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查房
晚上的飯局,顧念秋遲到了。
《大內密傳》的導演是劉松,跟顧念秋合作過兩次,以遲到為借口,上來便灌他酒。顧念秋下午才吊完水,晚上被紅的白的啤的輪流灌了一圈,吃到一半就不行了,跌跌撞撞地去洗間裏吐。
醉得暈暈乎乎,也不知道進了什麽性別的洗間,洗臉的時候感覺身邊站了人。
那人遞了一張紙巾給他。
顧念秋道謝,接過來之後才看清那人是陸維。
陸維今天晚上一直沒怎麽說話,坐得也遠,顧念秋被灌了半天沒留神,這會才後知後覺飯桌上還有這麽個人。
他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洗間裏的标志。
好吧,公用洗間。上次跟陸維遇到也是在洗間裏。
顧念秋跟他參加過幾次活動,本來算半個熟人,但晚會那次撞上了他發期,脾氣上來,給了他一腳,自此兩人再也沒聯系過。
即使這樣,陸維也被奕銘心心念念地惦記了小半年,要不是眼前這人是如假包換的alpha,說不定顧念秋還得醋一醋。
想到這裏,顧念秋沖他笑了笑,醉得舌頭不大清楚,道:“今天帶藥了嗎?”
陸維跟奕銘差不多高,五官卻不如奕銘精致,偏日韓風的帥哥,平日裏也走陽光路線,今天離了濾鏡和彩妝,左看右看,怎麽看都沒有自家小朋友好看。
陸維雙插兜,靠在洗臺上,笑道:“那天被前輩踹了一腳,之後每天都帶着藥。”
顧念秋“嗯”了一聲:“我先回包間裏了。”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面走,沒走兩步差點撞到牆上。陸維伸去扶他,顧念秋都醉成這樣了,依然本能地記着要躲開他的,自己扶住門框,含糊道:“別碰我。”
陸維反射性地舉起做投降姿勢:“不敢碰,你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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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秋走得拐八拐,半條走廊走了兩分鐘。陸維跟在他身後,道:“一直沒會跟你道個歉,那天我藥用完了,恰好碰上特殊期,沒想到冒犯了你。”
顧念秋沒說話。
“這次是我第一次拍戲,還請前輩多指點指點,”他說得誠懇,步子卻加快幾步,跟顧念秋肩并肩,幾乎要貼到他的臂,“我沒想到能有會跟你做同事,聽到消息的時候高興了好幾天。”
隔得近了,顧念秋聞到了他身上的可可味的信息素,又苦又澀,不像奕銘的甜香。
他靠得越近,顧念秋便越往旁邊走,最後整個都快貼到牆上。
陸維還在說:“這月底就要進組了,顧前輩你……我能叫你一聲秋哥嗎?”
顧念秋幹脆停下腳步,靠着牆,眯起眼睛看他。
陸維也跟着停了下來,他比顧念秋要高,站得近了之後帶着屬于alpha的明顯的壓迫感。
“不能。”顧念秋說。
陸維大約沒想到他這麽不給面子,微微一愣:“為什麽?”
顧念秋溫馨地提醒道:“你知道奕銘嗎?”
“……”陸維的嘴角動了動,臉上的肌肉明顯繃緊了,“嗯,聽說你們最近在合作緋聞,鬧得挺大的。”
顧念秋醉了,觀察不到他這些小細節,沖他笑道:“我建議你最好離我遠些,家裏那位整天吃醋,回去要是聞到了什麽奇怪的味道,說不定要私下整你,我勸不住的。”
陸維:“……”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顧念秋偏要伸出來,拍拍他的肩膀。陸維眉頭微聳,隐約間聞到了一點極好聞的味道,像雪後的某種植物,清冽高冷,偏偏又帶着沁人的甜。
比記憶一直難忘的味道更甜,屬于徹底成熟後的ega,如同開封後的濃酒。
他幾乎沒忍住要抓顧念秋白皙的腕,走廊那頭傳來一個聲音:“喲,陸先生也在啊?不好意思,念秋喝醉了,沒給你找麻煩吧?”
陸維縮回,看見莊曉從包間裏走出來,很自然地架住顧念秋的胳膊。
陸維客氣地笑笑:“恰好撞見了顧前輩,他的确喝得有點多。”
被架起來的顧念秋揪住莊曉的耳朵,搖搖晃晃,道:“別告我狀,聽見沒?”
