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犬

第27章 C27

陳文正盯着他頭頂露出的兩撮頭發，忍不住笑起來，伸手去扯被子：“不悶嗎？”

俞清手拉着被子：“你讓我靜靜。”

鼻音濃重說不清是哭了還是悶久了。

陳文正也躺下，伸手關燈，把人拉到懷裏：“關燈了，你出來，沒人看得見你。”

他不知道俞清怎麽面這麽薄，越薄越好逗弄，真是可愛得要命。

俞清等了一會，确定被子外面一片漆黑才露出一雙眼睛，剛剛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根本不知道會那樣快，他不會是病了吧，俞清想，下個周末要去醫院查一下。

陳文正感覺到他在掀被子露出腦袋：“一個月沒有過吧。”

俞清不敢看他，黑暗中臉通紅：“嗯。”

“正常的。”陳文正貼着他，“你怎麽一點常識都沒有。”

“老師上課不講這些。”俞清印象裏也就生物課科普了部分知識，而且不會這麽細致。

“你難道從來不好奇這些？”陳文正覺得男人好色很正常，初高中班裏男生就在讨論這些。

俞清搖頭：“興趣不大。”

他說着話感覺陳文正很硌人，剛剛陳文正只顧着弄他了，而他并沒有幫陳文正解決什麽，他不習慣欠別人，陳文正服務他，他也得還回去。

一想起陳文正如小臂的那，俞清有些害怕，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夠承受，可是欠了別人得還回去。

俞清手抵着陳文正胸口：“你要我幫你嗎？”

陳文正愣了兩秒，揉了揉他的發：“不要，你快睡吧，明天還有重要的會。”

“真的不要嗎？”俞清感覺他真的很硌人。

陳文正在他唇上點了點：“不要。”

“那我欠你一次，你後面什麽時候想要可以找我。”俞清打了個呵欠，他太困了。

陳文正沉默片刻：“俞清，你真的很欠。”

俞清呢喃：“怎麽了？”

“永遠要和別人劃分得清清楚楚。”

俞清搭着眼皮：“可是，我不能只顧自己不管你。”

陳文正知道他性子：“睡吧。”

他很想俞清管他，不是這種意義地管，可是他知道俞清管不了他，明天太陽升起，今天的一切又都只是大夢一場。

這樣的夢做多了，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夢和現實。

他想俞清是喜歡他的，可是他們之間差得太多，俞清邁不過去，他不能強行進入他的生活。

他可以等，等俞清想通，等俞清跨過心裏的那道坎，如果俞清想不通，不想跨也沒關系，這一輩很短，足夠他只喜歡一個人。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俞清被鬧鐘吵醒，他起來的時候陳文正已經不在了，床頭櫃上放着還有餘溫的牛奶和包子。

俞清簡單洗漱，開了牛奶，吃完早飯才聯系薛原來接他。

夏天在繁忙的工作中來臨，今年的上海格外炎熱，往年七月份三十度出頭，今年氣溫直線升到四十多度。

熱得地皮冒煙，露天電梯扶手的黑色橡膠曬化了一塊，今年确實不同往常的熱。

溫室氣體排放、海平面上升導致的氣溫升高讓全球都陷入了高溫，不僅是上海，很多城市都開始熱。

俞清和同事下樓吃飯時，空調房裏出來，一股撲面而來的悶熱氣，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壓迫着呼吸。

大樓旁邊的工地正在打地基，一道圍欄隔着，聽見噠噠噠的機器運轉的聲音，又吵又熱。

寫字樓一座一座地蓋，工人一批又一批，他們用雙手建造了繁華的大樓，但這座城市卻沒有他們容身之處。

“今年好熱哦，早晨出門化的妝，走兩步路就花了。”薇薇安拿着小鏡子看着暈掉的妝說道。

張勇看她眼睛和熊貓似的：“你夠好看了，不用化妝。”

薇薇安把小鏡子塞回去：“勇哥你可真會講話。”

俞清看着遠處半建成的高樓上穿着黃色馬甲的工人，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以前他從來沒注意過這些，只是最近幾個月，他總愛觀察公司附近的建築工地。

“老大，你看什麽呢？”薇薇安問道。

俞清收回視線：“我記得室外溫度超過40°有高溫假。”

