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堂兄
在自己那位堂弟帶着兩個侍衛離開之後, 他本人也在想晚上發生的事情。
雖然簡曉意被族長趕出了主宅,但只要不被除名,四房的一份産業就依然是屬于他的。
早些時候族長就曾以此為要挾, 讓簡曉意戒了那可怕的“癖好”, 但他并沒有聽從, 也因此觸犯了族長的權威, 引他生厭。
簡遵彭氣惱之後不想給他這個敗壞祖宗名譽的人家産, 就一直以各種借口扣着東西不給, 所以簡曉意的院子除了有遮風避雨的地方, 也就只比家徒四壁要好上那麽一點。
因為這個惡名, 一般人根本不敢找他看病, 而找他看病的莫不是那些連藥資都拿不出來的窮苦之人,有時候甚至得簡曉意這個大夫來接濟才活得下去。
但他要做的事情卻急需要銀錢,無論是打點城中的衙役、還是給那些孤魂買紙錢和香燭,都是必不可少的。
每隔幾日,城中的衙役會把無人認領的屍體用草席一卷,丢到城外的樹林裏。
前段時間是冬季, 冰天雪地也不怕有疫病, 林間食腐的野獸也會很快将屍體啃食幹淨。
但到了春天, 情況就很不同了……為了防止出現疫病, 不能直接丢棄這些無名屍體。
那些衙役不耐煩挖深坑掩埋,會就地焚燒幹淨,簡曉意不得不拿銀錢跟衙役來換,這樣他們就會挖一個很淺很淺的淺坑, 埋完之後做上記號,讓簡曉意能夠憑借記號找到自己想要的。
還有香燭和紙錢,也是必不可少的。
簡曉意心裏對那些無名之人一直保持着最尊敬、最感謝的态度。所以每次要做自己的事情以前,會先給逝者燒香燒紙錢。
這兩樣“開銷”是最多的,除此之外還要用工具、藥材等等,每一樣都能憋倒英雄漢。
最近春暖花開,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原本隔天甚至三天才去城郊的簡曉意不得不天天趕着出城,想趁着還沒有完全進入春季,多去試一試。
結果,他就這樣巧地碰上了即将出行的簡曉年等人,引來了“注目”。
簡曉意在想,這也許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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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輿罄街回來,曉年發現小虎崽已經抱着它們的小玉兔睡了。
側卧在小毯子上的小虎崽就像兩只小豬,睡得很香甜的樣子,讓深夜出門的曉年松了一口氣。
雖然煜親王不介意跟他的小大夫共浴,不過還是被某人殘忍地推了出去,只能回自己的房間洗。
但他充分表現了“雷厲風行”的一面,很快沐浴更衣完畢,又來到曉年這邊,然後坐在床榻上,一心一意地等他的小大夫歇息。
等待的過程中,劉煜無意間瞥了一眼睡夢中也用小爪爪緊緊抱着玉兔子的小崽子,然後就跟悄悄眯眼偷看的小家夥來了一個對視。
小虎崽:“……”
煜親王:“……”
它們實在太喜歡小玉兔了,以至于曉年他們回來的時候,小虎崽其實根本沒有睡。
怕哥哥生氣的小虎崽們只能當機立斷,裝個睡,卧倒的時候還沒忘記抱着它們心愛的小兔子一起睡。
原本想趁哥哥去淨室再爬起來玩一玩,結果就和煜親王來了個“深情對望”,這下尴尬了。
劉煜看着小虎崽,心中冷笑——呵,竟然還會裝睡,等他告訴小大夫這兩個家夥的行徑,某些小崽子要被打屁股了。
看到劉煜“陰險”的表情(其實沒有表情),小虎崽立覺不好,它們幹脆睜開眼睛爬起來,和劉煜對峙起來。
小家夥的小腦袋瓜飛速運轉,但眼前這個既不是寵愛它們的哥哥,也不是溫柔的拂冬姐姐和逆來順受的蔣蔣(霧),而是它們最忌憚的“大家夥”……實在想不出來什麽辦法能讓對方自願保守秘密。
乖乖試探地用小爪爪把玉兔子往劉煜那邊推了推,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兔兔還給你,你別告狀好嗎?嗷嗚~
但崽崽這邊似乎就不太願意“物歸原主”了。
——正所謂送出去的兔子潑出去的水(大霧),這兔子已經到崽崽手裏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還給“大家夥”的,嗷嗷!
劉煜看着乖乖推過來一點點的小兔子,不知道該繼續冷眼,還是說點什麽提醒一下對方——竟然用他給的東西賄賂他,這小崽子怕不是傻的?
