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開幕式結束後各個班級的同學除了個別負責輪流看東西的, 其他人都可以自由活動。
下面賽道一會兒比賽要用,除了要比賽的同學沒人在周圍晃悠。
要看比賽的人都在看臺上的觀衆席上坐着。
林言洲買了水并沒有急着回去,他想着再多留點兒時間給顧铤和陸謹行他們。
于是找了個人不打多的地方過去, 不想正巧看到了樹蔭下坐着的沉呦呦。
小女孩晃悠着腿。
一旁坐着的不是沉鹿, 而是一個他沒有見過的少年。
沉呦呦似乎和他很熟,手中拿着一袋糖果。
吃得正開心, 想到了什麽後猶豫了一下拿了一顆遞給了對方。
坐在小女孩旁邊的不是別人, 正是上訴沒參加什麽比賽項目的楚宇衍。
沉鹿一會兒有接力賽,他沒什麽事情就幫着他帶了下沉呦呦。
楚宇衍拿了一本課外書看,視野裏一只白嫩的小手出現。
還拿着一顆粉色的糖果。
“給我的?”
“嗯。”
沉呦呦點了點頭,見少年還愣着沒有接過。
“你快點拿走呀, 不然我一會兒就反悔了。”
她有多護食了解她的人都知道。
沉呦呦能夠将糖果分給楚宇衍, 的确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謝謝。”
盡管不怎麽喜歡吃糖, 但是楚宇衍還是在小女孩的催促之中接過了那顆糖果。
他現在不打算吃,正準備将糖果随意放回兜裏的時候。
擡眸看見了不遠處站着的林言洲。
小少年的視線不算直白,卻也并不隐晦。
在和楚宇衍的視線撞上後也不覺得尴尬, 他彎着眉眼朝着他微微颔首。
笑意看着很清淺, 實則疏離冷漠。
楚宇衍一頓, 緩了一會兒這才注意到林言洲不是在看自己。
而是在看身旁坐着的小女孩。
“沉呦呦,那個男孩子你認識嗎?”
少年低聲詢問着腮幫被糖塞得鼓鼓的沉呦呦。
“他好像一直在看你。”
沉呦呦聽後猛地一擡頭, 這才瞧見林言洲的身影。
“言洲哥哥!”
她一下子跳下去往林言洲所在的方向跑去。
“你也來啦!”
“嗯。之前就看到淮南一中的運動會宣傳了, 想着那兩天也沒什麽重要的課便請假過來看看了。”
林言洲的成績年級第一,想要從老師那裏請一兩天假不是什麽難事。
他這麽溫聲給沉呦呦解釋道,擡起手輕輕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
“那個哥哥是你姐姐的朋友嗎?”
楚宇衍穿着淮南一中的校服, 再加上之前他來送糕點的時候見過他曾經跟沉鹿走在一起過。
即使不用問,他也能夠猜到少年和沉鹿應該是朋友。
“啊對了,你不說我都給忘了。”
小女孩被對方這麽提醒了一句,這才想起了還有一個楚宇衍。
她拉着林言洲的手将他帶到了樹蔭那邊。
楚宇衍見他們過來了,起身站起來淡淡地将視線落了過來。
“宇衍哥哥,這個是林言洲哥哥,是英皇小學的大朋友。”
“你好。”
林言洲的個子和楚宇衍比起來要矮上一大截,可兩者在氣勢上卻莫名不相上下。
少年垂眸看着對方一臉溫和地笑着,心下總覺得對方不大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更像是示威。
說不上來怎麽回事,但是楚宇衍能夠感覺到。
眼前一臉笑眯眯的小少年,并不像表面那麽無害。
也并不怎麽喜歡自己。
“你好,我是楚宇衍。”
林言洲笑了笑,因為身高問題。
他一眼便能夠看到楚宇衍手中拿着的那本《百年孤獨》。
“你真厲害,這本書很難看懂的。”
他長長的睫毛顫了下,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不過十歲的小少年。
“厲害的是你。”
半晌,楚宇衍勾了勾唇,沉聲說道。
“這麽小就看過這樣晦澀難懂的書。”
沉呦呦完全沒有感覺到兩個人之間莫名的語言交鋒,她抱着糖果坐在樹蔭下。
瞧見了剛換好衣服走到賽道上的沉鹿。
她眼睛一亮,拍着手晃着小腿。
“言洲哥哥,宇衍哥哥,你們快坐下來看!沉鹿馬上要比賽了!”
