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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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然的眸子轉了轉,嘬了口面,從她先前擡頭觀察陳二爺的脊背和走路姿勢,就判斷出他的腰椎應該不太好。
外八字、走路時身形一晃一晃并不穩、站時不正、坐時駝背,這錯誤的習慣,久而久之便很容易引起腰椎上的毛病。
“你說什麽?”陳二爺顧不上和那人争執了,随手拉一個凳子,就坐在了溫然的一旁,面頰因為酒的緣故泛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問。
要知道,身在疆場報效大武,是他陳小爺自幼的夢想。
溫然慢條斯理地用手帕擦了嘴角,重複了一遍:“我覺得,未必不能參軍。”
莫老七和莫大娘也都盯着她看,皆是好奇這次溫姑娘能有什麽法子呢。
“你...姑娘說這話是何意呢?難不成有甚長高妙計?”陳二爺一邊說着,一邊給溫然添了茶水,面頰更紅了,一半因為酒,一半因為溫然的長相。
溫然搖了搖頭,說:“...妙計談不上,不過可以試試。”
“好,好!反正有機會長個,就是妙計!”陳二爺的話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莫大娘看了一眼陳二爺,回頭握住溫然的手,低聲問:“你當真有?”
“試試吧。”溫然唇勾了勾,即時效果肯定有,至于長期,還是得看陳二爺了。
......
溫然需要三張桌子,并到一塊,成一個簡易的硬板床——店跑堂一頓忙活,很快就在客棧的角落裏拼了出來。
與此同時,溫然伸手在陳二爺腰間的地方按了幾下,問:“你平時是不是老這裏痛呢?”
“哎,是,平常坐久了就不舒服,也說不上痛,就是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像是腰騰空了一樣,非得墊個什麽才能緩緩。”陳二爺說着,捶了幾下自己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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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然點頭,接着問診:“你平時坐的是不是很多啊?”
“對,家裏的賬多,一頁一頁翻下來,能從雞鳴翻到天黑,我随着幾個賬房,便也就坐到那陣兒。”陳二爺想起家裏的賬,頓時頭大。
溫然心裏已經有低了:“你會武功嗎?”
“這,兒時學過幾招,到如今,也不記得甚了。”陳二爺話說完,臉上多了些不好意思,沒武功還想着參軍征戰疆場,他也是夠草莽的。
溫然掃了幾眼他的後頸處,問:“平常脖子也痛吧?”
“脖子還好,痛得不勤,頭倒是經常,隔三差五的,痛起來像針紮似的。”陳二爺揉了揉自己的脖頸,說。
病因越來越清楚了,溫然繼續問:“你家大概多久查一次賬啊?”
“查賬啊,隔日查小賬,遇上休沐查大賬。”
休沐就是大武的法定假日,做五休一。
溫然點頭:“嗯,那我就了解了...有火嗎?”
久坐缺乏鍛煉引起的頸椎病,難怪腰疼頭疼,自然,平時的走姿站姿坐姿也有影響。
“有,有蠟燭。”店跑堂的已經忘了跑堂了,湊在一邊聽兩人的對話,接了一句。
溫然又說:“也行,有針嗎?”
“針?可是繡花針?”店跑堂沒聽明白。
溫然解釋道:“就是針灸用的針,有嗎?”
“針灸...你說的可是紮穴位的針灸?”陳二爺聽到這兒,忙問。
溫然點頭:“是。”來了這麽多天,總算是能過過針瘾了,她早就手癢了。
“姑娘會?”這早已出乎了陳二爺的意料,驚喜交集地說。
溫然再次點頭:“會一點。”從她學中醫以來,多年裏,盡泡在針灸和草藥中了。
“針灸大夫可實實不多見啊,等着,你快去我府上取來,就說我要!”陳二爺立馬轉頭吩咐店跑堂。
一旁的莫老七夫婦見此,對視一眼,心知他們之前可能小瞧這位溫姑娘了,要知道,大武的大夫本就少,其中又多為草藥大夫,針灸大夫實屬罕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客棧裏因溫然和陳二爺聚集起的人愈發多了,店跑堂取來針包,又忙跑回來,生怕耽擱了。
——“好小子,老大讓你‘采花’,你到來這兒湊熱鬧了?!”
——“你你你別瞎說說啊,那那那女子,可會會會針針灸!”
小三說完這句,就見自己的師兄盯向不遠處的人,他雖然嘴笨結巴,腦子也不怎麽好使,可此時卻明白小二打起溫然的主意了。
小二的目光添了幾分幽深,确實在打溫然的主意,可背後想的,是那宮中生他養他、如今奄奄一息的老妪。
......
溫然說道,指揮着陳二爺趴下:“你趴着,雙手墊在頭下。”
陳二爺看着拼起來的桌子,喉嚨上下滾了滾,四肢僵硬地趴了上去,也不知這姑娘是否真有妙計。
“哈哈,別緊張,不疼的,正骨而已。”溫然看他額頭浮出層薄汗,忍不住戲了一句。
聽到此話,陳二爺面龐熱了些許,嘴唇動了幾下,說:“全憑姑娘言語了。”
溫然剛摸到陳二爺腰間的韌帶處,就發現他整個人緊繃着,忍俊不禁,手法輕柔,語氣輕松,問:“你家裏就你一個孩子嗎?”
“額,是,額不是,我上還有個兄長。”陳二爺感受到腰間的力量,突然間話都說不利索了。
溫然從輕到重再從重到輕地揉按着他的腰椎兩側,又問:“這樣啊,你今年有二十了嗎?”