他的眼神太過冷峻,讓小虎崽深深覺得溝通無望。
這時候,乖乖突然想到了什麽,跟它的兄弟夥咬了咬耳朵,然後兩只小虎崽就對劉煜齊齊露出了它們的小虎牙,奶兇奶兇地作勢要叫喚。
劉煜見狀,立刻明白這兩個小崽子的“險惡”意圖。
既然知道他不想為它們遮掩,那它們就幹脆來一招“惡人先告狀”——假裝自己是被劉煜給“吓”醒了。然後小家夥的裝睡就變成了真醒,于是讓曉年生氣的,也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非要跑過來蹭床的煜親王。
見它們作勢要叫卻遲遲沒有叫,只是擺個樣子,很明顯是在對劉煜做出威脅
可能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會被兩個小崽子“威脅”到,煜親王不怒反笑……好吧,他其實笑不出來。
雖然他也可以說是這兩個小崽子封口不成倒打一耙,但它們慣會在曉年面前露一副吃也吃不飽、穿也穿不暖的可憐樣,就算曉年相信了他的話,到最後多半還是會不了了之。
可這個平靜溫馨的夜晚卻沒辦法這麽過了,煜親王殿下想要蹭床位(霧)的願望,必定落空。
深思熟慮只在須臾之間,劉煜對着小虎崽道:“孤睡這裏,你們睡那裏。”他一邊壓低了聲音,一邊指向了裏面的小毯子。
因為曉年怕小家夥亂動會不小心掉下床去,于是它們的小毯子鋪在裏側,所以那本來就是小虎崽平時睡的地方。
雖然要跟“大家夥”一起睡覺有些不開心,但小虎崽也明白,真要這樣鬧出來,不清楚哥哥會相信誰,總之對誰都沒有好處。
于是他們立刻達成一致,決定井水不犯河水。
就在這個時候,淨室的門被打開了,曉(哥)年(哥)穿着薄薄的裏衣從裏面出來。
曉年還沒走過來,兩只小虎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卧倒,乖乖還不忘把被拒收的“賄賂”——那只小兔子,撈回自己的懷裏。
煜親王:“……”
于是,曉年來到床邊,看到的就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煜親王,和睡得又甜又乖的小虎崽。
感到有些羞意,曉年先是對不請自來的煜親王視而不見,等給小家夥和它們的“小兔子”蓋上毯子,他才轉過頭看向劉煜:“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某人明知故問的樣在劉煜面前也是可愛的,對于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他決定不要浪費,于是也以利落的身手,上床躺進了被子,完全不給曉年拒絕的機會。
于是劉煜也終于得償所願,抱着自己的小大夫睡上覺。
曉年被他摟在懷裏,一開始還覺得頗不自在——雖然他們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但除了秋狩,像這樣有小虎崽在身邊的同床卻沒有。
他有種瞞着小虎崽在做什麽事的感覺,莫名有些心虛,連煜親王什麽時候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都不知道。
“做……做什麽……”回過神的曉年就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很熱,現在又被那雙手給“燙”到,趕忙抓住,慌張而小聲地道:“乖乖和崽崽在呢!”
“你以為我要做什麽?”劉煜一邊在他耳後說話,卻也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
這個問題曉年根本答不上來,匆忙中只有想想別的方法了,電光石火間,他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轉而道:“你說,我那位堂兄會跟我們一起離開寧安嗎?”
劉煜明知道他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忙着戳破他,反而很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沒有留戀,一個人去哪裏就是一樣。”
就好像若沒有他的小大夫,無論待在京城還是興安雪嶺,對劉煜來說都沒差別。
曉年點點頭表示贊同,卻想起他是背對着劉煜的,于是小聲道:“只是不知道他會如何抉擇。”
……
第二天早上,曉年他們并沒有按照原定計劃,整理好行李就直接出發。而是等以視巡為借口的煜親王跟寧安的官員處理好事情,才談離開,前後也有幾個時辰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曉年一直有些緊張,他如此這般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簡曉意。
直到他們整裝待發,曉年等的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他就明白對方的意思了——看來簡曉意不願意背井離鄉,不打算跟他們一起走了。
雖然曉年覺得可惜,但也尊重別人的選擇,畢竟那是人家的人生。
馬車一路從官署的院子到了城外,剛剛出城就看到遠處修建了一處亭子,估摸是用來送別的。
等他們的馬車靠近了,才發現有個人站在亭子裏,似乎在等什麽人。
曉年聽鄭榮說,立刻探頭去看,然後果然看到自己那位堂兄,拿着一個包袱站在亭子裏,顯而易見是在等他們。
“我決定……要跟你們去興安雪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