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進電梯, 安予年就收起了之前那副嘲諷的表情, 若有所思地說道:“逄祈,你覺不覺得剛才那兩個人怪怪的?我完全能夠理解有人不相信我們,可我們有特辦處的工作證, 有那麽強的武力威懾,又在一晚上查清了懷疑的地點, 按理來說, 他們不該選在這個時候出來質疑我們吧?這應該是我們徒勞無功兩三天之後才會發生的事情?”
逄祈擡起眼, 看着電梯裏的攝像頭:“大概是因為,他們就是罪魁禍首吧。”
安予年也這麽想,不然他完全無法想象這種看着就很趨利避害的人會在這種情況下跳出來。
“如果他們是罪魁禍首,我們把他們留在那裏, 會不會很危險?”
這回逄祈搖了搖頭:“我給三花和那只金毛留了點東西,即使那兩個人心懷不軌,三花他們也能撐到我們趕回去。
“好了, 到了。”
逄祈話音剛落, 電梯門就在他們面前打了開來。
安予年連忙收起自己之前發散的神思, 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這棟樓是一梯兩戶的構造,安予年上來過一次,可這次和逄祈一起上來, 感覺卻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也許是因為人多, 站在這裏的時候,并沒有感覺氣氛有什麽不對,可如今, 安予年卻能明顯感覺到絲絲縷縷的陰氣從被他們懷疑的那戶人家的門縫裏滲出來。
逄祈看安予年就要上手開門,直接攔住了他:“我來。”
逄祈說完,也不等安予年回複,手直接握在了門把手上。
只見他輕輕一拉,門就發出了咔的一聲,随後鋪天蓋地的陰氣就從敞開的門裏溢了出來。
安予年覺得極端不舒服,不過沒有聞到奇怪的氣味倒是讓他稍稍放下了心。
逄祈微皺的眉頭也随之松開,神色恢複了往常的淡漠。
他和安予年對視一眼,進了門,也沒開燈,只是就着窗外傳來的微弱的燈光,往陰氣溢散的地方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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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地方并不難找,正是這間房子的客廳。
安予年在黑暗當中都能看清東西,更何況如今還有光,所以客廳裏的一切,在他踏入客廳的一刻,就盡數收入了他的視線當中。
那是一個裝修豪華的、本應充滿了家庭溫馨的客廳。
可是現在,這個客廳裏看不出豪華,也看不出溫暖,有的只是讓見到的人脊背發涼的陰冷——堆滿骷髅的陰冷。
這些骷髅被分門別類地放成了一堆又一堆,有單獨的頭蓋骨,也有分辨不清來自腿上還是手臂上的長骨。
它們或是放在地上,或是放在沙發上,唯一的共同點是,不管它們放在哪裏,它們的下方,都有用暗紅色的物質繪制出來的陣法圖案。
除此之外,牆壁上天花板上也是滿滿的黑色塗鴉。
安予年認真分辨了一下,确認那些黑色和地上的暗紅色差不多,都是不知道什麽生物的血液。
只是有些凝固了,有些還沒有。
自從那次街區公園事件之後,安予年就能清晰地看到靈氣的流動。在他眼裏,靈氣的顏色都是淡淡的,哪怕是那些殘害同類的人與妖,他們周身的靈氣也只是有些斑駁,并沒有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樣貌。
可是眼前的靈氣不同。
它們不像普通靈氣那樣是半透明的霧狀,而是黏稠成一團一團的、呈現出暗紅色的液體。
不過它們的顏色和狀态變化都很快,稍微脫離暗紅色的圖案區域之後,就恢複了普通的靈氣的樣子。
只是依然讓人不适。
“我們先去別的地方看看,如果沒有其他問題,陣眼應該就是這裏了。”
逄祈看着眼前的景致和靈氣,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淡然地說道。
安予年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點了點頭,跟着他把這間房子完整地檢查了一遍。
檢查的結果很快出來——其他房間雖然存放着各種各樣詭異的東西,但和陣法的運轉并沒有什麽關系。
于是兩人再次回到了客廳,嘗試了一下能不能收斂屍骨。只是那些屍骨雖然能夠離開陣眼,可一離開,它們上面就會浮現一個小小的、和地上的圖案一模一樣的标識。
安予年瞬間明白要想破陣只能徹底把這些不知名的屍骨燒毀,可是,想到這些白骨死亡多年也不得安生,如今還要被焚毀,安予年的手不自覺頓了一下。
這一停頓,逄祈就攔住了他。
“我不是人,我來吧。”
逄祈的聲音并不高,卻很清晰。
他依然沒等安予年回複,直接出手,用他那讓安予年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火焰,将所有的骷髅都籠罩在了其中。
安予年看着那些白骨在火光中被一點一點化為灰燼,又看着牆壁上天花板上的黑色塗鴉緩慢脫落,重新露出了白色的本貌,心中沒有釋然,反而有一些難過。
“奇怪。”
安予年的難過情緒還沒消失,逄祈就出了聲。
安予年回頭看他,只見逄祈伸手,指了指落地窗外:“屏障還在。”
聽到這話,安予年猛地回頭看去,只見空中半透明的屏障雖然減輕了對景致的扭曲,但顯然還存在着。
花園裏的人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們看着屏障帶來的扭曲變弱,正是興奮的時候,誰知變弱到一半,變化卻停了下來。
他們不安地竊竊私語,議論着發生了什麽,還沒議論出個結果,就有個陰陽怪氣地出了聲:“我就說那兩個人不靠譜,指不定是不是特辦處的人呢!”
