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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尋又受了傷,所以一群人走的很慢,回到青寧廟時已是掌燈時分。

廟前的人群都散了去,這時的青寧廟在夜色的籠罩下平添了許多莊嚴和肅穆。

廟前燈火通明,站着許多打着燈籠的仆人,一身水影紅密織金線合歡花長裙的木錦瑟緊皺眉頭站在廟門前,汀蘭垂首跪在地上。

怎的這般大的陣勢?難道是為了尋她?以大夫人的為人,斷不會為了她如此勞師動衆的。

木梚初分開衆人走了過去,有人看到木梚初,在木錦瑟耳邊輕聲道,“大小姐,梚初小姐回來了。”

跪在地上的汀蘭聞言倏地擡頭,看到木梚初完好無損的站在面前,跪着爬到木梚初腳邊抱住她,聲淚俱下,“小姐,小姐,嗚嗚......”

“以後再出去跟下人交代一聲,你自己貪玩,沒得讓旁人跟着你受累!”冷然帶着呵斥的話語響起。

木梚初聞聲側眸,木錦瑟正面無表情看着她。

聽木錦瑟話中的意思,并不知她掉落懸崖之事,可見木羽萱并未将此事告知大夫人等人,只當是木梚初貪玩沒了蹤影。

木梚初對木錦瑟并不十分了解,只微微颔首,“讓大堂姐憂心了,梚初記下了。”話落将跪在身側的汀蘭拉了起來,看樣子汀蘭是為了此事被責罰了。

木錦瑟冷眼睨了她一眼,拂袖往廟裏走去,轉身間正好對上一直側身站在木梚初身後的雲千尋,她明眸裏戴上了一絲詫異,以及淡淡的驚喜,是他!

“民女木錦瑟見過王爺。”木錦瑟撩裙跪倒在地,那日她去舅舅家做客,與靜安王擦肩而過,靜安王少年英才,骁勇善戰,十六歲便征戰沙場,讓敵人聞風喪膽,這樣一個男子怎能不讓人遐想。

那一日見到他,雖看不見他的臉,但他周身的氣質卻是讓她一見傾心,本想着與他同住一間廟宇,怎的也能見上一面,卻不料靜安王的的小院內卻是守衛森嚴,根本無法靠近,她本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卻未從想到這日日惦念之人竟然在這裏遇見了。

雲和王朝的靜安王爺臉上常年帶着一漆黑半臉面具是人人皆知的,衆仆人見木錦瑟跪了,也都慌忙跪倒在地,一時間青寧廟外零零散散跪了一地的人。

雲千尋淡淡瞥了一眼跪在身前的人,并不言語,身側的傅林擡了擡手,“起來吧。”

木錦瑟依言站了起來,恭敬的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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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千尋邁了兩步站定在木梚初身前,自上而下看着她,木梚初感覺到一股迫人的氣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被身後的汀蘭扶住了胳膊。

“本王今晚說過的話,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改日希望你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答複。”

話落,雲千尋便轉身往山下走去,傅林愣了一下,飛快的追了上去,“爺,咱們今個兒晚上不在廟裏留宿了?”

“不了,下山。”

“可是爺身上的傷不适合......”

話音越來越遠,已經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木梚初愣愣的站在原地,腦中回響着雲千尋最後的話,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答複,滿意的答複?什麽才是滿意的答複?

木錦瑟深深凝視了木梚初一眼,眼中帶着警覺,木梚初本以為她會詢問,但木錦瑟并未多言,帶着一衆仆人進了去。

汀蘭見木梚初衣衫淩亂,脫下了身上的裱子披在了木梚初身上。

木梚初皺眉看向汀蘭,“這大堂姐怎的會在這裏?”

汀蘭擦了擦哭紅的眼珠,扶着木梚初邊走邊猶帶哽咽道,“小姐不見了,奴婢着急便同大夫人說了,想讓大夫人派人去找小姐,但大夫人說小姐興許只是貪玩,并不許人來尋小姐,是大小姐不顧大夫人阻攔,派了家丁前來尋小姐的。”

木梚初若有所思,她與這木錦瑟向來沒什麽來往,而且木錦瑟從不與旁人交往,這次怎的會為了她匿了大夫人的意?

