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白在光着身子被扔出去之前還在抓狂地尖叫着說我不愛邵樨,好像這是拯救他的唯一一塊浮木。我盡管知道這就是一句屁話卻還是心裏惴惴,因為我男人明顯有些當真了。
不,我細細觀察着邵樨解決完迷白朝我走來的表情,我懷疑他不是當真。
他分明就是堅信啊!
難怪別人是日子越過越踏實,而五年過去我男人反而越來做不安,對我的掌控欲一日強過一日,原來源頭就出在這裏,我倆的心思從根本上就沒對上。
邵樨拿了醫藥箱過來半跪着把我的腿搭在他屈起的大腿上給我處理扭傷的腳,我低着頭靜靜看着他垂下的睫毛,腦中把我們認識以來加起來一共七年的時光迅速地過了一遍,最後腦子裏剩下的是迷白那句歇斯底裏的話。
——你知道他根本就不愛你!當初都是因為我他才會和你在一起!
所有人都知道我男人追了我整整兩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對他也是一見鐘情。之所以有那兩年是因為從邵樨初追我開始他的控制欲就初現端倪,那時候的我已經敏銳的意識到了這個男人也許會讓我失去很多自由,但是在僅僅一個晚上的掙紮之後我就在心裏毫不猶豫地選擇飛蛾撲火,不顧一切的投入這個男人的懷抱。
那個夜是新年夜,天上地下雪花飄飄積雪皚皚,邵樨在我家樓下放了一夜的煙火,他裹着厚重的大衣站在雪地裏,車旁邊是灑了滿地的煙花筒的碎屑和在雪地裏被掃出的一句“我愛你”。
一整個晚上落雪不休,那三個字一經雪花掩埋邵樨就過去把它重新掃出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亮在我眼皮底下。雪下了一夜,他也掃了一夜。
但那時候我畢竟還年輕,我還有許許多多想要放肆想要做的事,于是我給自己定下一個時限,兩年。我在這兩年時間裏像個連軸轉的小陀螺似的馬不停蹄地幹完了我當時能想到的所有想幹的事兒,幾乎每個周末都在飛往下一個地方的航班上度過。外界笑傳邵樨就像追求娜塔莉亞的普希金一樣,只要我到了一個地方第二天那裏也必定會出現他的身影。
現在想來那兩年我基本上沒和邵樨有過多的交流,一方面是為了趕時間,另一方面也是怕他對我笑一笑我就丢盔棄甲放棄所有原則什麽都不幹的直接和他回去了。因此盡管我們在同一個地方也很少結伴旅游,我在幹我自己的事,不知道邵樨在做什麽,也許只是靜靜地在遠處看着我。
兩年之限到的前幾天我回到了家裏,我懷疑那時候我的狀态可能比邵樨還要激動。我覺得我對外面廣闊天空一腔熱血已經揮灑完畢,從此就算我男人真的要給我造個籠子我也能心滿意足地窩進去。最後一周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瘋狂的畫畫,我這輩子都沒有靈感那麽旺盛的時候,這段時間畫的畫我抛棄了用暗來襯托光的慣常手法,每一幅畫着色濃郁得都像是盛夏的太陽。大片大片的暖色調在畫紙上鋪開,沒留一絲間隙給陰霾,全是我燒灼的愛。
最後一天我從畫室出來,臉色蒼白目光滾燙,身體極度疲憊而精神極端亢奮。老爸告訴我這幾天每天邵樨都在屋外等我,今天他還沒來,而迷白上門作了訪客。
我到客廳同迷白談話,他說了什麽我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雙眼只定在牆上的挂鐘上——直到他滿懷試探小心翼翼地問我還打不打算走,想要拿邵樨怎麽辦時我才猛地從一腔焦急的期待中回神,對上迷白的視線無法克制地一笑。多年的相處讓他一瞬間就領會了我這個笑容的含義,他眼中複雜的光芒一閃而過,說出來的話帶着打趣意味的調侃,也是更深一步的試探。
“我看你不如就答應他好了……看他這麽癡情你甩也甩不掉,真的在一起了也算幫我一個忙。這下我要求他當我的模特他總不好意思拒絕了。”
彼時我哪知迷白心中擰成一團的彎彎繞繞,滿心都是奔赴愛情的欣喜。只記得當時我大手一揮,跟任何占了便宜還賣乖的僞君子一樣故作大方的說:“好啊,我就幫你這個忙。”其實話裏皆是快要滿溢出來的得意和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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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一轉頭就看見跟着我老爸來到客廳門口的邵樨,那時我也竟全沒發現我和迷白的對話有什麽不對,畢竟打從一開始在我心裏我們的關系就是兩情相悅,之所以還沒在一起那全是不可抗力。當天晚上送走迷白之後我就答應了我男人的求愛,他那時的目光冷峻壓抑,我卻絲毫沒有多心,現在想來在邵樨的角度也許就是他苦追兩年日日貼我冷臉,一顆真心敵不過我朋友一句“幫忙”的分量。
在一起之後我就和邵樨黏得很緊,滿心滿眼都是他,不知道迷白那小賤貨借着畫畫和我的名義明裏暗裏和我男人接觸了多少次。不用想也知道次次肯定都是直奔我男人死穴的勾引,而邵樨說不定還因為我和他的好友關系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這厮剛剛可能都還以為迷白在我心裏的分量比他還重!
