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吵架
煙花大會還是沒有看到最後。
八點多,好好的晴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顧念秋和奕銘前腳下的船,後腳便被淋得濕透,跟周圍急匆匆的人群一起狼狽地找地方躲雨。顧念秋就穿了一件襯衣,奕銘把他的外套脫下來罩在他身上,讓他在路邊等着,自己頂雨去開車。
顧念秋凍得嘴唇發青,回酒店洗了個熱水澡,然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奕銘的衣服也濕了,一身都穿着顧念秋的衣服,要出門的時候見他神色蔫蔫的,道:“我讓酒店煮點姜湯上來,喝完再回去吧。”
顧念秋道:“沒事,先回去。”
一路沉默,顧念秋側着頭靠在車窗上,閉着眼睛睡覺,但奕銘知道他沒有睡着。
兩人處于一種微妙的僵持狀态,車開到奕家,顧念秋打開後備箱,把東西提上二樓自己的房間裏。剩下奕銘一個人站在客廳,也許是淋了雨的原因,半邊腦袋陣陣地疼了起來。他去廚房裏煮姜湯,卻不小心打翻了鍋,連帶着裏面的湯和臺面上的碗一起噼裏啪啦地碎了滿地。
顧念秋從房間裏走出來,看見奕銘正站在滿地狼藉前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的心尖像是被碎掉的碗紮了一下,開口道:“我叫管家來收拾,你別弄了。”
奕銘轉過頭來看他,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隔得太遠,彼此的表情都不太看得清楚。奕銘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
顧念秋安靜了幾秒,道:“我們聊聊。”
奕銘走到二樓,跟顧念秋一起進了房間。他的頭發還是潮的,顧念秋伸摸了兩下,脫掉他身上的外套,道:“先去洗個澡,別着涼了。”
奕銘想從他的神色裏瞧出些端倪,顧念秋又變回了曾經蚌殼緊閉的貝類,不着痕跡地把更隐秘的自己隐藏起來。
他先進去洗澡,用的是顧念秋的浴室。同居之後這個房間住人的次數少得可憐,但秋哥的東西都在這邊,架子上放着他常用的沐浴露洗發水,門背後挂着他忘記收起來的浴袍。浴缸邊上擺了一本書,書是向下合着的,翻過來之後發現是他上次在看的《小團圓》,頁裏用黑色水劃出了幾段,旁邊寫了一行很随意的記:“202018,22:45,奕銘”
奕銘盯着那行記看了好一會,把書放進防水的架子裏,洗完澡後又擦幹浴缸邊的臺面,悄悄把書照原樣歸回。
顧念秋坐在沙發裏看,奕銘走到身後,見他看的是實時熱搜。陸維的事情還在不停發酵,有一位與陸維同公司的新人居然實名站了出來,控訴陸維在某酒會後對他進行性騷擾,并表示已經将相關證據提交給警方。
奕銘從後面摟住他的肩,低頭去親吻他的側臉。顧念秋握住他的臂,拉着他在身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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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之後奕銘身上的玫瑰香味反而更濃了,有些低沉地萦繞在空氣裏。
“陸維還沒有被放出來,”顧念秋合上,盡量語氣平和地開口道,“我剛跟莊曉打電話,他說事情發酵得太厲害,那邊公司在準備棄子。”
奕銘道:“你替他覺得可惜?”