木梚初身體本就沒大好,加上受了驚吓,吹了冷風,當天晚上便發起了高燒,第二天一早,便在汀蘭的陪同下先行回了木府。

汀蘭免不了的被奶娘念叨了一番,她自己也是哭得兩眼通紅,一想到小姐竟然掉下了懸崖,如若不是被靜安王救了,她萬死都難辭其咎。

小姐這一病又是數十天,每日昏昏沉沉,總是從噩夢中驚醒,每每醒來大汗淋漓,汀蘭更加自責不已,每日免不了哭幾次。

木梚初又一次從夢中驚醒,猛地做了起來,夢中玉蘭樹下遍地鮮血,一人滿身戾氣的站在血污之中,滴着鮮血的劍尖指在她纖細的脖頸上。

汀蘭拿起絲絹為木梚初擦拭着臉上的汗水,心疼的道,“小姐,您這是怎麽了?您心裏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木梚初定了定心神,搖了搖頭,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沒事,汀蘭,替我梳洗一下。”

汀蘭見她這般模樣,也不敢說話,趁着打水的功夫将奶娘叫了進來。

奶娘過來時木梚初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坐在銅鏡前梳着頭發,奶娘走到木梚初身旁接過她手中的檀木梳子,有些猶豫的開口,“小姐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可否告訴奶娘,奶娘也好替你分擔一下。”

木梚初淡淡一笑,“奶娘,大夫人這幾日有來過嗎?”

奶娘知道木梚初并不想說,也不再問,順着她的話道,“前幾日來過,想必是是為着靜安王爺的事情來得,我以小姐病着将她打發了,不過看她的樣子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木梚初點頭,想必那一日靜安王爺送她回來之事已經傳遍整個木府了吧,大夫人豈會不問個明白。

“奶娘,替我備車,我要去見老管家。”

“小姐身子骨還弱,要不等大好了再去吧?”

木梚初嘆了一口氣,“不了,現在就去。”再晚,她怕就來不及了!

木梚初下了馬車,并未進入酒坊,打發汀蘭去酒坊等她,然後徑直去了對面沈家的藥鋪。

藥鋪裏有幾個老大夫正在把脈,還有人正在排隊拿藥,木梚初走進去四處張望了一下,并未見到沈夜的身影,一個夥計跑了過來,“這位小姐是看病還是取藥?”

木梚初搖頭,“我想見你家沈夜沈二爺,他可在?”

“不知小姐貴姓?小的進去為您問一下。”

“我叫木梚初,你告訴你們家二爺,就說我想請他喝一杯。”

夥計應了一聲跑進了內堂,沒一會兒出了來,“這位小姐,我們二爺請您進去。”

木梚初在夥計的帶領下入了後院,正值春天,後院裏開滿了好看的山茶花,淡淡的花香味沖散了濃郁的藥香,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沈夜一身未束腰帶的素白銀絲長袍,正背對着木梚初站在架子前擺弄着藥草,白嫩淡粉的山茶花搖曳在他的身旁,讓人有一種不染世俗的錯覺。

沈夜若有所覺,回過身來,看到回廊上有些征愣的木梚初,露出一抹淡然溫和的笑意,“那一晚,沈某唐突了小姐,還望見諒。”

木梚初看着他在午後日光下溫暖和煦的笑容,突然覺得心中壓抑良久的恐懼害怕都淡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沈夜(溫和):其實,阿初,你來找我做什麽?

木梚初(挑眉):你不知道嗎?

沈夜(若有所思):知與不知都無所謂了,你說做什麽我便做什麽,如此可好?

木梚初(臉微紅):......

作者君(捂牙):...沈夜,你還真是......

☆、再見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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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走到紫藤架子下,拿起一旁的絹布将手擦拭了一番,轉眸對依舊站在回廊處的木梚初淡笑,“木小姐打算一直站在那兒?”

木梚初恍然回神,撩裙邁步走了過去,沈夜執起桌上的紫砂壺倒了一杯水遞給木梚初。

木梚初将手中帶着的酒壇放在桌上接過了沈夜手中的茶杯。

“小姐好像清瘦了許多?”沈夜凝眸看她。

“前些日子受了些涼,病了一陣子,不妨事的。”

沈夜皺眉,“你坐下,我給你把一下脈。”

木梚初有些驚訝的微張小嘴,雖然沈夜是藥鋪的當家,但她未從料到他竟然會醫術。

沈夜看她愕然的樣子,失笑,“怎麽,不信我?”

