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戰争
穿着件裏衣坐在地上的唐冥修和推開門愣在了原地的易淩雲對視良久,一個尴尬一個火大的彼此移開了視線。倒是完全看不出這其中暗潮湧動的謝羽暄,看見了自己曾經的長期飯票開心非常,赤着腳一個打挺蹿下了床。明明是個可愛的小小少年形态,卻硬生生被謝羽暄弄得跑跑跳跳的跟只兔子在蹦跶似的。
并不知道只是離去幾個月就已經被某只“忘恩負義”的無良兔子給認定成了“曾經”的易淩雲開心的回以一笑,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撲過來的細瘦少年。
這頭好不容易回過了神的唐冥修終于站起了身,故作淡定的左右拍了拍自己兩邊的衣袖,正直的模樣好不做作。
只可惜,這位好不做作的大少爺表面工作是做得到位,內心戲卻是出人意料的足。渾身黑透的小人娃娃龇着牙,站在唯有一束光降落的心頭舞臺氣得直跳腳,一根短胖的小手指頭盯住那頭其樂融融的場景一陣不滿的晃動,像是恨不得化成利劍在某個人身上戳上幾個窟窿。
你看看你看看,這都是個什麽事兒!不知道打擾人談戀愛是會遭雷劈的嗎?!
另一邊,摸着謝羽暄毛茸茸的小腦袋以示安撫的易淩雲擡眼,正對上了一臉笑眯眯的溫和模樣的唐冥修,頓時一雙劍眉皺起,嫌棄之意溢于言表。
果然是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貨色。一把年紀了還來勾引我們家傻孩子,老牛想吃嫩草,真當沒人管啊!
猝不及防以雙十年紀榮登“老牛”寶座,因為并不知情所以很是淡定、只希望打到這位“資産階級”般的萬惡“情敵”的唐冥修腕間一轉,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件黑色金紋長袍換上,嘴角帶着和藹可親的笑意,沖着門口的易淩雲抱拳施禮。
“師兄怎麽突然想到要來我家了?”
易淩雲:“……”能再不要臉一點嗎?!這裏是他師叔專門給這只蠢兔子建的小木屋好嗎?!什麽時候成你家了?!誰同意了你說啊!
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含義的唐冥修趁着謝羽暄背對着自己的時候毫不客氣的朝天翻了個白眼。
那還有誰,當然是我同意的啊。
“……”
對彼此間的嫌棄各自心領神會的兩人再次錯開了對視在一起發出“噼裏啪啦”響聲的視線。
——惡心的。
“說起來,易某離開不過幾日,怎的不知暄兒和唐師弟你變得這般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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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是,”聽到這話,唐冥修頓時得意的笑開,一雙鳳目中的幸災樂禍幾乎都不帶掩飾,樂呵呵的朝着話裏帶刺的易淩雲擺了擺手,“只可惜易師兄是不知道啊。”
“不過也難怪,畢竟當時師兄你一時情急之下離開了鬼泣之森,不知道後頭其他師兄師姐也臨時遇上了些麻煩,只能差遣師弟我帶着暄暄回了本家,這前不久也才剛剛回來呢。”
易淩雲:“……”有事?差遣唐冥修?還帶回了家?!
說完,唐冥修還故作無奈的搖頭嘆息一聲,沖着直恨不得氣暈過去的易淩雲補充道,“我和暄暄就是這段時間熟悉的啊,是不是,暄暄?”
毫無心機的蠢兔子從易淩雲身上探出半顆小腦袋瞟了唐冥修一眼,覺得這人低眉順眼的模樣實在可憐,幹脆也就一甩腦袋,原諒了某個飼主早晨的大不敬行為,扭頭沖着環住自己的易淩雲燦然一笑,肯定的一邊點頭一邊撒嬌道,“暄暄的新朋友!淩雲開心吧~!”
心裏頭憋屈到吐血的易淩雲低頭看了眼笑容滿面的謝羽暄,實在沒忍心傷了小孩兒的興致,硬生生忍着口氣,面目扭曲的擠出個僵硬的笑臉,對着興高采烈的謝羽暄點了點頭。
不明所以的眨巴眨巴眼睛,謝羽暄盯着表情怪異的易淩雲,奇怪的歪了歪腦袋。
“淩雲是生病了嗎?感覺樣子怪怪的。”
“哪裏,我身體好得很,暄兒你才應該注意些才是。”
一句話下來,易淩雲明朗的表情背後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的咬牙切齒。
心滿意足的圍觀完了全程的唐冥修站在一旁,簡直都快被笑岔氣了去,面上卻仍舊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在郁悶到不行的易淩雲身上再次補刀,“是啊是啊,師兄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暄暄可是會擔心的。若是真遇上了什麽難處,你就說出,反正咱們這兒也沒有外人,我會和暄暄一起盡心盡力的幫助你的。”
“……”誰跟你是沒有外人!