少女換了一件白色短袖,脖子上挂着印着號碼的牌子。
紅色的,一眼就能看到,很是顯眼。
先進行的是女子百米跑,沉鹿站在賽道裏面點兒。
距離沉呦呦她們那邊很近。
沉鹿在一旁做了下準備活動,這才在裁判念到名字後站到了賽道上。
“白靈。白靈在嗎?”
裁判對着名單念了好幾次之後,一個娃娃臉的女生這才舉手小聲應答道。
“下次回答聲音大點兒,叫了幾遍我還以為要棄權了呢。”
他這麽說着,用手指了指沉鹿旁邊那處賽道。
“還愣着幹什麽,過去賽道上站着啊。”
可能是天氣太熱,又加上喚了好幾次才應。
裁判有些火大,語氣也不怎麽好。
陳柯被訓的臉“噌”的一下紅了起來,立刻變成了沉鹿印象裏的那顆小蘋果。
她也不敢頂嘴,只好低着頭默默走到沉鹿旁邊的賽道去。
“就一個月不見,我怎麽不知道你還去改了個名?”
沉鹿沒有當着裁判的面戳穿,只低聲這麽挑了挑眉調侃地說了一句。
少女擡起手用手背貼着臉頰,果然一片滾燙。
她長長的睫毛顫了下,擡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沉鹿。
一月沒見了,沉鹿似乎沒什麽變化。
只是頭發長長了點兒。
陽光下,她的眸子很亮,清晰地映照着陳珂通紅的臉的模樣。
“我,我沒改名。”
陳珂聲音很輕,生怕被旁邊的裁判給聽到。
“我們班的那個女生來例假跑不了了,她們有的有比賽,有的身體不大好,最後沒辦法老師就叫我來頂替了……”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紅着臉繼續說道。
“我跑得慢,你一會兒可不可以別笑我?”
這也是為什麽陳珂沒有報名參加跑步項目的原因。
她運動廢,八百米體測從來都沒及格過。
因此為了不給班級丢人,她一般是不會報名參加這種比賽的。
沉鹿稍微調整了下手上的護腕,聽到對方這話後一臉莫名。
“我笑你幹什麽?”
陳珂剛想要說什麽,餘光瞥見了一旁從她們班級過來的幾個男生。
她咬了咬下嘴唇,在他們揶揄看戲的眼神下住了嘴。
将想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沉鹿留意到了陳珂的神情變化,還沒有來得及順着對方剛才瞥過去的視線看去。
裁判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預備!”
他說着将發信號用的木倉舉了起來,随着一聲木倉響。
沉鹿像是離弦之箭一樣,以極快的速度沖到了第一的位置。
她甩了第二名一大截,周圍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只看到少女以快到只能看到殘影的速度沖到了紅線。
幾秒鐘的事情,比賽贏得毫無懸念。
三班的女生早就在終點等着了,見沉鹿跑完後立刻上前遞了毛巾給她。
“沉鹿,你要不要喝水啊?”
“剛跑完不能喝水,你有點兒常識好不好?來,鹿哥,用我的毛巾擦擦汗。”
“不,用我的手帕!我的手帕好看些,我還特意繡了一朵花呢!”
“……”
她們這樣熱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無論來幾次沉鹿都還是不大習慣。
她皺了皺眉,正準備就近接過那方手帕的時候。
耳邊聽到了幾個男生的譏笑嘲諷。
“哈哈哈我說的沒錯吧,她跑起來就跟個烏龜一樣,特別好笑!”
“還真是,怪不得之前缺人讓她報名她死活都不同意。”
沉鹿擡眸看了下賽道,其他人都跑完了。
只剩下陳珂正漲紅着一張臉,賣力地往這邊終點位置跑過來。
不僅是那幾個男生,這個龜爬的速度惹來了其他好多人圍觀。
竊笑和議論聲也越發大了起來。
人是一種極為從衆的生物。
一旦有一兩個人開始說了什麽,其他的人也會跟着一起對其評頭論足。
給沉鹿遞手帕的女生也順着周圍人的視線看了過去。
“媽耶,這種速度是真實存在的嗎?她是不是故意的啊?”
她這麽說了後,又笑着看向沉鹿。
“還是沉鹿你厲害,輕輕松松就拿了第一。”
剛擡起手準備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手帕的沉鹿動作一頓,視線涼涼地掃了過去。
“沒什麽厲害不厲害,有些人的确不怎麽擅長運動。”
少女擡眸看了一眼終于氣喘籲籲地跑完一百米的陳珂。
她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癱坐在了賽道上。
沉鹿輕輕推開了遞給她手帕的女生的手,然後往陳珂方向徑直走了過去。
陳珂感到一片陰影落了下來,擡眸看過去的時候正巧對上少女的視線。
她想起自己剛才的狼狽模樣被沉鹿看了個完,羞惱地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我,我給你說過了,我跑的很慢的!姿勢也很難看!”