薇薇安眼睛亮了亮：“老大的意思是？要給我們放假？”

張勇打破了她的幻想：“想什麽呢？工作地點的溫度低于37°酌情放假，露天氣溫40°以上不能進行工作，你看咱辦公室25°有沒有。”

薇薇安耷拉着臉：“勇哥你好過分。”

張勇插着口袋上天橋的電梯：“忍一忍吧，咱項目部這一年事情很多，高溫假再一放，版本更新得推遲。”

俞清看了眼手機天氣：“現在室外43°，怎麽工地還在工作。”

張勇：“一天工資也有幾百，不幹活就沒有，天再熱他們也得幹啊，就算老板肯放，他們也不肯休。”

薇薇安像是想起什麽：“前兩天我聽莉莉說熱搜上說今年熱死了人，車間工作的吧，說救護車來的時候那個人的五髒六腑已經被熱氣蒸熟了。”

說完薇薇安覺得血腥，抖了身雞皮疙瘩，“太苦了，要不是缺錢，誰把命搭進去幹。”

俞清心裏堵得慌，他不知道陳文正在哪個工地，現在是不是頂着烈日打工。

工地太苦了，他想，要是陳文正不那麽大男子主義就好了，他會給他一份相對舒服的工作，可是，陳文正脾氣太硬了。

他們去了一家公司附近的日料店，人均價格偏高，平時張勇不太吃，好在俞清請客，簡單點了些鵝肝壽司、刺身拼盤和清酒。

“清，咱這周末去印尼麽？”張勇問道。

俞清點頭：“嗯。”

他們做的是出海項目，一直待國內總歸不行，得深入本土才能發覺出機會點，他也很想了解垂類産品怎麽在東南亞運營，而印尼作為東南亞人口基數兩億多的國家，算是最适合的起點。

薇薇安：“你們這周就走？不是說下下周嗎？”

服務員上了菜。

俞清：“我和勇哥先過去熟悉一下，後面的一批人下下周過去。”

張勇：“後悔英語沒好好學起來，現在忘了個精光。”

薇薇安夾了塊鵝肝壽司，鵝肝很嫩，入口即化，她心滿意足揚起眉頭：“沒事，老大英語賊6，我上次聽見他跟國外同事開會，全程英文交流。”

俞清被她尬誇，臉色微紅：“沒那麽好，簡單交流可以，到了那邊會有專門的翻譯人員對接。”

張勇點頭：“那就好，我就準備幾套方案和用戶研究相關的東西，到時候争取有所獲。”

周末出發的時候，上海還是四十多度高溫。

俞清這兩天看了些新聞，浙江、江蘇都有熱死人的事故，他想了想還是給陳文正發了條信息。

俞清：鏈接 - #高溫天肝髒易受傷，出現這些狀況可能是肝在求救#

發完又覺得不妥，又額外補了句：恰好看見，天氣炎熱，注意防暑

他看着落地窗外刺眼的陽光，這一去得兩個月，希望兩個月後，他能稍微不那麽在意陳文正，稍微放下些。

母親來了電話。

俞清靠在皮質沙發上：“知道了，東西都帶好了。”

“媽，印尼那邊不像以前那麽落後，信號也可以，沒事的。”

“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別把精力都放在俞遠河身上，媽，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他是我爸他承認嗎？”

“行了，我要檢票了，你跟李姨要是想出去玩就出去，別老是悶着。”

“相親？沒時間，等我回來再說吧。”

“她要來美娜多？美娜多和雅加達距離兩千多公裏，不近，她從美娜多來雅加達我也沒空接待。”

“媽，我說了，感情的事你別勉強我，其他事你想怎樣我都依你。”

……

俞清這通電話并不愉快，母親這段時間給他推了不少女生，他拒絕過幾次，但母親依舊堅持不懈。

一個半輩子接受傳統教育的女人，怎麽可能去接受她兒子喜歡同性，他想起陳文正，還好沒有糾纏在一起，現在這樣對誰都好，他在家人眼裏不喜歡女人也不喜歡男人。

只要不和陳文正在一起，他的生活依舊平靜安寧，他的情緒維持穩定無波瀾，不必承擔失去，也不必承擔未知的風雨。

手機不合時宜震了下。

陳文正：好

俞清……對方回了一個字，他又覺得心裏不大舒服，他厭煩這種被陳文正左右心情的感覺。

陳文正回完信息，點開俞清發的鏈接，從上翻到下浏覽了一遍，嘴角微微傾斜，抿着一絲弧度。

張帥看他似笑非笑，擦了把頭上滾滾落下的汗珠：“你樂啥呢？和嫂子聊天呢？”