越想越氣,我用枕在邵樨腿上被紗布包得緊緊的腳用力踹了一下他的胸口,我男人一臉懵懂無知地順着我的力道往後坐在了地上,而我剛被處理好的腳腕因為用力傳來一陣劇痛,痛的我又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這下我男人慌了,他皺着眉頭站起來,轉了一圈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麽拿起手機就給人打了個電話。他攥着手機的指節由于過度用力而發白,臉上的隐忍就像是對着獵人的槍口壓抑着嗜血獠牙的野狼。他過來抱住我,吻我,然後和我說。
“我和他什麽也沒有。”頓了頓,他沉着聲音繼續道,“……你也不用擔心他,他什麽事兒也沒有,自己已經把自己安置好了。”
聽了這話我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被自己的哭嗝憋死。實在是不知道迷白給我男人灌了什麽迷魂藥讓邵樨堅信他和我鐵打的堅不可摧的友情,動我男人這麽堪比直接要了我的命的事都還以為我會擔心那個在我們中間連續挑撥離間了整整五年的小子。
我推開邵樨捏着他的領子就要罵他是個傻.逼,結果一對上邵樨的眼神我的心一下就軟了。我男人那漂亮得像是夜空的眼睛裏此刻一片灰蒙蒙的,像是房間裏還未散去的灰煙氣。我的心疼的無以複加,事到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我的傻老公以為他一廂情願了整整七年,別人是七年之癢,而邵樨估計背地裏把用來鎖我的鐐铐都準備好了。
我盡量平複下心情,指着邵樨讓他正面對着我坐着,我直視他的雙眼,咬着牙把我從一開始見到他到現在的心理歷程掰碎了全攤開在他面前。我男人的表情随着我的話青青白白起起伏伏捉摸不定,最後定格在了将信将疑上。
多年三觀陡然動搖,邵樨的反應是正常的。我長長地嘆息一聲,脫了上身的衣服就俯身将光.裸的上半身枕進他懷裏,我的雙手并攏,仰着脖子對我玻璃心的愛人完全地交付出脆弱的脖頸。
“鎖着我。”我說,“你不信的話,來鎖着我。”
邵樨盯着我許久,一只手已經覆上了我的後頸,我知道他心動了。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推開我起身要走,我一頭霧水又慌亂地伸手去抓他的衣角。我男人轉身握住了我的手,永遠不動聲色的臉上極其清晰地浮現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我去打個電話”,他說。
我瞬間明白他這通電話是要幹什麽,邵樨拿着煙盒拐上陽臺,我笑倒在卧室的大床上。
旅行結束回國之後不過一個月原來小有名氣的某新生代迷姓畫家徹底退出了大衆的視野不見蹤影,我了卻一樁心事順帶解決了我男人的多年心病心情好的天天吃兩碗飯。
事後我問我男人為什麽感覺不到我對他的一見鐘情,畢竟眼睛是人心靈的窗戶,不少人對着邵樨看我的眼神啧啧嘆息牙根發酸,而我自我感覺初次見面我雖然表面矜持實際上一對眼球已經死死地黏在了他身上。
“你是藝術家,我以為你喜歡我的臉。”
邵樨簡略地回答,而後又笑了笑,“何況那是你的初次見面,不是我的。”
原來我老爸早先受邀去香港講學時邵樨上過他一堂課,兩人就此結識。華聖進軍內地之前邵樨曾經先一步來內地探路,順帶來拜訪了我父親。他上門時我正靠坐在窗臺上睡覺,手上拿的畫筆和膝蓋上搭的畫板盡數掉落到了地上,邵樨過來替我拾起了那些東西,定定看了我的臉半晌,最後沒有聽我老爸的話把我叫醒,沉默着轉身下了樓。
“……陽光落在你身上,你鼻子上的痣,我一開始以為是沾了顏料,看了很久。”
邵樨笑着說。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
因為深愛所以盲目,我的一見鐘情是邵樨的情深已久,好在到最後我們還是走到了一起,并且在還未真正互通心意的時候沒有浪費時間已經相伴度過了五年。
哎,我的傻男人,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