木梚初忙搖頭,坐在了石凳上,将纖細的手腕放在了桌上。

沈夜撩袍坐下,修長的手指覆上了木梚初的手腕,他的指腹微涼,帶着一些薄繭,找脈象時手指微微摩擦着她的手腕,帶來一陣麻癢的觸覺,讓木梚初小臉微紅。

沈夜凝神細細把了一下脈,收回了手,眉頭微微鎖了起來,“依脈象來看,小姐是大病未愈又添新病,而且近日心有郁結,憂思過甚,以致傷病無法痊愈。”

木梚初自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的,不過雖然他斷的很準,卻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他竟會是一個大夫,因為前世時她并不知曉這些。

不過轉念一想,前世時她哪從真正的關心過他,又何從去了解過他,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愧疚。

“我替你開一副藥,對你身體上的病保證藥到病除,不過這心病,還得你自己放開心胸,莫要憂思過慮!”沈夜邊道邊執起一旁的筆在紙張上寫着。

木梚初看着他好看的側臉,眼中閃過一抹柔情,“沈二爺,可有娶親?”

“沈某尚未娶親!”沈夜側眸看她一眼,淡笑。

“那...”,木梚初輕咬下唇,“沈二爺可願娶我?”

沈夜執着筆的手微頓,擡眸直直看向她,臉上神情莫測,聲音略有些暗啞,“你說什麽?”

木梚初臉燒的通紅,卻依舊鼓足勇氣直視着他,“你可願娶我?”

按照上一世的時間,她嫁給沈夜尚還有一年的時間,可是這一世卻中途出了個雲千尋,他那日在青寧廟前最後說的那句話讓木梚初日日恐慌,炙手可熱的堂堂王爺兩次求親都被拒絕,他會如何,木梚初實不敢想,他若硬要強求于她,她也只有乖乖聽命的份,無從選擇。

可是,她不想,那張極度頹廢,憔悴至極的面龐,那個只23歲便生了華發的男子,現在想來還覺得心口處微微發疼,這一世她不過想安安穩穩的度日,好好償還她欠了沈夜的那份情。

毛筆上的一滴墨汁滴在上好的宣紙上,暈染了一塊墨色的痕跡,沈夜卻是無所覺,執着毛筆的手微微攥緊。

木梚初拿起一旁的酒壇拍開上面的泥封,拿起一旁的杯子倒滿,遞給沈夜,好聽的聲音微微發顫,“這是我爹爹為我埋下的女兒紅,二爺願,便飲下此杯,如若不願…”

木梚初話音微頓,“…便倒了吧!”

一陣清風吹過,驚起一陣落花,淡白色的花瓣飄飄散散落入了酒杯之中,蕩起輕微的漣漪,沈夜深邃眸子裏泛着微沉的光芒。

木梚初低垂着眉眼看着手中的酒杯,良久,沒有等到回音,手腕上的微酸趕不及心中的失落,緩緩收回手,“是我……”

‘唐突了’三字尚未出口,一只大手便攥住了她收到一半的手,掌心的厚繭摩挲着她細嫩的皮肉,另一只手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木梚初詫異的擡眸,對上沈夜略帶笑意的眼眸,“說出的話豈可反悔?”

木梚初有些赫然的低下頭,即便她再大膽,可這種女子求親的事情也只在書上看到過那麽一兩樁,這怎能讓她不覺得羞人。

沈夜嘴角微揚,“剛剛膽子可是大得很,怎的現在知道害羞了?”

帶着些微調侃的看了她一眼,沈夜松開她的手,坐回石凳上寫着之前未寫完的藥方,木梚初舒了一口氣,這讓她自在了許多。

沈夜邊寫邊道,“你最主要的還是放開心胸,莫要焦慮,不然神丹妙藥也治不了你的病。”

木梚初乖巧的點頭,“好!”