陳文正把手機塞回兜裏，繼續抱着他的高中英語：“吃你的冰棍去。”

張帥湊過來看那些鳥語，他最近這段時間看陳文正一有空就抱着這書那書，難得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也窩在地上看書，吃飯的時候也抱着書，好像換了個人，都說男人遇到喜歡的女人就開始成長，這話半點不錯。

“哥，嫂子還有姐妹嗎？俺老大不小了，俺也想找個媳婦兒。”張帥拆了個綠豆沙的冰棍，冰涼的感覺讓他好受些。

陳文正掀了掀眼皮：“嫂子沒姐妹，別想了。”

張帥撇唇：“你都沒有問！你就是不想給俺介紹。”

陳文正合上書，把書頁的折角小心地鋪平：“小帥，你有想過自己的未來嗎？”

張帥咬了口冰棍，冷得牙齒打顫：“俺就想在上海掙點錢，供俺哥哥家娃娃讀完大學，然後再存點錢回老家讨個媳婦。”

陳文正沉默半晌看着面前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因為長年風吹日曬，皮膚很幹枯，而同一個年紀的俞清看起來至少比他小十歲。

陳文正：“你覺得你還能賣多少年力氣？”

張帥沒想過這個問題：“俺沒有文化，除了工地也沒有地方要俺。”

陳文正從來不覺得工地是一份長久的職業，人口出生率逐年遞減，對于房子的訴求也不像以前那麽大，人工智能發展也很迅速，機械臂已經能夠取代市面上一部分體力勞動，機器的學習能力是人的幾百幾千倍，力氣在未來并不是能夠長久的技能。

陳文正：“難道你就打算這麽過一生？”

張帥愣了幾秒，手中的綠豆棒冰化開了水，流進了他的手心：“俺……沒有辦法，除了砌牆俺啥也不會。”

陳文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小帥，這個世界很好，可能性很多，也許只是你沒有嘗試。”

“俺還能嘗試其他的？”

“當然可以，你才二十幾歲。”

張帥仰頭看着陳文正，他以前和陳文正接觸沒這麽多，只知道陳阿皮他們說陳文正這人特靠譜，而且陳文正話又少，而現在，他才徹底發現陳文正和他們不一樣。

陳文正的靠譜源自于他對每件事情看得很透徹，他并不是打算在工地上賣力氣換錢，他有自己的打算。

而張帥在此之前也沒有想過人生的其他可能，陳阿皮在他來的時候告訴他，上海搞錢比老家容易比老家多，在上海搞點錢可以回老家把日子過好點，沒人告訴他，其實人生的路不一定只在工地，沒有文化也可以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他心裏的某個腐朽已久的角落開始出現裂縫，看着陳文正把書放進破舊的雙肩包。

“文正哥。”張帥手裏的冰棍已經徹底化成水。

陳文正套上麻布手套，拎起地上和好的水泥桶：“嗯。”

張帥把手浸入一邊放着涼水的桶裏：“謝謝你。”

陳文正拎着桶，走到鐵架邊：“沒事，好好想想，你還年輕，我記得你比俞清還小吧。”

張帥撓了撓頭：“比俞總小一點。”

“所以，未來可能性很多。”

這也是他對自己說的。

未來可能很多，他不去試一試，怎麽知道能不能站在俞清身邊，他要去試一試，因為不試，永遠不可能配得上俞清，試了，哪怕配不上，至少他努力過。

每多努力一分，他未來能給俞清的就多一點。

不止為俞清，也為他自己這前二十年操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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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陳文正好冷漠，他只回了我一個字

陳文正：老婆真是暖心，天熱還關心我

作者：敲黑板，預計八萬字完結的，請你倆發展快點，我要摁頭你倆原地結婚，再給你倆一萬字，能在一起不？給個準話

陳文正：看他，我的大刀早已饑渴難耐

俞清：……我會忘記他的，讨厭一切讓我情緒有波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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