽他們怎麽議論你，好讓自己不是那麽的格格不入，每天卑微又敏感的活着。”
“在這一點上，我們兩個很像。”
“你居然會覺得咱們兩個在這方面很像？開什麽玩笑，你可是學校的大紅人啊，哪個男生要是能和你說上幾句話，那足夠他們高興好幾天的啊。”
劉少辰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只是這副表情轉瞬即逝，他依舊沮喪。
“原來，你一直在看着我啊。”
“當然啊，你可是我們未來的老大，我得時時刻刻關注你。”小樓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們交流，我總覺得吧，在我和他們之間，好像天生就隔着一條巨大的鴻溝，死死的把我們分在了兩個世界，我站在無人的這邊，他們站在熱鬧的那邊，而他們，好像對我保持着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遠和厭惡。”
“在班裏，我永遠坐在那個最角落裏的位置，垃圾桶，掃帚和墩布永遠在我的右手邊，班裏有什麽事情，我也肯定是最後一個才知道，從來沒有人會來告訴我，也從來沒有人會和我主動說話。”
“下課的時候，別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而只有我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覺，不為別的，只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尴尬。”
“QQ上發條狀态，沒有人贊也沒有人評論，看着別人的說說下面上百條的回複，我真覺得自己卑微的像條狗，還是那種無人問津的野狗。”
“在寝室說話沒有人回應，假期想去旅游可又不知道能叫誰，手機的照片裏全是風景，可就是沒有那個站在我身邊的人。”
“從來沒有人邀請我出去玩，我看着他們微博上曬出的自己出去游玩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我全都認識，只是從來沒有過我。”
“拼了老命，好不容易約出來幾個同學，大家一起出去玩，可你卻孤獨的走在一邊，沒有人注意你，他們大笑，他們攀談，仿佛你不存在，有時候真的還不如一個人，因為這個世界，除了家人好像并沒有人需要我。”
“不過現在，我連家人都快沒有了。”
“雖然我每天看起來笑嘻嘻的，我也能做到對別人的譏笑充耳不聞了，但是有時候，我總覺得在我的心裏，仿佛住着另外一個人格，說不定在哪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他就會跳出來，從我心底裏爆發，把我變成一個惡魔，變成一個人人畏懼的怪物，歇斯底裏的喊叫着，讓更多的人群遠離自己。”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就像個怨婦一樣？”
劉少辰聳聳肩，笑嘻嘻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樓，笑容背後的苦澀清晰可見。
“我害怕孤獨，卻一直孤獨着，怎麽，你也和我一樣嗎？”
“差不多吧，至少在這一點，我們是一樣的。”
小樓笑笑，可是笑容裏也滿是心酸。
劉少辰有些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我從小一個人長大，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所以對于我來說，也就沒有什麽所謂的避風港。”
“有什麽事情都只能自己扛，被人欺負了，我就自己拍拍自己的頭，告訴自己要乖，不能哭，而我能做的，就是一個人不停的往前走，即使身後已經是巨浪滔天，可我也只能昂首向前，不會去奢求陪伴。”
劉少辰看着小樓，沒想到這個表面看起來活潑漂亮的女孩兒竟然有着這樣不為人知的經歷。
“可是現在不同了”，小樓又換上了那副陽光般的笑容。
“現在你同意和我走了，你就是我們的領袖，更是我的依靠了，以後你可要保護我啊。”
劉少辰想說他會的，可是他卻不敢說這句話，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能力對別人輕易做出承諾。
“還有一個問題。”
小樓從口袋裏又拿出一卷繃帶，撕了一條下來，開始給劉少辰的胸口包紮，她發現，劉少辰的胸口和她的胳膊一樣，也在不停的流血。
“既然你這麽孤獨，那這麽長時間，你是怎麽解決的？”
“我嗎？”劉少辰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要是心态稍微差一點的話，還真不一定能活的到現在，就一句話，習慣了孤獨，就好了。”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我上高一的時候，我媽媽帶着小麒去外地出差，順道去參加一個培訓班，我一個人在家裏生活了二十天。”
“就是那二十天，我一生難忘。”
“每天下學回家就已經是深夜了，我站在黑漆漆的樓道裏，摸黑掏出鑰匙，打開家門，把書包丢在一邊，然後倒頭就睡。”
“半夜被自己餓醒，可是家裏什麽吃的都沒有，只剩下半包方便面和一瓶礦泉水，我把它們泡在一起，吃着用涼水泡出來的夾生的方便面，我笑了，我第一次覺得方便面也是那麽的好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卻哭了。”