“其實,你的憂慮是源于你的婚事吧?”沈夜将毛筆擱置好,側眸看她一眼,仿若不經意的說道。

木梚初略猶豫,沉默了下來。

沈夜見狀,也不強求,拿起藥方站起身準備喚人抓藥。

木梚初小手輕輕扯住沈夜的衣袍,沈夜回身,木梚初仰眸看他,木梚初輕啓檀口将雲千尋的事情包括五年前的相見以及前幾日他救了她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與沈夜聽了。

她并不想瞞他,她也不想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娶了她,那對他不公平。

木梚初說話期間一直扯着沈夜的袍子,沈夜站在那,靜靜的聽她說着,臉上沒有不耐,沒有生氣,但也沒有過多的旁的表情。

木梚初猜不透他的想法,這件事情畢竟是有關于靜安王的,民不與官鬥,向來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沈夜将她忐忑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暗嘆了一口氣,五味雜陳。

嘴角微彎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沈夜擡起右手輕拍了拍木梚初的發頂,“放寬心,回家等我上門提親。”

木梚初終于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對着沈夜明媚一笑,卻不期然的對上了沈夜帶着笑意的眼眸,紅潮尚未褪去的面龐再一次布滿紅暈。

松開抓着沈夜衣袍的手,木梚初別開眼眸,“那個,我出來半天了,就先回去了。”

話落,提起裙角便往回廊跑去,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

沈夜看着她輕巧纖細的身影,嘴角笑意越發深了,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沈夜臉上的笑意卻漸漸隐了去,臉上神情莫測,帶着淡淡的憂慮。

木梚初從藥鋪出來,便看到了在藥鋪前探頭探腦的汀蘭,木梚初失笑,“你幹嘛呢?”

汀蘭被捉了個正着,有些尴尬,嘿嘿一笑,“沒什麽,小姐,你去藥鋪做什麽了?”

“你和奶娘不是說我氣色不好嘛,我就過去瞧了瞧病,順便抓了兩副藥。”

“奧。”汀蘭點頭,盯着木梚初空蕩蕩的手,“那藥呢?”

木梚初一愣,是啊,沈夜要去找人配藥被她扯住了,這麽一會兒,她就将這茬事兒給忘了。

“小姐,這位小姐...”剛剛帶木梚初進去的那位夥計急匆匆的出了來,見到木梚初露出憨厚的笑容,将手中的藥遞給木梚初,“這位小姐,我家二爺說他不止會治心病,這善忘他也是會治的。”

木梚初微哽,這人還真是...

作者有話要說: 沈夜(淡笑): 阿初,你想說這人真是什麽?

木梚初(微頓):...不要臉!

沈夜(淡笑):阿初說什麽就是什麽!

木梚初:......

作者君:大家有沒有發現什麽?可以腦洞大開的呦...

☆、米鋪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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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蘭接過夥計手中的藥,随在木梚初身後往酒坊走去。

“小姐,表少爺在酒坊裏,還帶了什麽長安的大商戶,正與老管家在裏頭商量着呢。”

木梚初微皺眉,在汀蘭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便見汀蘭一臉狐疑的從側門跑向後院去了。

木梚初則撩開了內堂的門簾走了進去,屋內坐着三個人,居中主座上是老管家與陵越,下首處坐着一個五十開外的中年男人,應該是就汀蘭嘴中的長安大商戶了。

老管家忙起身躬身行了一禮,“小姐來了!”

陵越臉上浮起一抹笑容,走了過來,“梚初,你來了,我聽汀蘭說,你不舒服去瞧病了,大夫怎麽說?”

木梚初淡淡道, “沒什麽大事,只是受了些風寒,吃幾副藥就好了。”

陵越本就不是關心木梚初,聞言,也不多加細問,讨好般的介紹着那長安商戶,“梚初,這便是那日我同你提起的要同咱們定酒的齊老板。”

木梚初微微颔首,有禮道,“齊老板好。”

那商戶也站起來行了個禮,有些疑惑的問道,“這位是…”

老管家尚未答話,陵越便搶先道,“這位是我的表妹,平日裏有空會過來酒坊走走。”

“奧…”那齊老板淡笑,調侃道,“我看陵老板這般呵護,可不只是表妹這般簡單吧?”

陵越笑容滿面,“齊老板說笑了。”言下之意卻是默認了。

老管家面色一沉,就要開口呵斥,被木梚初微微搖頭制止了。

木梚初坐到老管家之前的位置上,開口,“劉叔,我剛剛聽到外面有人找您,要不您出去看看?”

老管家聞言看了一眼陵越,有些不放心木梚初自己一人在此,木梚初安撫的笑笑,示意老管家出去,老管家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這齊老板将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心中升起一股疑慮,這明明陵越是老板,怎的這下面的人卻對一個小姑娘畢恭畢敬?

