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迷茫
你要問十八歲時的顧信則為什麽會喜歡霍雪融,他會這樣回答你。
你知道心動有多麽簡單嗎?
他的心動,只消一眼,蔓延多年。
他真是瘋了,才會拿了信用卡和證件,出門打車直奔機場,買了最近一班飛往N市的機票。
直到坐在候機室裏,他才冷靜下來,他可以回頭,但是打從心底不想。
一通來自方舲的電話,喚回了他的理智。
他沒有按下通話鍵,方舲似乎也沒多急的事情,手機震了幾下就消停了下來。
顧信則清隽的臉上浮現出了矛盾的神色。
他和方舲相遇在恰好的時間,正好是兩年前,霍雪融銷聲匿跡的時候。
她是院長的女兒,A大本碩博連讀的醫學博士,畢業後順理成章回到自家醫院,年紀輕輕的神經外科女醫生,獨立的新時代女性,手起刀落,從不膽寒。
他們是不同科室的同事,那時候的他,對方舲,是欣賞的,或許,還是有一些羨慕的。
又過了小半年,有一天顧信茗突然出現在他家樓下,與他長談一晚,委婉地勸說他,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一下人生大事了。
他在言語間感受到了姐姐的憂慮與不安,所以當尉遲主任牽線想撮合他與方舲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深入接觸後,他發現方舲比他想象得還要好,通情達理,外剛內柔,與工作時的她不同,也有小女人的一面,會撒嬌,會給他準備一些小禮物,有時候他覺得貴重了不肯收,她就一直別扭着,直到他收下了才會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對她的好感,漸漸變成了喜歡。
顧信則深知自己的條件配不上有才貌又有家世的方舲,可沒想到她不顧父親的反對,毅然與他交往。
和方舲在一起,毫無疑問是快樂的,日子過得安穩而規律,兩人工作都忙,閑暇時要麽住在方舲家,要麽住在他在醫院附近租的小房子,一起下廚,共同讨論醫學方面的話題,偶爾還在B市附近爬爬山。
方舲是個好女人,更是個好女友,跟她共度一生的話,一點都不為難。
他也想過,這樣,就是一輩子了。
他可以對方舲很好很好,護她一世安穩,盡到伴侶該盡的所有責任,只是那樣放在心尖上的寵溺疼惜,一直都是給了別人。
是初戀,是第一次愛的人,也是一直沒能忘記的人。
是朱砂痣,也是白月光。
顧信則知道這對方舲并不公平,可現在,能否向她許諾未來都變成了疑問。
再見霍雪融,是他此前展望人生時未能想到的波折,更是人生最大的變數。
顧信則陷在回憶裏,直到廣播催促乘客登機,他才有了反應,卻是出了機場,恍惚地攔下車,直奔市郊的老房子。
這間不足五十平米的房産是早就去世的父母留下來的,那是他對幼年家庭和睦記憶的唯一寄托,而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後一個住在這裏的人是霍雪融,空氣中也仿佛有了她的味道。
他還記得霍雪融第一次去他家時的情形,那天又是周末的補課日,下了大雨,他沒帶傘,霍雪融舉着小花傘跑過他的身邊,不知道為何又回來了,站在他面前,他緊張無措,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不清楚她的意圖,只能尴尬地立在那裏,不能前進,亦無法後退。
“喂,顧信則學長,要不要和我打一把雨傘?”她穿着校服,披散着棕色的長發,仰着臉問他,聲音洋洋盈耳。
也許是她錯估了雨勢,或許又是他忽略了傘的大小,總之十分鐘後,兩個人都被澆成了落湯雞,鬥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生生的疼。
霍雪融突然覺得四周雨水緩和了許多,不知何時顧信則将傘整個覆在她頭頂上,走在她前方半步,替她擋去降雨的沖擊,面對她詢問的眼神,他在雨幕裏露出了一個傻傻的笑臉。
純白的校服已經泥濘不堪,發端額際,眼角眉梢都挂着沒來得及落下的雨滴。
顧信則在這場大雨裏突然生出上次見面時沒有的勇氣,他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但他還是開口了,模仿着她之前的口氣,說道,“喂,霍雪融學妹,要不要去我家避避雨?”