“我今年一十九了。”陳二爺回道。
溫然看他面相真沒看出他才十九,有點兒驚訝:“這麽小啊?”
“小嗎?不小了...我兄長一十有六都立業成家了,我這還業未立家未...成。”陳二爺這會兒明顯放松了不少,說着,忽覺腰間力道加重,悶哼出了聲。
這姑娘看着柔弱,手勁兒不小。
感覺到腰間的軟組織徹底放松,溫然開口:“好了,你側卧着。”待陳二爺側好,溫然沒給他反應的機會,一手抵他的肩後部,另一手抵髂前上棘部。
一邊推,一邊拉,腰身跟着轉動,待到不能轉時,溫然眼疾手快,兩手同時用力,向反方向閃動,動作利落幹脆,毫不拖泥帶水。
衆人圍在一旁,閑碎的聲音早就停了,都屏着呼吸注視溫然的手上動作,可沒成想,陳二爺憋不住了,臀部叫了一聲:“噗——”
一出,衆人頓時哄堂大笑,陳二爺臉瞬間紅透了。
“沒事兒,正常的...好了,你再換另一側。”溫然淺笑着,安慰道。
換至另一側後,溫然用同樣的手技,這個過程持續不到一分鐘,而後就讓陳二爺和先前一樣趴着了,重新揉按上了他的腰椎兩側。
......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正骨總算是結束了,期間陳二爺的臀部又叫了幾次。
陳二爺坐起身來,深呼了一口氣,第一句話就是:“骨頭都要酥了。”很舒服,腰間明顯比起之前舒服了不少。
“你平常的站姿走姿都不對,走路不能這樣走,上身挺直,得用這兒發力....對,還有坐姿,肩胛骨下沉,不要聳肩,頭不能前傾...是這樣才對。”
溫然邊說着,邊給陳二爺親自示範什麽才是正确的走姿和坐姿。
圍觀的食客看客,也都跟着溫然在學。
陳二爺迫不及待地靠牆筆直地站着,跑堂的跟在旁邊,忙不疊地丈量他的身高。
這一量,還果真恰恰好到了參軍的标準。
“量身高時,頭也不要前傾...不過我今天給你正骨,只是第一次而已,一般五次一療程,不過大都有即時效果,持續不了多長時間,要想有長久效果,還得平時看你的習慣。對了,要注意多鍛煉的,看賬坐久了得起來走走的,要不然還容易影響腸道,便秘得痔瘡的。”
溫然見他喜上眉梢,好笑着給他一句一句安頓,又示意讓他趴下,得紮針了,打開跑堂遞來的針包,怔住,竟然還是老九針包。
老九針往往包括鑱針、圓針、 鍉針、鋒針、铍針、圓利針、毫針、長針以及大針。齊全倒是齊全,每種都有五支,不過皆是銀制的。
溫然眉頭輕蹙了一下,銀制針軟,易斷,她向來不喜,可如今也找不到其他可替代的了,只能将就用了。
“你把上衣脫掉,和之前那樣趴着就行。”
陳二爺非常配合,解腰帶,脫外袍,漏出脊背,邊做邊說:“哎哎,好的,姑娘...你瞧我這,都忘了問姑娘芳名了。”
“我姓溫....剛才的蠟燭呢?”溫然打量着他的身板,捏起了一根長針,示意跑堂拿來蠟燭後,便輕輕放火苗上烤了幾秒,一面待針冷卻,一面用手指按上了腎俞穴。
陳二爺點頭,恭敬地說:“好好好,那我便喚姑娘溫大夫了。”
氣血瘀滞,得用瀉法,溫然默念道,手上便朝着腎俞穴下了針,動作迅速,抵住後,已然有了“魚吞鈎”之勢——像是有東西在吸,而後拇指捏着針柄,向後用力大幅度的撚轉。
“酸嗎?”溫然的視線全在針上,開口問。
陳二爺答道:“酸,還有點兒麻。”
“那就對了。”
撚針一圈之後,溫然并未留針,找上了其他的穴位,用相同的手法,紮了一遍。
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直呼,眼睛死死盯着溫然的手。
混在人群裏的小二,唇抿了一下,腦裏盤算着下一步的事情。
一刻鐘之後,溫然收了針,如數裝回針包,說:“好了,能起來了,穿好衣服,當心着涼。”
陳二爺忙披上外袍,系好腰帶,當即感謝,看她細心整理針包,道:“溫大夫,不如你今晚和友人就到府上過夜,我陳某定當擺宴謝過。”
“不用不用,這談不上擺宴不擺宴的,我也是路過而已,能幫上就幫了一二,以後你的腰椎還得看你保護了。”溫然搖頭,笑着說。
陳二爺掏出錢袋,認真地說:“這...溫大夫,我身上有些銀兩,你都拿了去,日後要是有甚我陳家能幫上的,絕不含糊!”
溫然推過,堅決不收:“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
就在兩人互相推辭之間,結巴小三冒了出來,在人群裏拍了一下小二的肩膀,小聲說:“你你你,你還在這兒看啊?一會會會會兒要是完不成任任任務,老大該罵罵罵你了。”
小二淡淡瞥了一眼,聽到外面不知誰喊了一句要放煙花了,瞧見人群又一窩蜂地向外湧去,心知動手的機會來了,找準溫然的位置,手中的圓球猛地一扔。
頃刻間,一團灰色的煙霧彌漫,整個客棧很快亂了套,仿佛起了火,完全分不清誰是誰了。
小三還沒來得及反應:“啊啊...啊?”呆了兩秒之後,摸了下鼻子,豎起大拇指:“牛——!”
而溫然,剛要回頭,便被一記手刀打昏過去,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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