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顏氏不會是你的
我發誓，你在我心裏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疼我愛我，是我自己貪心，還想要更多人的目光，才會在那一天沒有喊人來救你。我并不想為當時的自己找理由，因為現在我知道那時我有多麽愚蠢，我親手毀滅了你對我的疼愛，将你生生推進了一個無底深淵。
在你回來之後，我以為就算我做過傻事，你也會像以前一樣小小地生氣一下，然後就會揉着我的腦袋溫柔地叫我“小夕”，可是這一次，你沒有原諒我。我知道我活該，所以我也不敢親口奢求你的原諒。
但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過了四年，你對我的怨恨沒有絲毫的減少，那樣一個過錯是不是值得你記恨一輩子呢？我在心裏問自己。這個答案在昨天晚上終于知道答案。
昨天晚上？看着信的顏洛辰和依瞳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驚奇。
哥，對不起。原諒我的懦弱，除了這個選擇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讓你背負那麽沉痛的過去，對不起。我以為從你失蹤的那天開始，到現在，整整六年，我每天都生活在內疚之中已經是對我的懲罰，我滿以為這樣就可以贖清我的罪孽，我以為在自責中過一輩子就可以抵消我曾經對你做的事情，可是在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原來，不可以。
依瞳幾乎可以想象，顏洛夕在寫這封遺書的時候，眼淚大滴大滴地砸在信上的畫面，她的心就揪痛起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孩子，想到用死來解決一切問題？
從你回來之後四年，沒有人知道在你失蹤的兩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卻發現我根本面對不了自己那麽優秀的哥哥被人如此地對待。而造成這個結果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我要怎麽在這樣一份罪孽中存活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的逃避和不負責任，親愛的哥哥，就讓我再任性這麽一回好不好？
徐彥一看得這封信莫名其妙的，他擡頭看身邊的兩個：“洛夕說昨晚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麽？到底什麽事能夠嚴重到自殺？”他實在無法接受昨天還好好地和他鬥嘴的人突然就這樣躺着進了醫院，生死未蔔，這樣的落差對他來說已經有過一次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顏洛辰雙手痛苦地插進頭發中，清瘦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眼淚在他深深低下頭的時候悄然落下，然後在地上綻成一朵小小的花。安靜的醫院此時寂靜無聲，空氣仿佛凝結，讓人透不過氣來。
他恨着顏洛夕，的确是恨着的，但是他同樣也愛着，畢竟那是他從小疼愛的寶貝妹妹。在她每日每夜接受內心的譴責時，他又何嘗不是既愛且恨，矛盾地痛苦不堪？他并不是不想原諒啊，只是發現他無法原諒，他失去了這個能力！兩年，讓他徹頭徹尾地變成了一個魔鬼，他已經忘記了怎麽樣将自己身上的黑色褪去，重新做回自己。他以為，他和顏洛夕就會這樣下去，一個自責，一個矛盾，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知道真相後的顏洛夕竟然會選擇這樣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是多麽的後悔。
小夕，你怎麽能夠這麽傻？
“是不是和你曾經因為洛夕被綁架的事情有關？”徐彥一見兩個人都沉默不語，怒氣一下子就上來，“你們倒是給我說話呀！”
顏洛辰低着頭，始終沒有回答，當走廊再一次傳來急切的腳步聲之後，這才擡頭。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巴掌便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小夕怎麽了？”蒼老的聲音有着不怒自威的氣勢，削瘦的手掌盡管皺紋盤根錯節，卻還是在顏洛辰的臉上生生印下了清晰的紅印。
“爸爸。”顏洛辰低聲喊道，清瘦的身體猶如一顆白楊，孤獨而又驕傲地站立。
Advertisement
“我問你怎麽回事？”顏天榮怒視，第二個巴掌剛想落下，徐彥一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擋住，冰藍的眼眸沒了平時的柔和：“顏伯伯，我們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顏洛辰手裏的信紙已經被揉得不成樣子，他緊緊地攥在手心裏，在顏天榮出現之後，臉上就再也沒有一滴淚水，只是緊繃着，仿佛一觸即斷的弦。
依瞳怯怯地從顏洛辰旁邊站出來，低聲叫道：“顏老爺。”