陵越走到另一邊落座,對木梚初笑道,“我與齊老板淡了很久,齊老板對咱們酒坊的‘梨花白’很感興趣,這不一定要來酒坊親自看一看。”

木梚初只淡笑并不言語,聽陵越與齊老板談論着酒坊的事情,這齊老板好似真的對這‘梨花白’有意,想要訂貨,陵越自是喜不自禁,兩人談論了些時候,這齊老板便離開了,與陵越商定着三日後便簽訂協議。

陵越送了齊老板出門,回來後臉上挂着怒氣, “這劉管家怎麽回事,不過一個下人,管的還真寬。”說着掌心用力拍在了桌上,振的桌上茶水晃了一晃,灑了幾滴在桌上。

木梚初心中自是知道陵越不滿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老管家處處防着他,不然這酒坊早就是他陵越的了。

“表哥莫生氣,劉叔年紀大了,有些事情思慮不周,還望表哥多擔待。”

陵越嘆了一口氣,“梚初啊,這酒坊畢竟是自家的鋪子,怎可如此放心的交給一個外人呢!”

木梚初低頭,擺弄着手中的絲絹,莫名的就想起先前沈夜微涼的手指劃過她纖細手腕時的觸覺,眼中浮起一抹柔情。

“梚初?梚初?”陵越久不聞她的回答,皺眉喚她。

木梚初恍然擡頭,自己竟然走了神,看着陵越閃着算計光芒的眸子,木梚初淡淡一笑,“表哥說的是,我這就讓老管家将印章拿來交給表哥,有表哥替我打理酒坊我也就放心了。”

陵越臉上一喜,“好好,表哥自然會盡心盡力的。”這劉管家這幾日處處壓制于他,就像今日這般當着齊老板的面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等他先拿了這印章,然後再從木梚初手中得到房契,到時 就先處置了他。

“小姐,小姐……”汀蘭掀簾跑了進來,一臉焦急,“不好了,小姐,老管家在後院酒窖裏取酒時不慎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木梚初騰地一下站起來,眉頭緊皺,“怎的這般不小心,老管家現在怎麽樣了?”

“還不知道呢,已經去請大夫了,小姐快去看一下吧。”

木梚初急急随着汀蘭往外走,到了門口處,又回頭對陵越道,“表哥,我先去看看老管家,你有什麽事先去忙吧,等老管家好些了我變讓他把印章交個你。”

陵越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好,你先去吧。”

等到不見了木梚初的身影,陵越眼中閃過一抹淩厲,這老管家摔得可真是時候。

陵越出了酒坊往城北的桃花林走去,木羽萱約了他在那裏見面。

陵越到了桃花林時已是傍晚,木羽萱早就已經到了,正四處張望翹首以盼。

芙蓉色廣袖寬深上衣,缟絹絲衣,滾紅邊白色偏襟,在粉嫩桃花樹下,映襯的小臉越發嬌嫩,可見木羽萱用心打扮了一番。

陵越走到近前輕輕喚了一聲,“萱兒……”

木羽萱倏地轉過身,見到陵越,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陵越表哥,你來了。”

陵越瞅着她淡笑不語,從懷中掏出一鑲金翡翠玉镯套在了木羽萱的手腕上。

木羽萱看着手腕上晶瑩剔透的手镯,臉微微泛紅,嬌羞的低下了頭,低聲道,“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你。”

陵越牽起她的手往桃林深處走去,夕陽的餘晖照在兩人身上投下了長長的倒影,微風吹拂下,桃花飄飄灑灑飛舞旋轉在兩人身旁。

“萱兒,你大哥什麽時候回家?”

“他來信說已經參加完會試了,回家也就這幾日吧,”木羽萱偏頭看向陵越,“怎麽了,有什麽事情我可以幫你嗎?”

陵越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偏頭看向木羽萱時卻只剩下一片溫柔,“沒什麽大事,就是東街的一家米鋪打算易主,我爹看上了那家鋪子想把它買下來,但米鋪的老板卻猶豫不決,我聽說你大哥與米鋪老板的女兒極為相熟,所以想請他幫個忙。”

陵越話說的很是委婉,前一段時間這木修遠強占了人家米鋪老板的女兒一事在金陵鬧得沸沸揚揚,到現在還沒個定數,不過以陵越的想法,這姑娘都被人糟蹋了,最後肯定會屈身木修遠做個妾室的,所以他才這般篤定來找木羽萱幫這個忙。