氣急敗壞的易淩雲沖着唐冥修狠狠一瞪眼,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要不是暄兒在場,看我怎麽治你!也就是他們家的蠢兔子,沒點心機被你這麽個厚臉皮給拐了去。
…………
這裏是一座雲霧缭繞的山峰,位于獵天宮的西北面上。它的四周是延綿萬裏的奇山怪石,常有青蔥蒼勁的松柏屹立其上,點綴出別樣悠遠的超然景色。
山峰附近的人跡鮮少,倒是各式各樣的兇獸妖魔隐匿其中,也就更為這裏劃出了一道異常明朗的分界線,從未有弟子前往探索。
而現在,卻有一黑一紅兩道身影飛速從山峰上方掠過,攝人的威勢直壓得四方異獸紛紛匍匐顫抖。
待到來人落定時,終于讓人看清了長相,正是常年逍遙在外、行蹤難覓的花清揚和一直隐居于內城、難得露面的程懷景二人。
只見他們站在山峰之上,腳步循着一種奇怪的軌跡一一踏出,待到走過一回合後,兩人站立之處的前方恍若有水波蕩開,空中氣體一陣扭曲過後,仿佛撥開雲霧一般露出了其中一座巍峨聳立的高塔!
這座高塔金瓦紅梁,飛檐之上雕琢的栩栩如生的鵬鳥展翅而立,塔頂,一顆散發着七彩光暈的拳頭大小鲛人珠淩空飛懸,似水似玉,在日光照耀下似有雲霧升騰其中。
花清揚和程懷景兩人皆是嚴肅着表情走向高塔正門,而與其冷靜的表象相駁的,是兩人急切匆忙的步伐。
“不知兩位大人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蒼穹塔的管事仙人瞧見這鮮少走入塔門的兩人,心下不由一陣詫異,面上卻是不顯,畢恭畢敬的穩步走上前去,向着兩人施以一禮。
“先生有禮了,我二人此番前來是有要事相商,還望先生能幫忙聯絡一二。”
這下子,連一向淡定的仙人管事都忍不住露出了驚詫的神色。
在這下界的蒼穹塔中,若是談得上是“聯系”的事情,十之八九就是和上界的那些個主事人商議了。
但是這種事情萬年難得見到一次,一是因為聯系上界的代價很大,就算是蒼穹塔這般的大戶也難得弄來大批的材料,二則是因為上界之中的戰力多被蒼穹塔本部所吸引,若不是近年來突發變故,上頭的仙人們根本不會有機會下來,所以這下頭也就沒什麽情況需要聯系上界的。
久而久之,在他們這些人眼裏頭,上界主動傳來一二消息是常見,或者說本身就是他們的主要情報來源之一,但是這下界嘛——那就真正是生死關頭才有的事情了。
思緒翻轉間,管事仙人的嘴唇翁動半晌,這才略顯遲疑的開口問道,“不知兩位大人所指的事情是——?”
“這,怕是得得罪先生了。”
聽聞了花清揚謙遜的回答,管事仙人渾身一震,堪比銅牆鐵壁的身體居然開始止不住的顫抖,“還請兩位同我走一遭了。”
“那是當然。麻煩先生了。”
并不能指望除了喝酒就是喝酒的程懷景來參與什麽交流變通,花清揚聽完管事仙人的話後微微一笑,禮貌的再次抱拳拜謝。
若非到不得已的時候,其實花清揚也不想驚動上頭那些大能,奈何,這已經不是他能夠憑借一己之□□理的事情了。
按着這私情而言,花清揚自然希望擇天仙尊的轉生能夠迅速覺醒并恢複記憶,這樣的話,謝羽暄的安全就更能夠得到保障。但是于公而言,他卻不能夠擅自決定下這個影響了整個世界局勢的事情。
擇天仙尊的威名實在太過可怕,是以,若是沒有洩露出消息倒好,但凡是有絲毫的線索被敵方抓住,那麽迎接他們的,将是比現在還要可怕百倍的壓力和危險!——他相信,上頭的那些狼子野心的家夥們,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希望擇天仙尊重回仙界,接管蒼穹塔的大權。
這不僅僅會讓他們千萬年來的計劃宣告破産,所有的付出和努力付之東流,熊熊的野心被打破,更會讓他們面臨擇天仙尊威勢下的滅頂之災!