顧念秋道:“我不是替他覺得可惜,事情是他自己幹的,真假都有司法構判定。”
奕銘看着他,片刻後開口道:“與林伯父出去吃飯被偷拍是意外。”
顧念秋“嗯”了一聲:“我信你。”
奕銘緩慢地排出肺裏那些濁氣,一邊理着自己的思緒,一邊慢慢打開話匣子,毫無保留地、坦誠地說:“昨晚的飯局也是顧伯父約的,我們吃到了八點多。”
顧念秋點頭。
“我只針對陸維,”奕銘道,“你們去了f市之後,他次進牛郎店,點的都是裏面的頭牌,對外號稱是‘小顧念秋’,長相與你四分接近。每次點完他都會大地砸錢,最多一次一晚砸了二十萬。”
奕銘語氣平靜,瞳色卻是很冷,聲音裏帶着寒意:“秋哥,你對alpha那點事情也許不太了解。你當他是同事,是後輩,或者十八線不關緊要的小角色,但他不是這樣想的,他把你當對,當意淫對象,甚至是獵物。哪怕表面裝得再好,每次我都能從他的信息素裏聞到令人作嘔的味道。”
“大內密傳是你決定要拍,角色也是你定的,我并不想幹涉你的決定,但哪怕這部劇的主角是杜明江,是徐思昭,我都無所謂。”
奕銘微微眯起眼睛,周身彌漫的信息素漸濃,聲音也沉了下去:“但陸維不行,他不配。”
顧念秋的松香被他的信息素吸引,兩種味道混在一起,一種上浮,一種下沉,牽扯着他們彼此的情緒。顧念秋的心跳有些快,理了一整路的腦子又變亂了,聽着奕銘的話心裏不受控制地感到煩躁和不安,甚至沒辦法去理智判斷話裏的重點。
“你一直在監視陸維,”顧念秋說,“還包括我,是不是?”
奕銘愣了愣,眉頭緊緊地皺起來,神色間有些不可思議地回視他:“你覺得我會監視你?”
顧念秋被他的玫瑰花香包圍着,有些呼吸困難,站起身去茶幾邊倒了一杯水,大口地灌進胃裏,再走回沙發旁邊的時候突然又止住腳步,不肯重新坐回他的身邊。兩人隔着幾米的距離,顧念秋按了按鼻梁,道:“我只是疑問,我現在真的不敢确定,你對陸維在f市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從個星期,或者更早之前……”
“我沒有監視你,”奕銘從沙發裏站起來,“從來沒有。”
奕銘的情緒不太對,顧念秋的也是。玫瑰花香裏混入了與平時不相同的味道,顧念秋知道自己被影響了。他吸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努力溫聲道:“好,我相信你。”
奕銘的神色依然很難看。
顧念秋克制不住那股燥意,挪開目光,忍了再忍,最後還是開口道:“可是我是一個有自己判斷力的成年人,不是你養在家裏的八歲小孩。”
奕銘道:“但他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傷害你,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我沒法承受那樣……”
顧念秋的音量擡高:“我還要繼續工作,繼續在娛樂圈裏混飯吃,繼續遇到像陸維一樣的人,以後每回都要因為你萬分之一的擔心鬧成這樣嗎?”
他頓了頓,往奕銘面前走了兩步:“我比你早六年就在這個圈子裏,怎麽會看不出來陸維那點心思?我沒有同情他,也沒有替他覺得可惜,甚至不認為你做得有什麽不對,但是我寧可你是因為看他不順眼、因為他搶了你的資源,也不願意你因為我。奕銘,圈裏數不清這樣的人,以後我們如果一直談下去,是不是哪天我得退圈回歸家庭,整天呆在家裏為了你的安心?”
奕銘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幹幹淨淨。
顧念秋也不知道怎麽,像是被人打開了理智的閥門,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話說完他就後悔了,哪怕裏面有真心話,但他清楚這些詞句跟刀一樣,能刺進奕銘心裏最痛的那個地方。
顧念秋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看到奕銘的神色,難受地伸去攥他的:“我不是這個意思。你……”
“秋哥,我很抱歉,”奕銘輕聲說。
顧念秋有些慌神,摟住他的腰,擡頭去親吻他的嘴角,喚了一聲:“奕銘。”
本只是安撫性的親吻,懷裏人卻突然狠狠地回咬過來,撬開牙齒,用舌尖牢牢地纏住了他的,掌像拎住一只大貓般覆蓋在他的後頸上,把他逼到了沙發背與他的懷抱之間。
濃郁到讓人難以呼吸的花香在不斷蔓延,顧念秋耳朵裏面嗡地一聲,腰抵在沙發上,小腿不由得發軟,下意識抓住了奕銘的衣領,亂成粥的大腦終于意識到一個被忽略已久的問題:“……你是不是到發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