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花店

第72章

陶偶雖然确實是給逄祈準備的陷阱, 不過李惟益沒想到事情發展得那麽快, 自然不可能現在就布置好陷阱，所以現在的它們，僅僅只是陶偶而已。

逄祈看着這些陶偶, 表情從平靜變成悲憫，最後轉變成平靜。

他的視線重新在書房裏逡巡一圈, 最後落在進門右側的一個書架上, 上前拿了本古籍, 遞給了安予年。

“這應該就是李惟益消息的來源了。”

安予年接過書，沒有急着看，而是認真地觀察着逄祈的表情。

逄祈看着他關切的眼神，眼神裏滿滿都是自己影子, 不自覺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我沒事。別說這件事本來就和我沒有太大的關系，就算有, 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 我也不可能再被影響。李惟益想拿這個來當誘餌, 未免太高看我了。”

安予年并沒有太把他的話當真。

逄祈是個很少有情緒起伏的人，除了面對自己的時候逄祈的表情會有變化，其他時候, 這人的臉上都看不出喜怒。

按照他說的,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可那麽久以前的事情還能讓他眼神有變，那說明這件事對于他來說, 并不如他說得那麽輕巧。

只是對方不說，安予年也沒有勉強，只是自己翻開那本古籍看了起來。

那本古籍他之前在網上看到過，也大概浏覽了一下，并沒有在裏面發現涉及鳳凰的內容。

不過逄祈說有，那自然是有，所以他完全沒有提出自己曾經看過電子版的事情，只是耐心地一頁一頁翻看了起來。

結果這一翻看，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是歷史上某個偏僻小國的史書，當中記載了這個小國從建國到滅亡的所有事情。

安予年看電子版本的時候，上面一共有七個篇章，可現在看手上的紙質版本，卻發現一共有十個篇章。

多出來的三個篇章中，第八篇章記載了這個小國歷任國師的生平，第九篇章記載了這些國師在這個小國使用過的陣法和術法，最後一個篇章則是記載了他們獲得的寶物以及獲得這些寶物的過程。

這些寶物有些是上供來的，有些是貿易來的，有些是戰勝之後繳獲來的。當中最特殊的，是一個沒有獲得的寶物。

那個寶物相傳屬于南方的一個部落，數百年來，這個部落一直相當的和平。不管外界怎麽争鬥，他們都能獨善其身。

有傳言說這是因為部落中藏着一片鳳凰的羽毛，故而數百年來，部落一直安寧。

得知這件事後，當時的國君就派人去了那個部落，想索取那片羽毛。

小部落的人矢口否認自己擁有這個東西，國君認為他們在說謊，雷霆震怒，就派人去攻打了這個部落。

結果部落是打下來了，可是搜遍部落，士兵都沒發現羽毛的存在。

國君認為他們要麽有意隐藏，要麽已經把羽毛銷毀，大怒之下，就以制作人彘的方法，把俘虜們塞進了陶器裏，煉制成了陶偶。

他堅信，不管是哪種情況，只要自己把消息放出去，鳳凰就會來和他交涉，然後他就可以用陷阱活捉鳳凰，保自己的國家千秋萬代。

可是，國君的願望并沒有實現。消息放出去之後的第四天夜晚，他住的宮殿起了一場無法被撲滅的大火。

這火燒了三天三夜，直到把這個宮殿和宮殿裏的人徹底燃燒成飛灰，才逐漸熄滅。

著書的人認為，國王是惹怒了鳳凰，所以才受到了鳳凰的懲罰，因為那些陶偶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事實上，那個部落的人所遭遇的一切，完全是無妄之災，”逄祈看安予年把那一段記錄看完，便看向陶偶，沉聲說道，“他們部落沒有羽毛，我也不認識他們。這個地方之所以能保持幾百年的安穩，完全是因為部落所在地交通不便，環境惡劣，其他部落不屑于和他們相争。

“盡管如此，他們卻自始至終都堅信他們的故鄉終會獲得改變，于是他們勤勤懇懇，花費了數百年的功夫，終于讓這個地方變成了他們希冀的模樣。

“可惜命運沒有眷顧他們，生活變好之後，災難也跟着來了。”

記載裏唯一沒說錯的就是，最後的那把火确實是他放的，那時候他途經那個小國，聽說了這件事，就去了宮裏，見到了被做成陶偶的那些人。

他們已經沒有恢複的可能，但見到有外人來，他們的眼睛裏，還是迸發出了奪目的光芒。

“這件事情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因我而起。我看着他們希冀的眼神，便借了他們半個時辰能自由行動的能力，讓他們自己報了仇。”