在雙方都要承受巨大壓力的情況下,而且還是現如今這般敏感且危險的節骨眼上,花清揚其實很擔心不論是敵方勢力還是蒼穹塔本部,都不太願意接受擇天仙尊的回歸,特別是蒼穹塔,對于一個還不知能不能以完美狀态回歸的擇天仙尊,他們怕是會更傾向于等此時的風浪過後再提。
只可惜,那孩子此番鬧出的動靜未免有些過大了,要是落在有心人眼裏,雖然十之八九猜不到擇天仙尊身上,但是抹殺掉一個敵方勢力異常強勁的後起之秀的想法總還是有的。
而且按照唐冥修現如今的進步速度來說,過不了多久,就算他們不開口,突破了仙凡界限的唐冥修也極有可能自己覺醒作為擇天仙尊時候的記憶,若是到那個時候,與其讓剛剛恢複了記憶還沒能适應的唐冥修自己露出馬腳,還不如他們這些準仙人出手,直接讓唐冥修跨過仙凡之界,借助帝印後重回頂峰來的保險。
更何況,他其實極度懷疑,以唐冥修的天賦,現如今怕是早就有了若有若無的感應。
跟随着仙人管事在一間密室的門前站定,花清揚看着面前緩緩開啓的厚重石門,不由嘆息般的長吐一口氣,在仙人管事的示意下和程懷景一起走進了密室。
到了這樣級別的事情,以仙人管事的等級自然是無法參與的,所以這位老人家非常懂事的止步于門口,看着緩緩步入密室內的兩位青年身影,禁不住撫摸着長長的白胡子一陣感慨。
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這兩人的年紀比之他還要小上許多,如今卻是不論修為和地位都比他不知道高上多少了。
…………
“不管不知道啊。這都是老祖宗多少年的基業啊。”盯着攤在自己眼前的一疊疊書文,這一一羅列出來的罪行,就算是向來心大的許流風,也經不住扶額長嘆了起來。
“我自诩獵天宮對于他們這些人向來沒有過任何的虧待,但是你看看你看看,這上上下下,有多少人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亦或是小小聲名,就這樣幹脆到毫無留戀的離開了獵天宮,那樣義無反顧的投入了敵方!”
這回,倒是直來直往慣了的風吟歌看得開了。也可能是因為他畢竟屬于妖族的緣故,對于人族的信譽度倒是沒有那麽的在意。眯起的眼瞳細細掃過文書上的一個個人名,心下不由冷笑。
“形勢所迫,雖然說是法不責衆,但是也容不得我們做任何的溫和勸導了。反正我也是許久未曾動手了,師兄不如就讓我出去吧。”
“不行!這裏的人數不少,更是不缺各方人緣廣泛的大能,若是你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打上門去,怕是會引得那些不知情的人進行反撲,反而是協助那些背後的家夥們有更好的緣由來造勢,鼓動那些自作聰明的家夥來攻擊獵天宮了。”
高橋雅卻是冷靜許多,立刻提出了反對的意見,不過想起這裏頭列出的種種事跡,這位以溫柔著稱的美麗女子也是不由頭痛。
“人各有志,我們其實也不能說他們有什麽不對,只是既然各自的追求不同,那也難免要将這些人列入敵人的名單。只是,我覺得現如今,我們實在不适合在面對上界猛烈進攻的時候去處理中這些邊緣人物。”
“切!都是沒被打怕的家夥,要我說,随随便便弄個人去,打到他們服氣了就行。”
聞言,許流風忍不住擡手扶額,心下更是一陣陣的無奈。
他們這位小師妹啊,看起來軟軟糯糯的挺可愛的一個女孩子,偏偏性子卻是彪悍的很,來來往往的,比一向以肆意聞名的妖族還要來得直白許多。
不殺便打,若真是如此,他也不用這般頭痛了。
“也許,淩雲過去會非常的方便,你們也知道淩雲的本體,出入哪裏應該都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最起碼,一定不會引得任何勢力的注意。”
摩挲着手背思索片刻,高橋雅嘆息一聲,不得已提出了這麽個意見。
“我們在前頭打仗,确實不可能放得下這屋子裏頭的危險,不除去這些敵人,誰知道會不會在我們防備最薄弱的時候跟着捅刀呢?只是辛苦了淩雲,這任務,怕是不比上一個簡單啊。”
“那倒是無所謂,別看淩雲雖然跟那傻小子一樣是只兔子,但是淩雲可不像那個小笨蛋似的分不清輕重緩急,迷迷糊糊的任誰都騙得過去。”
聽着風吟歌理所當然的吐槽,一旁一直靜坐旁觀的楚簫河不無隐晦的抽了抽嘴角,心中默念了數句清心咒,這才忍耐住了想要将這位師弟踹出殿門的沖動。
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和人家玩得又傻又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