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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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畢,李清姒便讓溫然在軟塌上睡一會兒。
這人醒得甚早,在蘭貴儀處一陣忙碌,如今又要走路,身子肯定吃不消的。
馬車搖晃着,溫然也就睡了過去,熟悉的夢又回來了,漫漫一片昏黃,只有突兀,全無森郁,仍然那番了無人煙。
她懸空在高崖之上,動彈不得。
李清姒手撐着頭,側身瞧着她,出神地望了好一會兒,眼裏的情緒從柔到狠,又從狠到柔,之後,便湊在她肩膀處,嗅着這股香氣,也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溫然恍惚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等窒息得不能快呼吸時,才從夢中逃脫。
睜開雙眼,馬車還在行走,眉眼間由于沒睡好,酸澀了幾下,看到旁邊靠着自己睡的人,唇彎了彎,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沒想到,穿越到這兒,還能談戀愛,對象還是當朝皇後。這經歷也是沒誰了。
李清姒也做夢了,不過夢得沒那麽壓抑,反而是花好月圓,她和那人正于大殿一同比劍,那人一言不發,面上雖無甚表情,但眼裏和手上的一招一式都在讓着自己。
那人長得同溫然一模一樣,只不過左耳多了一個小小的副耳。
......
這是第三次來弘武寺了,溫然心裏居然有了幾分熟絡的感覺,目送着皇後進入裏屋,從門縫處,能看到那尊大佛慈悲的面龐。
李清姒雙手合十,神色肅穆,這次所祈求的和以往皆不同,她要整個武林都要順遂,最主要的是,一定不能落入容姝玦的手中。
念容和溫然仍舊在石凳上歇息着,小一也來湊熱鬧了。
“溫大夫,你說武術和醫術是一家嗎?我總覺得你紮針那幾下子快準狠,和出招極其有共性。”小一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凳上,給幾人添了茶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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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然解釋道:“醫武從源頭上講,确實不分家。對學武之人來講,輔修醫術,能讓他學武更有效率,反過來也一樣。總的來講,醫和武是相輔相成的。”
“哦哦哦,這樣啊,那溫大夫有沒有意願收徒啊?你看我如何呢?”小一喝了口茶,而後賣笑地說。
別的不說,就那紮針,關鍵時刻,說不定就能保命。
念容瞥了一眼小一,慢慢悠悠地開口:“你要是下針,恐怕都能把那針掰折。”
“...你看,每次和溫大夫說話,你就柔情似水,各番關懷,和我說話時,就夾槍帶棒。”小一聞言,心裏又不平衡了。
主子在時,她一般也會跟着,往往能聽到念容和溫大夫的對話。
念容咬唇,看了看溫然,羞意湧起,轉頭嗔了小一一眼:“你...”
溫然看着她倆鬥嘴,忽然發現,念容其實也愛怼人,只不過在她面前還好,果然,随她主子了。
不一會兒,李清姒便出來了,身旁多了一個人——素淨的單色長袍,高挽的發髻,一根簡單毫無修飾的木簪,如此樸素的打扮卻怎麽也遮不住周身的貴氣。
“拜見明婳公主,公主吉祥。”念容趕忙拉着溫然,兩人一同行禮。
明婳一展笑顏,說:“不必行禮,快起來。”
溫然是頭一次見公主,确實不同凡響,五官很是出挑,氣質寧靜淡雅,眉眼裏和皇帝有不少相似。
明婳安頓着說:“那皇後嫂嫂就要替明婳向皇兄問好了,等過節時,明婳會回宮拜見的。”
“好,但凡哪家送來極好的物件和零嘴,你皇兄都要給你留幾份,就等着你回宮...而且,有空時多去看看成睚那小子,每每來本宮那兒都念叨他明婳姐姐。”李清姒拍了拍她的手,回。
奇怪,除了武成簡,她和武成睚、明婳都處得很好。
明婳想到昨天,笑着說:“成睚剛昨兒來我這兒了,皮得很,上蹿下跳的,真是越長大越活回去了。”
“他一個毛頭小子,也是想你想得緊。”李清姒腦中閃過一道光,但随即消散了,覺得自己疑心太重,對一個十五歲的毛頭小子也不放過。
兩人告別之後,李清姒可沒再去包打聽那裏,只是原路返回。
念容小聲地給溫然介紹這位唯一的長公主,皇太後當年生了三個孩子,老大是當朝皇帝武成簡,老二是明婳公主,老三是懷王武成睚。
由于明婳命格奇怪,從小體弱多病,長在皇家怕是要夭折,于是先皇便忍痛把唯一的公主送到了寺廟裏,願佛祖庇佑她平安健康成長。
這也是弘武寺的由來之一,也正因此,先皇下令全國各地大修寺廟。
如今,明婳已到了桃李年華,在生長環境的影響下,性格謙恭儒雅,不争不搶,善良慈悲,心懷天下。
聽完念容的介紹,溫然不由有些心疼這位公主,本該享盡榮華富貴,看盡世間繁花,卻因為命格的關系,從小與親人分離,被深養在寺廟當中,伴着青燈古佛。
想來,應該很孤獨吧,這份孤獨她能懂,因為說起來,她又何嘗不是呢。
或者,明婳好歹知道這世上有親人存在,時不時也能去探望,可她,這世上連和她維系血緣關系的人都找不到。
溫然沒有說話,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明婳終歸是要幸運多了。
回去的路上,李清姒騎着馬,一直在想着幾個月後就将滿十年了,十年期限一到,那個約定就得兌現,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那微垂着頭的人。
若有必要,傀儡也不是不可。
怎的從弘武寺出來,就垂頭喪氣呢,李清姒忍住想把她拉上馬的沖動,好好揉揉那張郁郁的臉。
“給你水喝,要是累了,我讓小一下來。”念容以為她是累了,便問。
溫然搖頭,回:“沒事兒,我不累。”
念容見此,沒再往下問了,她總覺得,溫姑娘對她老是帶着幾絲戒備,兩人的關系雖好,但這份好僅限于友好,倒是溫姑娘和娘娘之間,雖看着沒那麽好,但其實很密切。
......