木羽萱的想法卻是與陵越截然相反,米鋪老板的女兒長得很是水靈,他大哥是真的很喜歡,強迫了人家以後便想着納回家做個妾室,奈何這姑娘誓死不從,木修遠嫌丢人一直壓着這件事,還在想法怎麽才能讓着姑娘屈服。

陵越這還是第一次有事求她,木羽萱不想讓陵越失望,所以硬着頭皮應承了下來。

陵越見木羽萱點了頭,高興的俯身親吻了一下木羽萱的額頭,木羽萱羞澀的擡手捶打了他一下,兩人甜甜蜜蜜的往桃林深處走了去。

木梚初進了後院老管家的屋內,老管家已經奉好茶盞等着她了。

木梚初微微彎腰行了一禮,“劉叔,讓您受委屈了。”

劉管家慌忙回禮,“小姐說什麽呢,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木梚初聽聞汀蘭說陵越帶着長安商戶過來時,心中便知是怎麽一回事了,一定是近日老管家處處提防他讓他亂了方寸,想要快點從老管家手中将這印章奪了去,本也沒什麽,只冷冷打發了陵越便好,也不需留什麽情面。

可是這兩處酒坊尚在暗處,木君武還不知道,如果此時激怒了陵越,讓他慌不擇路與木君武站在了一處,那她便會很被動,再加上這幾日靜安王的事情讓她心神不寧,再與沈夜的婚事定下來之前,她不想再出什麽岔子,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先穩住陵越再說。

老管家雖不是很了解詳情,但也知道木梚初在木家形式艱難,所以只管幫着她做好自己的本分,并不多言。

奉了一杯茶給木梚初,老管家開口,“小姐,前些日子你讓我查的對面沈二爺的事情,我已經着人調查清楚了。”

木梚初聞言擡眸,老管家繼續道,“這沈二爺是去年才到了這金陵的,雖然初來乍到,手段卻是不容小觑,剛開始只得一家藥鋪起家,短短一年的時間,這金陵的藥鋪大多都姓了沈。”

“但這沈二爺為人行事頗為低調,沒有旁的可查,不過以他這般順風順水,金陵的官家從未找過他麻煩來看,老奴估計他身後肯定有官府撐腰。”

木梚初點點頭,若有所思,前世時她雖然嫁給了沈夜,卻并不知是如何嫁與他的,只是有一天木君武告訴她替她找了一門婚事,就這樣将她嫁掉了。

她還記得蓮姨娘嘲諷她,說她只配嫁給這樣沒什麽大出息的小商販,而現在看來這沈夜并不是她想象的這般簡單。

“奧,對了,小姐,你說的那東街的米鋪果然要易主,只不過這買的人很多,正好這次派人查沈二爺,才知道這米鋪其實早已暗中賣給了沈二爺。”

木梚初眼眸微閃,心中微微嘆氣,前世時木修遠糟蹋了米鋪當家的閨女,逼得人遠走他鄉,這一世她醒來時那姑娘早就被木修遠糟蹋了,即便她來得及,其實她也沒有能力救那個姑娘,她知道米鋪會易主,本想着買下這米鋪多一重保障,卻不料被沈夜搶先了一步,既是他,那也就無所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心有靈犀一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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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梚初見了沈夜,心情也就放松了不少,再加上喝了沈夜開的藥,身體倒是真的好了。

這一日晌午,木梚初正在屋內練字,汀蘭在外屋給木梚初秀一條絲絹,一個前院同汀蘭交好的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在汀蘭耳旁嘀嘀咕咕說了一通話,然後便又慌忙跑走了。

木梚初只聽見兩個人在一起嘀咕,卻是沒聽見說了什麽,只片刻,汀蘭便有些驚慌的進了來,“小姐,大夫人身旁的玲花說有人過來向大老爺提親,說要娶小姐。”

木梚初手中的筆一擲,嘴角微彎,這沈夜動作倒是快,這才短短兩日,便過來提親來了。

一旁正在收拾冬日衣物打算拿出去晾曬一番的奶娘聽見了,停了手上的動作,走了過來,皺眉道,“可有說是哪家公子?”

