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蘇正河愣了一下——
明明請青鳶陪着一道去海城的是自己, 怎麽這會兒,又不由自主的有些後悔呢?
總覺得青鳶過去了, 說不好就會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
可看青鳶的樣子, 想要攔怕是攔不住了。
蘇正河無奈,只得趕緊又給蘇言岳撥了個電話:
“言岳啊,我馬上就過去了,一道過去的, 還有青鳶,不過青鳶……”
本來是想讓蘇言岳轉告蘇雪霖小心些, 青鳶的情緒太過不對勁兒。
怎麽也沒有想到,一顆小石子忽然飛了過來, 正好打在捏着的手機上。
意識到遭到攻擊的第一時間,蘇正河趕緊運轉靈力, 卻怎麽也沒有想到, 手機還是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至于說蘇正河, 虎口都被震裂了,神魂處也是一陣陣動蕩不安。
一片昏眩中, 隐約能瞧見青鳶正回頭看着這裏, 本是寡淡的臉上全是睥睨之意。
“青鳶!”蘇正河聲音都有些顫抖——
老天, 自己從前該有多蠢啊。
竟還真以為, 青鳶就是天衍派的忠仆。
現在瞧着, 分明也是個了不得的。雖然不清楚, 和叔祖相比,到底誰更厲害,可明顯實力應該在自己之上。
有了這個認知,蘇正河走起路來都有些腳步虛浮。一會兒開心不已,原來除了叔叔,蘇家還有青鳶這個依仗。一會兒又發愁,看青鳶的模樣,明顯對冒牌小祖敵意不是一般的大,甚至因此遷怒了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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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待會兒在海城齊聚,天知道會發生什麽大事。這兩位可都是天衍派的大佛啊,要是真打起來,那可怎麽辦才好。
可偏偏,這會兒後悔也晚了——
青鳶已經展現出她的實力,明顯是暗示自己,她這一次,飛去不可。
至于說叔祖那裏,更是昏了頭的模樣,先是毀了趙氏一族,現在又連君子遠庖廚都不顧了……
一時頭發都要白了。這些祖宗們,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那麽不讓人省心呢。
同樣覺得不省心的,可不止蘇正河一個,蘇言岳這會兒可不也是如此?
因為知道蘇雪霖不喜歡周圍有陌生人出入,即便手裏錢多的是,蘇言岳也不敢擅自請幫傭過來。
又不敢餓着這些祖宗們,可不是一大早就定了鬧鐘,又提前買了菜譜,上好的飯菜原料,一門心思的想着做一頓豐盛些的早餐——
要知道以蘇言岳的身份,在蘇家時,除了修煉,哪有人敢支使他做事?做飯什麽的,更是不可能的。
可這會兒為了祖宗,也只有豁出去了。
哪想到起的已經夠早了,到了廚房卻發現,裏面已經有人了。
而那個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叔祖蘇雪霖。
刺激太大,蘇言岳直接撞到了門框上——
雖然知道真是以神識視物,叔祖比他們這些眼睛好的人還要敏銳。
可動用神識就不耗費靈力嗎?
把靈力用在做飯上,實在是怎麽想都覺得是大材小用、殺雞用了牛刀啊!
一時好險沒哭出來:
“叔,叔祖,廚房裏的事,還是交給孫兒吧……”
“就你?”蘇雪霖正全神貫注的做着一道面點,空氣中全是醇香的甜味兒,随着蘇雪霖揉挑捏壓,動作一氣呵成,一朵惟妙惟肖的荷花就出現在了眼前。
!!!蘇言岳的頭再一次和門框來了個親密接觸——
誰來告訴他,面前這個動作優美堪比大廚的神仙一樣的美男子,真是叔祖蘇雪霖,而不是被人奪舍了?
多少年都沒有好好吃過飯的人,竟然有一手上好的廚藝,說出去誰信?!
而這還只是開始,很快,蘇雪霖手下又出現了一朵玫瑰花,一只小兔子……
所有的面點,不但栩栩如生,更兼香氣撲鼻……
糕點之後,蘇雪霖又做了一道醉雞,一道菠蘿咕咾肉,涼拌了一個竹筍,拍了一個蒜泥黃瓜,完美!