“你要笑就笑吧!”
“我說過了,這沒什麽好笑的。”
沉鹿皺了皺眉,随意在衣服上擦了下手上的汗。
她微微彎腰,朝着陳珂方向伸了一只手過去。
“剛運動結束別坐地上。”
陳珂一愣,看着少女白皙修長的手。
指尖有些薄汗,在陽光之下隐約閃着光亮。
“……謝謝。”
她猶豫了一會兒,在試圖靠自己掙紮站起來失敗後。
這才紅着臉将手放在了沉鹿的手中。
少女稍微用力一拽,将她拉起來。
陳珂很少這樣劇烈運動。
她站起來眼前一黑,要不是沉鹿在旁邊扶着,差點兒重新摔坐回地上。
“你這體質也太弱了點兒。”
沉鹿這麽吐槽了一句,在準備扶她往旁邊休息的時候。
她慌忙拽住了她的衣袖。
“別,別去那邊,我們換個地方……”
前面那幾個嘲笑她的男生還在,陳珂不想要過去。
“啧,你怕什麽?”
沉鹿面上不愉,垂眸看着将頭一直低着不敢擡起來的少女。
少女離得這麽近,沉鹿的語氣變化她自然能夠敏銳地感知到。
她擡眸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沉鹿冷下來的臉色。
沉鹿就不喜歡就是對方這樣怯弱的樣子。
她臉色一黑,不爽地松開了扶住陳珂的手。
然後氣壓極低地往那邊走過去。
那兩三個男生見到沉鹿往這邊過來,以為她是因為他們剛才在她比賽的時候笑了,誤以為是在笑她,要過來算賬。
他們被吓得一激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我們可沒笑你!”
“是啊,你可別亂對號入座,我們笑的是她!”
他們慌亂地解釋着就要跑,結果腳剛邁了出去。
就被沉鹿一句“跑一步腿打斷”給威脅得憋屈地停了下來。
“滾過去道歉。”
盡管不服氣,但是比起被痛揍一頓,他們還是選擇了屈服。
他們憋紅着臉,在少女警告的眼神下走到陳柯胡亂又敷衍地小聲說了句對不起後,立刻慌亂跑着離開了。
一溜煙的功夫就沒了人影。
沉鹿剛才跑完一百米之後還沒覺着什麽,這個時候才突然覺得有些熱了。
她用手将額前的碎發往後撥了下,餘光瞥見了之前買的随意綁在手腕上的紅色發繩。
“之前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嗎?在食堂時候還敢為那個梁文出頭怼我,這幾個人有我可怕?”
沉鹿看着被道歉後一臉呆愣沒緩過神來的少女。
她将鴉青色的頭發胡亂抓了起來,因為抓頭發的那只手不得空。
于是只得低頭輕咬下手腕上的那根發繩。
然後指尖微動靈活地套在了手指上。
“下一次這種情況別忍着,越忍這種人就越得寸進尺。”
少女的聲音很冷,也沉。
好似月下泉水落玉石,沒什麽溫度。
嘴角扯了扯,也全然是嘲諷之意。
“不過是欺軟怕硬的東西,啃不動什麽硬骨頭。”
然而陳珂沒怎麽認真聽,視線一直跟着沉鹿手中的那根發繩走。
那根發繩是紅色的,少女咬着的時候将她的唇色襯得更加殷紅。
她的頭發被紮起,除了幾縷碎發之外。
整個脖子都露了出來,白皙修長,象牙一般。
沉鹿見對方遲遲沒有回應自己,她掀了下眼皮,不耐煩地看了過去。
“我給你說話呢,你怎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陳柯眨了眨眼睛,思緒這才從少女的聲音裏回過神來。
她沒記住太多的話,只記住了沉鹿說的前半部分。
好像說自己比那幾個男生加起來還可怕什麽的。
夏日陽光明媚,落在少女身上似全身鍍了一層金光般耀眼。
她看着沉鹿清麗的面容,似隔了霧霭之後的遠山青綠。
有些不真實,卻依舊如畫卷般好看。
沉默了半晌。
陳珂不大贊同地鼓了顧腮幫,垂眸悶悶地憋了一句。
“……你才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