“班裏第一次出去聚餐，也是唯一一次我被邀請去，酒喝得很辛苦，我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有些存在感，我就拼命的喝，最後我醉了，同學一個接一個的離開，燈一盞一盞的滅掉，只剩下我一個人待在空曠的酒店大廳，連服務員看我的眼神都充滿嫌棄。”
“想要打個電話讓人來接我，可是翻開通訊錄，只有不到五個聯系人，其中三個是外賣電話，另外兩個是我妹妹和媽媽。”
“關機一整天，欠費一星期，除了中國移動發的催你繳費的短信以外，沒有任何人找你。”
“可是後來，我也就習慣了。”
“我最喜歡的事情，除了每天傍晚坐在這裏看風景之外，就是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帶着耳機聽歌。”
“聽那種最勁爆的DJ，把音量調到最大，仿佛整個世界都是我自己的，什麽友情啊，愛情的，我都沒有，可我一樣可以過的很酷，即使只是欺騙自己。”
“但是，摘掉耳機，寂寞卻如影随形，孤獨的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那你為什麽不說出來呢？找那些人，說實話，也許你會融入他們。”
“我只是個小人物，能安安穩穩地活着，我就已經燒高香了，不敢奢求那麽多。”
“也許我們這類人都有着相同的心病吧。”
小樓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劉少辰，語氣落寞，眼神中帶着一絲心疼。
就在劉少辰跟自己面前的這個女生倒苦水的時候，他的妹妹醒了，慢慢的站起來，走到了劉少辰身邊，眼角還帶着淚痕。
劉少辰看着她，把她攬在了懷裏，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上，妹妹沒有哭，只是緊緊地抱着哥哥。
小樓在旁邊看着，神色複雜。
些許的欣慰，還有些許的，羨慕。
“哥，以後就只剩我們兩個了嗎？”劉芸麒帶着哭腔說，“我不想這樣。”
“沒事，乖，我們一定會把媽媽找回來的，還有我們那個混蛋老爸，有哥哥在呢。”劉少辰憐惜地摸了摸小麒的頭。
“對了，還有一件事，在我和你們走之前，我要去找一個人。”劉少辰忽然扭頭對小樓說。
小樓看了他一眼。
“是葉上秋吧？”
“你怎麽知道？”劉少辰很是詫異。
“你看那裏。”劉少辰順着小樓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師姐的酒吧。
原本在這個時間應該是營業高峰的夜歸人，此刻卻是一片黑暗，門口那塊顯眼的招牌也被人拆了下來擺在門口，“Closed”的牌子被挂在門上，門口亂糟糟的，窗戶已經全部碎了，旁邊的牆上滿是打鬥過後留下的痕跡。
“葉上秋也是我們的人，她是負責在這座城市裏照顧你的人。”
“那她現在在哪裏？”劉少辰已經顧不得驚訝了。
“她已經走了，去了你馬上就要去的那個地方，放心吧，你的師姐厲害得很，沒人敢動她的。”
遠處的天空中傳來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黑色的巨鳥低飛掠過城市上空，一架巨大的直升機懸停在了樓外。
在劉少辰的面前，艙門被人打開，一個穿着軍服，帶着黑色墨鏡的人扔出了一截長長的繩梯，他的軍服下肌肉虬結，就要把他的迷彩外套撐爆。
“這就是來接我們的人了，怎麽樣，想好了嗎，少辰，踏上這架直升機的話，你可就要完全的和你之前的生活說再見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呦。”
小樓一只手抓着繩梯，回頭看着他。
她話裏像是在給劉少辰一個選擇，可是語氣中和臉上的表情卻完全是一副“快上來跟姐走吧，你要是逃跑的話，這個人會直接朝着你的心口窩毫不猶豫的來上那麽一槍的”的樣子。
“你覺得我現在還有選擇嗎？而且，我怎麽感覺你們這像是要拐賣人口的節奏呢？”劉少辰苦笑。
小樓沒有理他，轉身爬上了直升機，對劉少辰伸出雙手。
劉少辰看了一眼在飛機上對他伸出雙手的小樓，然後又看了一眼面前這座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回頭問了妹妹一句。
“跟着我，害怕嗎？”
劉芸麒搖了搖頭。
他思考了一下，拉着妹妹的手，對小樓說，“我和你走”。
“如果你不想再讓你的妹妹像現在這樣恐懼無助，不想再失去你的親人，那就努力的讓自己成為那個令所有人都畏懼的人吧！”
小樓趴在機艙的門前，臉上帶着自信的笑容，就像是勸人行惡的惡魔，她再次對劉少辰伸出了手，那枚明晃晃的耳釘在她臉旁搖來搖去。
2017年6月，夏日，雨夜，劉少辰最喜歡的動漫在這一天完結，城市中大多數人還沒有入睡，市中心依舊燈火輝煌。
有人在漫長的酒吧街上買醉，有人守在電腦前，感慨着‘火影不死’，并為自己的青春唏噓着。
而在這座城市上方，黑色的直升機低空掠過，直升機上載着剛剛失去母親的兄妹倆。
男孩兒俯瞰城市，面無表情，卻帶着君王般威嚴的氣勢，天空中不知什麽時候又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烏雲，烏雲後，新一輪的雨水正在醞釀，閃電劃破夜空，照亮男孩兒的臉，冷峻肅穆。
在他十八歲的某一天，在這個雨夜，在這座城市中，這個男孩兒就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新生的王。
随着他的一句“我和你走”，那場隐藏在傳說中，已經持續了數萬年的，兩個種族之間的戰争即刻重新開啓。
秩序颠，亂世開，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風暴聚集，無處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