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恐懼
“幹麽?霍雪融你這個時間吵我睡覺最好有個合适的理由。”安臣風将手機帶離耳邊,眯着眼迎着刺眼的冷光。
淩晨四點。
據說這時醒來想到的人,就是最愛的人。
安臣風倒是沒什麽心情想什麽愛不愛的人,眼前就有個麻煩的女人,他嫌棄卻也不可能就此甩下的朋友,不知道又遇上了什麽麻煩事。從某些角度來講,安臣風算是最理解霍雪融的人,他經常會一下子猜中她在想什麽,也能站在她的角度幫她分析問題。
“就……我睡不着覺啊,想找你聊聊天。”霍雪融自知理虧,不敢大聲說話。
男人漫不經心的嗓音透過電波傳到她耳朵裏,“唔,這個時間,我只能認為是——性生活不和諧?”
安臣風特意拉長了尾音強調了那三個字,被戳中心事的霍雪融險些要從床上跳起來撞到頭。
“那麽激動做什麽?”他頓了頓,似乎起床氣也散了,起了逗弄她玩的心思,“又被我說中了?”
“是啦!”霍雪融無奈地承認,丢臉就丢臉吧,反正在他面前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這樁難以啓齒的心事,在知道了舒若薇是沈從嘉未婚妻以後,就只能找安臣風一個人來說說了。
她斷然不想要沈從嘉知道,也不能和陸雙藍這種婚姻幸福愛情美滿的人來談,更不可能跟父母講。
只有安臣風,他冷靜犀利,最重要的是,他過得不幸福,他能理解她。
“說吧,我聽着呢。”安臣風無聲彎起嘴角,霍雪融看不到。
也不知何時起,他們之間除了互相鬥嘴取樂,找到了另一種友情的平衡。
他充當她的傾聽者,不多話,偶爾提點幾句,引導她解決困惑,走出迷茫。
“順便提醒你一下,講故事要詳略得當,少兒不宜的地方我不想知道。”安臣風哼笑着,讓霍雪融感激的心情瞬間消失殆盡。
這個人,真是不能跟他和諧相處超過三分鐘。
“才沒有那種東西!”她氣鼓鼓的,還要壓低着聲音吼他,以免吵醒睡在隔壁的顧信則。
霍雪融吸了吸鼻子,一個人的主卧有點冷,她已經開始想念顧信則的懷抱。
時間回溯到幾個小時以前,霍雪融洗完澡鑽進夏涼被的時候,顧信則正靠在床頭看書。厚厚的醫學書籍她沒興趣,顧信則也知道,就放下書将她攬入懷裏,尋到柔軟的雙唇親了上去。
大家都是成年男女,每天晚上躺在一張床上又抱又親,不發生點什麽都不正常。饒是顧信則一貫君子,此時也耐不住本能起了生理反應。
婚都訂了,顧信則自然而然地就遵循了本能想更進一步。
唇順着下颌曲線移到脖頸,手順勢挪到衣襟處,緩緩探了進去。
顧信則不忘照顧她的感受,處處以她為先,不急不躁,溫柔以待。
可是霍雪融漸漸停止了回應,身體僵硬,觸手冰涼。
顧信則急忙打開了床頭燈,有了光亮他才發現,霍雪融已經淚流滿面,眼裏沒有了平時的神采,只剩下深深的恐懼。
霍雪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流那麽多的眼淚,她眼前模糊,隐隐約約看見顧信則驚詫又憐惜的神情,心裏更是內疚。
顧信則沉默,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他知道霍雪融心中有他撫不平的傷痕,他不怪她,只是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這個時候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靜靜走開,留給她一方獨處的空間。
顧信則傾身過去,單手撐在她的上方,另一只伸過去溫柔地抹掉她的淚珠,又揉揉她的頭發,把它們撥亂,又整理地柔順。
繼而一顆顆扣上她睡衣的扣子,起身為她蓋上被子。
“晚安。”他輕聲說道,小心地帶上門離開。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霍雪融悶悶地說。
她所講的倒是跟安臣風料想的相差不多,霍雪融對這種事的恐懼,上次他們拍那條床戲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只不過他沒想到有這麽嚴重,都到了要嘔吐的地步。
安臣風是個很敏銳的人,尤其是對搭檔在演戲時一些微小的反應,也許是一個微微皺眉的表情,也許是一個下意識的防衛動作。
那次的床戲,霍雪融對他的信任,不僅嘴上說出來了,他也能從她對他的态度中感知到。林俊成清了場,他本以為可以很快就過的,卻沒想到被NG了那麽多次。林俊成顧及着她一個女演員的面子,委婉地給他們兩個人一起說戲,但安臣風能看出來,那都是說給霍雪融一個人聽的。明明最開始很合拍,一切都很到位,可是随着接觸漸深,霍雪融無意識地會做出一些防着他的多餘舉動,破壞了鏡頭的平衡,這才會被頻繁地NG。
安臣風注意到了這些,他選擇不去點破,這是霍雪融私人的事情,他一個外人,并不好插入,想來那個愛他的男人會解決好這一切。
但顯然他們搞砸了,霍雪融這個笨蛋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安臣風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有成為居委會大媽的潛質,也不敢想會有管起人家床事的一天。
他輕咳一聲,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說道,“雪融,你有沒有想過,把當年的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呢?”