顏天榮鷹一般銳利的眼光掃在依瞳的身上，聲音低沉有力：“你怎麽會在這兒？”
顏洛辰身子一滞，如果被顏天榮知道他經常和依瞳在一起，恐怕依瞳的麻煩就大了。他正想着該用什麽理由搪塞，身邊的徐彥一便摟過依瞳的肩膀，微微欠一欠身道：“顏伯伯，依瞳現在是我女朋友。”
徐彥一有的是七竅玲珑心，知道顏洛辰想什麽，也知道他擔心什麽。解圍這種事，他坐起來一向得心應手。
“呵，柳惠如的好兒子可真會挑女人。”顏天榮冷眼看了依瞳一下，話語裏的嘲諷顯而易見。
“顏家訓練出來的人當然不會差到哪兒去。”徐彥一也不慌不忙地頂了回去。
顏天榮跺了一下拐杖，沒有再說話，現在他比較擔心是自己女兒的安危。
急診室的大門打開，從裏面出來的醫生摘下口罩，重重地籲了一口氣，對顏天榮道：“顏董事長，我們幫洛夕小姐洗了胃，總算是沒事了，只要休息幾天就可以了。”
顏天榮靠近醫生，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擔心：“醫生，她到底吃了什麽，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醫生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鏡，手有些顫抖：”洛夕小姐幾乎吞了一瓶安眠藥，我看過洛辰少爺帶過來的瓶子，大概裏面摻雜了不少維生素片，所以洛夕小姐才能平安無事。”當他知道洗胃的那個女孩子就是顏氏的大小姐之後，身為一個醫生竟然控制不住地手抖。據說顏天榮最寵的就是這個小女兒，要是她在自己手下出什麽事，估計他的醫生生涯就到此結束了。
“安眠藥？”顏天榮的眼睛忽地就迸發出怒火來，他冷眼盯着顏洛辰，口氣之中的指責那麽明顯，“你是怎麽照顧洛夕的？怎麽會連她想要自殺這麽大一件事都會沒有察覺？”
“對不起，爸爸。”顏洛辰站得筆直，單調的道歉語氣顯然讓顏天榮很惱火，他執起拐杖對着顏洛辰的腿上就是狠狠地一下：“我要的是原因，不是你形式上的道歉！你以為除掉洛夕，顏氏就是你的了麽？做夢！”
顏天榮的眼仿佛能射出寒刀，刺穿顏洛辰堅硬的防備。在聽見這句話之後，顏洛辰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雙手交握，指甲狠狠地嵌進肉裏。
依瞳擔心地看着顏洛辰，心忽然就狠狠地疼起來。這麽些年來，她只知道，老爺對洛夕的關懷遠遠超過對洛辰的，可是她從來都不曾想到，洛夕會是顏氏以後的話事人。
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顏氏實在是一個難以下咽的肥肉，很難一個人撐起來，又何況像洛夕那樣灑脫不羁的人？可是在顏天榮眼裏，顏家兩兄妹争權的戲碼已經上演了麽？
“爸爸，我沒有。”顏洛辰的語氣有着強撐的平靜，就算被自己父親如此看待，他也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沒有？”顏天榮冷哼一聲，“你別以為在我背後搞的小動作我不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樣！讓開！”顏天榮用拐杖推開顏洛辰，走進了急診室。
徐彥一安慰地拍了拍顏洛辰的肩膀，道：“我去裏面看看，你不要想太多。”作為一個男人，他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一個人安靜一下，這樣的一幕絕對不會像讓任何一個人看見。
男人之間最好的安慰就是，安靜地走開，或者痛快地喝酒。
在徐彥一跟着顏天榮進到急診室之後，顏洛辰仿佛用支架撐起的身體忽然就坍塌下來，他癱坐在椅子上，腿上火辣辣地疼痛從傷口處傳遍全身，直直地灌進心髒。無論他告訴自己多少次，那個蒼老的男人早已不是他的父親，可是每一次被他用語言攻擊，他都像第一次受傷一樣。
在堅硬的心也會有缺口，而那些腐蝕心髒的毒液就是從那個缺口源源不斷地輸進來。
“傷口很疼吧，我去向護士拿點藥。”依瞳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剛想起身就被顏洛辰抱住。
“依瞳，我什麽都不需要，只要你在這裏陪陪我就好。”顏洛辰的聲音裏有着平時沒有的軟弱，所有的人都快忘了，這個坐擁顏氏的人，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在別人牽手談戀愛的時候，他早已學會商界的生存法則，在合同上簽字。
而此時此刻，顏天榮卻不願将公司交給原本應該繼承的他，寧願讓對生意一竅不通的顏洛夕接手。這樣的偏見對顏洛辰實在不公平。
依瞳看不透，她也不想看透。商界的事向來麻煩，她生性簡單，并不像涉足，可是她從來都不會想到，她以後要面對的是比商界複雜一百倍的東西。
有人說，如果有時光機，就能看到自己在做完選擇後以後的路，然後再考慮怎麽選擇該有多好。可惜，童話永遠都是童話，不會變成現實。
“洛辰，我雖然不明白老爺在說什麽，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對你不信任了，你以後在顏氏還能發號施令麽？”依瞳坐下來，以便讓顏洛辰抱得更舒服一些。
“等他們出來之後我們就進去看小夕。”顏洛辰答非所問，摟着依瞳的手收的更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