汀蘭搖頭,“好像是什麽藥鋪的掌櫃,反正不是什麽富貴的人家。”

奶奶的眉頭蹙的越發緊了,有些擔憂的看向木梚初,卻見木梚初一臉淡笑,眉眼間俱是好心情,手執毛筆在宣紙上寫着: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必是知道她心中擔憂雲千尋那邊,所以才會如此迅速的過來提親,以免她憂思過慮。

晚間時候,木君武遣了人過來叫木梚初去正廳見他,木梚初已經料到,所以早就準備好了,随着小斯穿過游廊入了正廳。

廳內不止木君武一人,大夫人,蓮姨娘,木錦瑟,木羽萱都在坐。

木君武雖已是不惑之年,保養的卻很好,雖有些發福,但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長得很是俊俏。

木梚初對着木君武行了個禮,木君武擺擺手,“坐吧。”

木梚初落座在木羽萱下首,順便看了木羽萱一眼,木羽萱臉色有些蒼白別了眼眸不敢看她。

那一日不小心推了木梚初落入懸崖,她心中害怕跑回廟中将自己關在屋內誰也沒說,也沒找人去救她,本以為木梚初活不成了,卻沒料到她竟然完好如初的回了來。

木梚初雖然沒有将事情捅破,但她做了虧心事,日日提防木梚初對她不利,今日見她難免有些尴尬。

木君武見木梚初坐了下,輕咳一聲,開口道,“梚初啊,可知今日叫你過來所謂何事?”

“侄女兒不知,還請大伯父示下。”

“你父母去的早,伯父将你當自己的女兒一般對待,總想着讓你生活的更好一些,以告慰你父母的在天之靈。”

木梚初低垂眉眼,聽着木君武冠冕堂皇的一番話,心中越發冷笑。

“今個兒有人上門提親了。”

終于轉入正題,木梚初擡眼,大夫人淡笑着接話,“那人我也見過了,長得很是俊俏,與咱們梚初很是相配呢。”

“那是哪家公子呀,這錦瑟與萱兒尚未出嫁,到讓這小的搶了先,老爺,你可不能偏心呀!”蓮姨娘嬌笑着看向木君武。

木君武輕斥,“你瞧你這話說的,”轉眸看着木梚初,微笑,“這沈家公子年少有為,年紀輕輕便是一家藥鋪的當家,不出幾年一定大有作為,咱們梚初跟着他定不會吃苦的。”

蓮姨娘眼中閃過一抹鄙夷,原來只是個賣藥的。

木梚初聞言卻是存了疑慮,這沈夜前來提親,這木君武定會派人去查沈夜的底的,怎的沒有查出老管家查出的這些事?

木君武溫和的看向木梚初,“梚初,你意下如何?”

這木君武定不會希望木梚初嫁的好的,最好只是個販夫走卒,這樣便不會有人來同他争這木家的家財。

“大伯父怎麽回的這沈家公子?”木梚初眼角瞥了一眼正廳裏尚未撤下去的聘禮,他既已收下了聘禮,何苦又這般來問她的想法。

木君武面上閃過一絲尴尬,卻還是保持着面上的和善,解釋道,“你未從見過這沈家公子,不知他如何,可大伯父見了這公子,一表人才,溫文爾雅,對你一定會是好的,所以便應了這樁婚事,梚初應該不會反對是不是?”這最後一句雖是問句,卻頗有些你不同意也不行的意味。

木梚初低眉,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既是如此,便全憑……”

“我覺得這樁婚事不妥。”

木梚初話沒說完,便被一清亮的嗓音打斷了,偏頭看過去,是面無表情的木錦瑟。

木君武皺眉,大夫人慌忙呵斥,“胡說什麽呢。”又轉眸看向木君武,“老爺莫氣,錦瑟這幾日吹了風,怕是有些不舒服。”

“我沒有不舒服,”木錦瑟淡淡看向木君武,“爹,這梚初怎麽說也是這木府堂堂正正的大小姐,按身世匹配而言,不嫁個達官顯貴,也得是個富家商賈,怎能屈身與一個小小藥鋪老板,傳出去恐怕也有損爹爹您的威名。”

木錦瑟一番話說得異常直白,絲毫沒有顧及木君武的面子,木君武被氣得面色通紅,抓着桌角的手青筋畢現,“你,你給我滾出去……”

“錦瑟這話便不對了,咱們老爺為了這份家業盡心盡力,這木府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可是你木錦瑟,你還真是腦子糊塗了不成?”

蓮姨娘見木君武動了氣,怎可放過這個機會,冷嘲熱諷,“這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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