說話的人是剛才西裝筆挺的兩人中的一個。
屏障沒能順利消失讓他興奮非常,不過這份情緒卻被他遮掩在了眼睛裏,只有三花看得分明。
“這個屏障為什麽出現,又怎麽才能夠消失,都是他們的一家之言,萬一他們弄錯了呢?退一萬步說,即使他們沒有弄錯,如今屏障沒有消失,也證明他們能力不足,沒有摧毀他們所謂的什麽陣眼。我覺得,我們不應該聽他們的,而是想想別的辦法,真的想不出來,就先回家,以免白天留在外面,發生什麽意外。”
“真是心懷天下的提議。”那人話音未落,不遠處就傳來了啪啪的鼓掌聲。
衆人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安予年和逄祈已經重新回來了。
相信他們的人還是多數,這些人紛紛圍上去,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安予年笑了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兩人:“那個房子确實是被用來布置陣眼沒錯,只是被拿來充當陣眼的不僅僅只是那個房間裏的東西,還有活人。”
“活人?”安予年這話一出,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
安予年表情未變,語氣也未變:“是啊,活人。布置陣法的時候,所有充當陣眼的東西都要留在那個區域裏,但是布置完後就不必。所以那些罪魁禍首,把自己也變成了陣眼的一部分,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
“可是那樣的話,不是意味着我們找不到他們了嗎?”
安予年的視線稍稍轉移到說話的身上,笑道:“那不會。那些人布置這個陣法,為的就是留在這裏面享受陣法帶來的好處,所以他們還在這裏。而且,離開那個區域之後,物體上面會出現一個圖案,合理推斷,人的身上也會浮現出這個東西,大家看,就是這個。”
安予年說着,手一揮,半空中就浮現出了那個圖案。
衆人一陣騷動,紛紛警惕地看向身邊的陌生人,試圖看出他們身上有沒有攜帶這個東西。
那兩個穿得格外西裝筆挺的人也收到了不少審視的目光。他們心裏發慌,語氣卻盡量穩住,試圖禍水東引:“你們別聽這兩個人的鬼話,他們說罪魁禍首會留在這裏享受陣法的好處,說明我們根本不需要聽他們的破綻,我們……”
“食物呢,”他們話還沒說完,逄祈就打斷了他們的話,“食物呢?罪魁禍首不在意留在這裏,八成是因為他們家裏囤了很多食物,可以堅持很久,可是其他人呢?不出去,一天可以,兩天可以,之後呢?”
逄祈的話瞬間讓那些心裏有過動搖的人清醒了過來。
不管什麽好處,他們也得有命得到才行,再被困下去,他們早晚都是一個死字。
那兩個人看安予年和逄祈完全控制了局勢的樣子,心中越發不安,偏偏這個時候,小區裏已經有人狐疑地看向了他們:“你們兩個很奇怪哎。這兩位剛出現的時候,你們不懷疑;他們開始調查的時候,你們不阻止;他們快查出結果了,你們反而跳出來了。
“現在也是,你們想慫恿我們留下來,只有罪魁禍首會這麽想吧?”
聽人這麽分析,剩下的人也覺得是這麽個道理。
那兩人看着周圍盯着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多,心中越發地不安,想跑,又跑不了,只能嘴硬道:“證據呢?你們不能因為有人想法和你們不同,就憑空扣帽子吧?”
安予年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涼涼地看着他:“證據我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罪魁禍首身上可能有印記,他們的家裏也可能有堆積如山的、足夠他們吃很長一段時間的食物。所以,如果你們覺得檢查你們身上的印記冒犯你們的隐私,那讓我們檢查一下你們的家?
“哦,對了,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充當陣眼的東西,如果是活物,生氣就會被抽走,然後在七天之內,形容枯槁,力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