溫然回到宮中,沒想着歇息,而是直奔着蘭貴儀的住處去了。
“彩玉。”彩玉正好端着一碗羹湯要進去,溫然出聲叫道。
彩玉回頭見是溫然,笑着說:“溫姑娘。”
這幾天下來,她越來越喜歡溫姑娘了,人美心善醫術高,就算主子是皇後娘娘,也沒架子。
溫然看着眼前十六七的小家夥,忍俊不禁,說:“要不我來給她端進去,這個時候也該煎藥了,你去煎藥。”
“好!那我去啦,對了,貴儀今日的心情好多了的,多虧了溫姑娘。”彩玉在溫然面前,還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歡快不已。
秦蘭翹靠着枕頭坐在床上,時不時頭暈,這幾日也還不能下地,自是無聊得緊,知道有人進來,便說:“彩玉,你把我的刺繡拿來。”
“刺繡在哪兒呢?”溫然端着羹湯,問。
秦蘭翹怔了怔,看清來人,莞爾一笑,說:“勞煩溫大夫了,刺繡就在那邊的梳妝臺下的第一個抽屜裏。”
“我去找,湯你趁熱喝,墊墊肚子,一會兒還得喝藥。”溫然說着,觀察她的表情和舉止,好像沒之前那麽郁郁了,倒是個好趨勢。
秦蘭翹點頭:“好。”接過羹湯,頗是文雅地飲着。
找到那繡了近一半的刺繡時,溫然掃了眼上面的圖案,樹杈上站着一只喜鵲,看樣子,應該有兩只,只不過另一只還未來得及繡上去。
“真好看。”溫然放在她的床頭,忍不住誇贊。
秦蘭翹瞥了一眼那刺繡,眼裏的情緒閃了閃,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喝着。
乍然,外面響起雷聲,像有人在天空中打鼓一般,急促且高亮,來勢洶洶,也是,今天的天一直都陰沉沉的。
溫然說了一句:“響雷了。”
“無礙。”秦蘭翹聽到雷聲,眼眶裏就不自覺地蓄滿了淚水,放下手中的湯匙,整個人又呆滞了。
溫然看着她,那副惶恐可憐又梨花帶雨的神情讓人心揪了一下,便輕聲說:“可你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秦蘭翹終歸是沒有忍住,兩條銀線溢了出來,淚珠挂在下巴上搖搖欲墜,握着湯碗的手都有些發抖,實在可憐和無助。
溫然用袖子輕撫去她的淚,認真地開口:“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是目前你最好的傾聽者了。作為你的大夫,我需要找準病因才能對症下藥。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任何一個人,我發誓。”
秦蘭翹只是啜泣着,聽到她的話,仿佛總算找到一個能讓她的心歇息一會兒的人了,于是委屈更甚,淚斷了線的止不住。
“沒關系的,你想不想說,我都尊重你,你什麽時候想說,我什麽時候都會在。”溫然說實話,不太會擅長處理抑郁症的病人,尤其是精神療法上,只能笨拙地安慰。
秦蘭翹哽咽地說:“溫大夫...”
“我在。”溫然點頭,給她充足的安全感,期盼她能吐露自己的不快。
之後的半個時辰當中,秦蘭翹一字一句地講了自己的家世、為何進宮以及如何進的宮,溫然在床邊認真地聽着,眉頭是越擰越緊。
父親有一妻一妾五婢,換句話說,總共七位伴侶。秦蘭翹是嫡長女,不是最受寵的,卻是最給以厚望的。打小,父親便把她當作聯姻的對象培養,嚴格要求,稍有不慎,便是上萬字的經書待抄。
可她還是相信,爹爹是愛她的。
如此壓抑的環境下成長,性子越變越內斂,甚至不願意多說話。直到豆蔻年華末時,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公子出現了,他給了秦蘭翹太多意想不到的歡樂和驚喜,兩人也就此私定終身。
可天終究不遂人願,今年她還是被送進了宮,至于那小公子,涕淚漣漣,卻不能反抗半分。秦蘭翹成為蘭貴儀之後,自是每天以淚洗面,郁郁寡歡,但也還好,因為皇帝根本不喜她,她更是懶得去争寵。
可就在幾天前,那可憎的心上人嬉皮笑臉地來拜見自己,說已經官居六品了,她才得知,是爹爹和他聯手做了交易,一同把自己送進了宮。
親情和愛情的雙重崩塌,本就心思過重,自刎的念頭湧起,于是精神恍惚,借着修剪花草,割向了手腕。
二十年的親父女,四年的情深意濃,終究抵不過萬千權貴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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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貴儀的戲份很重要。感謝在2022-06-29 13:41:13~2022-07-02 11:50: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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