由于那個部落還有孩子藏了起來，逄祈擔心這個國家的繼承者把罪責算到那些孩子頭上，就自己放了一把火，把整個宮殿都燒了，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因為那把火，也因為逄祈也沒有隐瞞，所以那些人消散之前，猜到了逄祈的身份。

逄祈問他們恨不恨自己，那些人面面相觑，然後搖了搖頭。

“沒有鳳凰也會有鸾鳥，沒有這只瑞獸也會有那只瑞獸，沒有懷璧其罪也會有飛來橫禍……本就是我們人的紛争，我們不怪罪魁禍首，卻來怪你，又有什麽意思呢……”

最後回答他的是那個部落的首領。他說完就對逄祈行了一個禮，身形逐漸透明。

“非常感謝大人借我們的力量，也非常感謝大人放的那把火。如果早知大人是這樣的存在……當初那位國君嚴刑拷打的時候，我們就認了自己是大人你的信徒。

“不過現在也不晚，我想說，被認為是大人你的信徒，我們很榮幸。”

那個首領說完，身形徹底消散。

逄祈擡頭，看着他消散的方向，靜靜站了一整晚。

安予年聽他描述完整件事情，沉默良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安慰起這個人。

逄祈揉了揉他的頭，輕舒了一口氣：“事情過去幾十年後，這個小國就覆滅了。而且，如果我記得沒錯，這個小國布置了禾雨同款的陣法，但是最後，這個國家的覆滅，是因為內臣叛亂覆滅。”

逄祈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裏沒有絲毫的快意。

不管是因為什麽覆滅，不管何時覆滅，死去的人不會活過來，因此增添的新的亡魂也是無辜的。

聽到這裏，安予年也覺得造化弄人。

他又翻看了一下前面的內容，大概理解為什麽李惟益會用這種陶偶來當誘餌了。

那人不知道背後的內情，拿到這本書，就以為鳳凰确實是信徒吸引來的，所以想借對方的軟肋，來布下陷阱。

至于抽取生命力和在禾雨布置的陣法，也是這本書第九篇章裏記載的。雖然前者用的名詞翻譯過來确實是生命力沒錯，不過安予年怎麽看，都感覺這個東西和靈源差不多。

“這些古籍，無論是歷朝歷代皇家貴族的，還是沒落門派的，應該還有不少流落在外，我有些擔心，世上不是只有一個李惟益。”

逄祈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講述完，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安予年手中的古籍上。

安予年聞言只是苦笑。

逄祈說得也太委婉了，這世上肯定不是只有一個李惟益。

人也好妖怪也好，沒有條件也會創造條件來生事，更何況現在有的是條件呢？

“別想那麽遠了，逄祈，你知不知道怎麽把靈源、或者說生命力歸還給他們？”

因為有逄祈在，歸還生命力的過程非常簡單。

那些人被拘禁久了，又一直被迫處于情緒激烈的狀态，被解救之後也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對勁，直到所謂的生命力歸還到他們身上，他們才恍然意識到，還是有區別的。

安予年和逄祈目送着他們去了醫院，剛準備回家，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着屏幕上的“賀評書”三個大字，頓時有些無奈地接通了電話：“賀哥，這算命也沒有你算得準。”

電話那頭的賀評書哈哈大笑：“我不是算命，是我讓海城這邊盯着，等你們這個任務一結束，就馬上告知我。”

聽賀評書這麽說，安予年的表情一正：“是又出了什麽事情嗎？”

賀評書應了聲，也沒和他客套，直接把事情說了：“這是一起失蹤案，按理來說應該是警察那邊的事，不過失蹤的都是修士，警方沒有線索，就移交給了江城特辦處。結果，江城特辦處剛查出些眉目，負責辦案的人也失蹤了。”

失蹤的是江城特辦處修為最高的修士，他們沒辦法，只能向總部求援。

“因為那個修士是中階巅峰的實力，所以只能派高階修士過去，而高階修士……現在都忙得不行。”

安予年一聽就懂了。

他當即應了下來，然後打開微信，接收賀評書傳給他的失蹤人員資料。

這份資料經過處理，并沒有特別大，安予年習慣性地點開準備記憶，結果一點開，表情就頓住了。

因為失蹤的人裏，有一個名字相當的熟悉，赫然就是何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