莊曉也客氣了一句:“見笑了,我把他扶回去。”
陸維點點頭,目送他們進包間,莊曉在跟顧念秋說:“我敢告你狀?你家奕銘已經打了五個電話來了,我幫你圓了一次,再不回來我真圓不了了。”
顧念秋說:“他又打我電話做什麽?搞得跟……跟查房似的。”
“行了行了,趕緊吃兩粒醒酒藥,把電話接了再說。”
“……”
飯桌邊一片混亂,十幾個人喝倒了大半,顧念秋裏捧着響個不停的電話,陷入了沉思。
莊曉:“你倒是接啊。”
“不接,”醉漢說,“接了挨罵。”
“我操。”莊曉瞪大眼,“顧念秋,你也有今天。”
顧念秋愁得想吐,靠在椅子裏閉上眼,莊曉看不下去了,找個借口提前離席,把人重新架起來送到車上。
到了車上還在響。
響了半天,莊曉甚至有種偷情遇上查房的別扭感,把伸到顧念秋眼前:“給我,我來接,行了吧?”
顧念秋望着他,風牛馬不相及地問:“幾點了?”
“……十一點。”
“那就,說我睡了。”
話是這麽說,卻不把遞過來,莊曉的在半空停了一分鐘,又無語地收回去,結果自己的也響起來了。
來電人,奕銘。
莊曉覺得有點燙。
他沖顧念秋做了一個噤聲的勢,接起電話,道:“喂?”
電話那頭的人意外語氣平靜,聽起來沒有焦急也沒有暴跳如雷,客客氣氣的:“曉哥,顧念秋在你身邊嗎?“
好家夥,都直接叫顧念秋了。
莊曉心裏打了個突,嘴裏也跟着打瓢,連卡兩下:“對,他在,他……他剛睡下。”
後排的醉鬼一腳踹上他的座椅,莊曉差點跳起來,突然察覺到這話有多暧昧。
奕銘溫聲道:“他在你身邊睡下了?”
莊曉頓時汗毛倒起,連聲道:“不是不是,我沒說清楚,我們剛結束飯局,在車上,顧念秋睡了。我坐副駕駛,他坐後排,隔得遠着呢。”
“喝酒了?”
莊曉悄悄偏過頭去看後排的人,顧念秋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喝醉了之後眼睛亮得吓人。
莊曉無聲地沖他做了個“對不住”的嘴型。
“是喝了一點。”
“喝不少吧?人醉沒醉?”
“咳,”他輕咳一聲,“制片人和導演輪番灌他,喝得……有點多,不過途去吐了一次,剛才吃了醒酒藥,現在好多了,你放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過了會,奕銘重新開口,聲音聽上去低了些:“那麻煩你把他送到家,我脫不開身,今晚過不來。”
車內很靜,奕銘說得每個字後面的人都聽得到。莊曉應了聲好,裝睡的人卻突然開口道:“你明天也別過來,好好拍戲。”
莊曉:“……”
奕銘道:“曉哥,你把電話給他。”
燙的山芋終于丢回給正主,顧念秋接了電話,粗重的呼吸噴在收音口,聲音裏明顯帶着醉意,連舌頭都拉不直:“我沒什麽事,睡一覺就好了,乖。”
電話到了顧念秋裏後,奕銘的語氣明顯冷下來了:“下午還在發燒,晚上就喝成這樣?”
顧念秋被訓得摸了摸鼻子,莊曉在前面聽得悶聲笑。
他壓低聲音,軟聲道:“寶貝,司和經紀人都在呢,給我個面子,我回去找你說。“
奕銘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裏翻滾的情緒。
顧念秋聽着那邊的沉默,聽得有點膽戰心驚的意思,再加上醉勁兒,很快就扛不住了,想開口服軟道歉:“我錯……”
“別開靜音,我打了你好幾個電話。”奕銘說,“幾點能到家?”
莊曉比了個二的勢。
“二十分鐘左右吧。”
“好,過半個小時我打你。”
說完,電話那頭的聲音放輕了,就貼着顧念秋的耳朵,低低地,明顯是說給他一個人聽的:“秋哥,別讓我擔心。”
顧念秋心裏一酸,“嗯”了一聲。
奕銘把電話挂了。
莊曉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接過,連拍腿道:“你也有今天!終于被人制得死死的了吧?哈哈哈……”
顧念秋把外套丢了過去:“下次這種局都推了,早說不想來,非得要我去,操。”
莊曉幫他拿着外套:“行,下次再有人約,我就說你家裏那位管得嚴。”
顧念秋暈沉沉地,重新靠回椅子裏,胃裏排山倒海,心裏卻反而慢慢靜下來。
有人會深夜打電話來問他睡沒睡,會因為他喝了酒而生氣,會牽挂他擔憂他。
一種新奇的踏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