他的聲音很沉靜,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這個建議,霍雪融萬萬不能接受,那個不堪回首的夜晚,她死死壓在記憶深處一丁點都不敢去想,怎麽能讓顧信則知道。
“臣風,沒有別的辦法嗎?”霍雪融喃喃,她真的無法說服自己邁出這一步。
有些事情,用說的很簡單,但行動起來卻是很難很難。
“說開了,并不會讓我經歷的事情消失,既然不能重新來過,那為什麽又要讓彼此傷心難過?”她真的不懂,有些痛恨自己控制不住本能的反應。
“那你一個人守着這件事就會好過嗎?”其實安臣風也不知道她具體遭受過什麽,他只是隐隐有個猜測,并且在心裏希望不會是那樣。
“我……不知道。”她說了謊,當然不會好過,她已經一個人藏着這個心結八年之久,她當然懂得背負着它是什麽感受,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不能将這種傷痛分給顧信則。
“雪融,你愛他嗎?”沒等她的答案,安臣風嘆了口氣,自問自答,“你當然愛,可是有多愛?他值不值得你讓你變得勇敢一點,交付一切,無論是喜悅與悲傷?”
“主動邁出一步,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難。”安臣風繼續溫聲勸慰。
霍雪融抱着膝靠在床頭,安臣風的話語一遍一遍地回響在她耳邊,令她借着昏黃的燈光環視着這間主卧,明明顧信則才搬進來沒多久,卻一點一點地侵入她的生活。
床邊矮櫃上擺放的東西,有一半是他的,剛才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醫學書籍,用來在書上标注的簽字筆,他洗澡之前摘下來的手表。
還有他們兩個一起去超市買回來的情侶杯子,此時正相親相愛地依偎在一起。
“好好問問你自己,多為他想想,你站在他的角度設身處地一下,你這麽瞞着,他未必就不難過。”安臣風的聲音突然染上幾分譏诮,隐隐有着憤怒與悲傷,“別那麽自以為是,不是你覺得為他好,就真的是對他好了。”
“臣風,謝謝你。”霍雪融仔細品味了一下他的話,由衷地笑了,“我會好好考慮你說的話。”
“不過,常言道醫人者不自醫。”她話鋒一轉,竟是将了他一軍,“人家可能是獨斷專行了一點,但畢竟是真心,就不能原諒嗎?”
“啧,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下次淩晨四點打電話擾人清夢,看誰還理你。”安臣風冷哼了一聲,直接掐斷了電話。
霍雪融聽着掉線“嘟嘟”的忙音,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個安臣風,十幾歲的時候就少年老成滿腹心事,原來也有這麽幼稚想逃避的時候。
不知不覺跟他講了一個多小時,跟他談過之後,多少令霍雪融感到豁然開朗。
她能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它們已經被安臣風所說服,現在正在拼命地喧叫着。
“去見他,去見他。”它們分明在表達這個意思,把一切都攤開來跟他講清楚,他是顧信則啊,是那個她愛了很久很久的顧信則,她有什麽好怕的。
霍雪融一直都是聽随自己心裏的感覺的人,此刻也毫不猶豫地翻身下床,又想着不能吵醒顧信則不敢動作太大,焦急之中還左腳絆了一下右腳,險些來了個平地摔。
隔壁卧室的房門是開着的,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擺放在一旁。
她心心念念想見的人卻不在客卧,她心中恐懼發慌,腦海中一片空白。
如果他一聲不響地走掉了怎麽辦,因為她的不勇敢,他不想履行之前所有的承諾,她又該怎麽辦。
好在在她不顧後果沖出家門之前,看見了陽臺上那個她熟悉的身影。
霍雪融像是一下子被抽掉所有力氣一樣跌坐在地,她試了幾次,腳軟讓她無法獨自一人站起來。
原來她真正的恐懼,是怕失去他。
其他的她都可以努力克服,唯獨這一點,一想到就讓她心痛得呼吸遲滞,而她竟然需要走彎路才能想通這一點。
陽臺的拉門是開着的,夜風涼涼地吹過來,她穿得不多,感覺有些微涼,也有些奇異的癢癢的暖。
她能聽見他急促的腳步聲,卻沒有擡頭,直到他走到她面前,陰影完全籠罩住她。
雖然他的影子一樣是黑色的,她卻沒有任何害怕,在這個時候她好想有點懂安臣風的意思了。她分出去的部分,未必會讓顧信則跟着她一起痛苦,而是讓兩個人都快樂的唯一方法。
想通這件事讓她心裏異常暢快,兀自笑了一下,笑自己的傻氣,她彎起嘴角,接着仰起頭,緩緩向他伸出手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