說完二人相視一笑,改變方向往顧家快步走去。
一進家門,顧信茗就被兩個人的狼狽樣吓了一跳。
她取了毛巾丢給顧信則,又推霍雪融去洗澡,“快去洗洗吧,身上濕漉漉的,別感冒了。”
霍雪融不好意思在別人家裏洗澡,卻拗不過顧信茗的熱情。
她求助的眼神望向顧信則,對方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轉身進了房間,換濕衣服去了。
“……”霍雪融覺得自己又難得的低氣壓了,無奈進了顧家的衛生間。
暢快的熱水澡褪去了雨水的濕冷黏膩,霍雪融覺得連心裏都像是被蒸汽圍繞着,與身體一樣暖洋洋的,換上顧信茗貼心準備好的幹淨衣物。
看到她洗好了,顧信茗帶着笑意迎上來,領她到自己房間裏吹頭發,又交代顧信則也去洗一下。
等顧信則走出衛生間的時候,霍雪融已經一身幹爽跟他姐姐并排坐在他家的深藍色布藝小沙發上有說有笑,顧信茗正在講他小時候尿床的趣事。
顧信則大窘,快步跑上前去制止姐姐,被顧信茗躲開,他捂不到她的嘴,急得也惱得面紅耳赤。
霍雪融在一旁看着他們吃吃地笑。
“信茗姐,顧學長為什麽要叫信則呢,是取自‘信則有,不信則無’嗎?”霍雪融好奇地問。
顧信茗溫柔地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是噢,雖然這麽解釋也說得通,你知道譯事三難嗎?”
霍雪融點點頭,“信、達、雅。”
顧信則也是第一次聽聞自己名字的由來,在一旁聽得聚精會神。
顧信茗繼續說道,“我媽是做翻譯的,本來準備生一雙兒女,兒子叫信達,女兒叫信雅,她大概想讓我們不要像爸爸一樣木讷吧。”
她回想着已經去世的父母,心中湧上一陣難過,“可結果是我先出生了,爸爸給我取名信茗,後來媽媽給信則換了一個字,則,也有轉折的意思。”
“阿姨真是用心良苦。”霍雪融一陣感慨,“我是在冬天與春天的過渡時節出生的,那天陽光明媚,前一天的雪化了,所以爸爸給我取名叫雪融。”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臨到晚飯時分,霍雪融告辭顧家姐弟,起身回家,顧信茗好客地招呼,“雪融,下次再來玩啊。”
又體貼地叮囑道,“回到家多喝點熱水,早點睡覺,多少都受了涼,小心生病。”
顧信則瞥了姐姐一眼,他跟霍雪融還半生不熟着,她卻已經叫上人家名字了。
夏天的雨就像變臉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之前還肆虐得雨水消停了,顧信則踏着暮色送她回家。
“霍雪融,我們算不算是朋友了?”顧信則叫住霍雪融,一本正經地問道。
“笨蛋學長。”少女輕聲咕哝一句,沒讓少年聽到,又加高聲量,回道,“當然是。”
這樣就算是正式相識了,連家裏都去過了,再推诿就矯情了,接下來的接觸也就順理成章。
霍雪融到底是十六歲的小女孩心性,天真爛漫,她愛逗顧信則,看着紅着圓臉的顧學長,她就會很開心。
後來,霍雪融真的送了他一張安臣風的簽名,換來了顧信則的驚訝,他回想起初見那日發生的窘事,尴尬地問,“為什麽送我這個?”
“你不是說喜歡他嗎?前天在電視臺遇到了,就幫你要了一份。”她碎碎念着,小臉上寫滿正經,“不過顧學長,你還是不要繼續下去了,安臣風這個人,陰陽怪氣得很,明明在一起拍戲的時候還挺正常的,昨天看見他臉色臭得就跟女生每個月那幾天一樣,跟他要個簽名還啰嗦得要命……”
“噗……”顧信則笑得臉更紅了,像一顆圓圓的蘋果。
心裏不住地腹诽,霍小融你怎麽什麽敢都說啊。
腦內不自覺地勾勒了一個安臣風黑着臉不耐煩的形象,和《傳說》外表冷酷內心柔軟的少年完全不相符,帥氣形象大打折扣。
霍雪融瞧見他不知道神游到哪個國度去了,笑得跟個小狐貍一樣,心中也隐隐發甜。
年少的時光,總是這麽無憂無慮的美好。
顧信則拿鑰匙打開家門,家裏真的沒怎麽變化,連淺藍色碎花的窗簾都是與當年十分相近,以前霍雪融總會坐在這抹藍色下面,皺着眉咬着筆杆解題,不會的就向他丢來一個可憐兮兮的眼神,自己只得認命地再重新詳細地講上一遍。
顧信則沒開燈,黑暗裏他昏昏沉沉地摸進顧信茗的房間,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感受着被褥的下陷。
這間房間裏霍雪融的氣息似乎更濃了一些,但更多的還是顧信茗慣用的香水味道。
顧信則沉浸于此,對着虛空問道,“姐,我該怎麽辦?”
話一出口,不由得失笑,自己在這裏神神叨叨自言自語,顧信茗不可能會回答他,她還躺在臨安醫院裏,生死未蔔。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內容提要出自《我想和你好好的》
9點才到家,隔日更是極限……
洗澡去啦,如果不卡文還能再更半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