趕在眼睛脫窗之前,蘇言岳又默默的把眼睛按了回去。要出去時卻是頓了一下——
廚房內的垃圾桶裏,有不少食材垃圾,甚至還有好幾團已經幹結到一塊兒的形似荷花的面團……
蘇言岳默默彎腰,拾起垃圾袋踟蹰着往外而去,明明是年輕人,背影卻無端端透出些暮氣來——
因為蘇雪霖平日裏生活清苦,別說享受生活,很多時候,根本把吃飯當成再多餘不過的一件事。
包括蘇言岳在內的蘇家人,都一致認定,肯定是叔祖在天衍派時一心好學,醉心修煉,根本不注重口腹之欲所致。
現在瞧着,分明是大錯特錯——
即便有些生疏,可稍一練習,就能做的這麽好,足見這些吃食于曾經的叔祖而言,是極平常的……
至于說天罰日之後這二十年,叔祖怕不是不喜歡美食了,而是心早死了,行屍走肉之下,連活着都覺得是一種累贅。
至于說怎麽吃,吃什麽,又如何會在意?
從外面回來時,卻險些和迷迷瞪瞪從房間裏出來的蘇音撞上。
蘇言岳剛想打招呼,蘇音卻直接和他錯身而過,徑直往廚房的方向“飄”了過去,明顯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蘇言岳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話說這樣憊賴的樣子,那裏像是衆人心目中神明一樣的小祖了?天衍派小祖合該是長得最美麗,活的最精致,走到哪裏都是萬衆敬仰,聽說就連護國神龍都另眼相看的神仙人物啊……
這樣一個除了一張臉就乏善可陳的普普通通的小丫頭,竟然能夠把叔祖騙過去。足見叔祖心裏有多思念小祖了……
剛想轉身進去,卻又停住——
卻是蘇音,竟然直統統的往廚房門上撞了過去。
這丫頭搞什麽啊,夢游呢,還是咋地?
怎麽進廚房,連推門都不知道?
剛想要出聲提醒,廚房的門一下被拉開,卻是手上還沾有面粉的蘇雪霖,正無比緊張的伸出手。
蘇音自然而然的握住,頭還小雞啄米似的不停點着,蘇雪霖忙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讓她枕着自己的臂彎。
半擁着人進了廚房。
“好香——”蘇音眼睛依舊是閉着的,小鼻子卻是不停的聳啊聳的,腦袋也在蘇雪霖的衣袖上蹭啊蹭的,瞧着就和多少天沒好好吃過東西的小饞貓似的。
蘇雪霖明顯是習以為常的模樣,笑的無比滿足之下,直接牽着她到了水池邊,取了杯清水送到蘇音唇邊:
“先漱口……”
“喔。”蘇音乖乖的應着,下意識的張開嘴。
瞧着她漱完口,蘇雪霖又牽着她的手,送到旁邊早已經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拿了一塊兒荷花酥,送到蘇音口中。
“嗚,好香……”蘇音就着蘇雪霖的手,滿足的吃着,另一只手還下意識的抓呀抓的。
蘇雪霖笑着,拿起一朵荷花酥送到她手上。
蘇音捏住,根本想都沒想,就直接往前一送:
“你也吃啊……”
蘇雪霖頓了一下,眼睛再次紅了。
好一會兒終于低頭,咬住一片蓮花瓣。
許是等候的時間太久,蘇音終于覺得不對勁,後知後覺的睜開眼來,怔怔的瞧着面前低着頭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荷花酥的蘇雪霖,一股說不出的悲傷倏忽間湧上心頭。
忽然抱住蘇雪霖的一只胳膊,“嗚哇”一聲就哭了起來,偏是一只手裏還捏着點心,這一哭不當緊,不但眼淚糊的蘇雪霖袖子上都是,就是酥脆的點心渣,也掉了蘇雪霖滿身都是。
蘇雪霖一顆心跟着綿綿密密的痛了起來——
相較于修道方面的天才,蘇音在做飯上卻是要多不開竅就有多不開竅。
青鳶沒到無定山時,都是蘇雪霖摸索着煮好東西給蘇音吃。一開始時,蘇雪霖掌握不住火候,東西失敗的時候多,擔心蘇音嫌棄,就會悄悄把失敗品全都給吃了。
蘇音知道後,就每天刻意起個大早,到廚房裏搶着幫蘇雪霖吃失敗的東西……
彎腰擡手圈住蘇音,輕撫着她的背:
“音音不哭了,乖啊……有什麽委屈,全都告訴我好不好……”
從來都以為自己是堅不可摧的,即便這段日子,吃了太多的苦頭,蘇音也沒有怨天尤人。
這會兒卻不知為何,聽着蘇雪霖溫柔的嗓音,那些受過的委屈頓時撲天倒海而來:
“嗚……我想找到我的親人……”
“……可我的頭好痛,我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他們了……”
“宸傷的好重,我不知道怎麽救他……”
“……好多人欺負我和宸……”
“我真的好久,好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了……”
蘇音說一句,蘇雪霖就點點頭,一開始是心痛,等聽說有人欺負蘇音,神情又變的猙獰,到最後則變成了滿滿的心疼……
蘇言岳一直站在外面,對蘇音的演技簡直佩服到五體投地——
乖乖,這丫頭莫不是和蘇悅一樣,也是天生做演員的料吧?把一個失憶小祖演的簡直是入木三分。
瞧瞧這眼淚說來就來,要不是自己早知道她是配合自己,假扮小祖,說不好也會被騙過去。
可就是一點,演到一定火候就行了,真是過了,就不太好了。
而且總覺得,叔祖被騙的這麽狠,也實在,太可憐了。
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應該過去提醒一下,所謂過猶不及嗎。
早早穿幫,可就麻煩了。
輕輕咳嗽一聲,随即推開門。
蘇音明顯沒想到,蘇言岳會突然進來。偏是她剛才哭的太厲害,這會兒根本收不住。
忙要停下來,卻不料竟是抽噎的更厲害。
尤其是瞧見她臉上淚水被抹得東一道西一道的不說,嘴角上臉頰上,還沾了不少點心屑,蘇言岳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言岳!”蘇雪霖臉色一沉,出聲警告。
被笑話了的蘇音,卻是惱羞成怒,邊往蘇雪霖身後藏,邊指着蘇言岳,帶着哭腔道:
“你最壞了!笑話我,見死不救,還老是逼我……”
眼瞧着蘇音嘴一禿嚕,就想把最重要的事給說出來,蘇言岳頓時大驚失色,忙拼命的咳嗽起來。
蘇音一激靈,最後一點兒睡意徹底不翼而飛,瞧着咳嗽的臉都青了的蘇言岳,再不敢說一句話。
“言岳!”蘇雪霖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當着自己的面就敢欺負音音,言岳他是皮癢了吧。
蘇言岳吓得一哆嗦,再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蘇雪霖也不看他,只是凝視蘇音:
“音音你剛才說,言岳他,見死不救……”
蘇言岳臉一白——
怎麽就覺得,叔祖這句話,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啊。
一時暗暗後悔,早知道這樣,等叔祖不在的時候,再提醒蘇音了。
好在蘇音也上道——
自己這個小祖,就是合同上的罷了,又不是人家真小祖。
蘇言岳眼下,可是實打實算是自己金主呢。
之前就是靠了金主,趙家人打上門來時,自己和宸才毫發無傷。
說不定以後還會有人上門找事,還得靠着這個大金主茍命呢。就是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當着金主的面告狀啊——
等自己被拆穿,不定什麽下場啊。
忙擠出一絲笑容:
“沒,沒什麽,我,我開玩笑的……”
唯恐蘇雪霖追問,忙不疊拉開門,一溜煙跑出去了:
“那個,我去洗漱一下……”
還算聰明。蘇言岳不是一般的郁悶。等蘇音徹底沒了影子,剛想稍微給蘇雪霖解釋一下。
不想蘇雪霖已經搶先開口:
“剛才音音說,你欺負她,還見死不救,是怎麽回事?”
“我沒有啊!”蘇言岳怎麽也沒有想到,叔祖會這麽偏心——連跟蘇音求證一下都沒有,就直接定了自己的罪。
“你只有一次說實話的機會。”蘇雪霖聲音沉沉。
“我——”蘇言岳冷汗都要下來了。
好一會兒抹了把臉:
“叔祖,那都是誤會……就是前些時日,我去參加柳家的婚禮,誰知道柳家的女婿之前對不起過小祖……小祖跑過去,就和柳家的人打起來了……我那會兒頂多是袖手旁觀,也沒做什麽啊……”
“也就是說,有人欺負音音時,你就在現場?”
不但沒有出手相救,還充當欺負了蘇音的柳家的上賓?
“我……”
蘇言岳真的要哭了。什麽叫無妄之災,這就是了。早知道這樣,自己之前就不進廚房湊熱鬧了……
“你這段時間心境有些不穩……先抄五百遍天衍派訓誡條款,再把地下車庫那裏剩下的原石,你去整理一下吧。”
蘇雪霖随即道。
五百遍?蘇言岳只覺一百零八條“誅”字撲面而來,所謂生不如死,說的就是現在的處境了!
都說紅顏禍水,蘇言岳這會兒算是信了——
蘇音她就是一汪徹頭徹尾的禍水啊。
關鍵是這碗禍水,還是自己死求活求求來的。
什麽叫自作自受,自己這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