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Fu.:知道了
xzx:【鵝開心.jpg】
Fu.:今晚我就回學校
一中的月考一般從頭天晚自習開始,第二天下午結束。在一中學生的公共認知中,語文是一門很雞肋的學科,學了等于不學,考了等于不考,因此有不少人把語文考試所在的那個晚上從“月考”這個名詞的時間範圍裏剔除了出去。
所以要想拿到一個以750為滿分的成績,今晚從七點到九點半那兩個半小時裏得坐在考室裏磨筆頭。
Fu.:你呢,考試嗎
xzx:都可以,無所謂
xzx:我們班都這樣,想考就拿着筆自己去備用考室找個位子
xzx:語文肯定不去
Fu.:……因為時間太久?
xzx:因為沒意思
這是許之枔頭次跟他讨論這些。
Fu.:以前的考試你都會去嗎
xzx:基本不去
xzx:但他們叫我去改過卷子
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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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羅迦從床上坐起來,拿張紙擦了把汗。“改什麽?”
許之枔回:“語文作文。”
“也就那樣吧,寫滿了字工整的一律48,排版舒服的49或者50,字醜的全部40。”許之枔發了段語音,“吳麗蓉每次都會叫幾個學生幫她改,這标準還是她定的。”
吳麗蓉是年級語文教研組——如果一中有教研組的話——的組長。
“你晚上不用來那麽早,晚點直接去考室吧。我去看看考試安排表。”
“在哪兒看?”
“年級辦公室吧。”
付羅迦壓根不知道年級辦公室在哪兒。估計他班上不少人也不知道。
年級辦公室裏坐着的幾位領導裏面也有9班的科任老師。但因為班主任是新來的,這個班在年級上隐隐有些被孤立的意思,各科科任老師的态度都不太熱絡。再加上班裏根本沒有學生有勤學好問尊師重道的寶貴品質,也根本沒人會想到往年級辦公室跑。
這麽一想許之枔學生幹部的身份莫名地就有些晃眼了。
尤其是過了會兒許之枔還發過來了這麽幾條消息。
“陳鋒剛剛把我攔了,他說今天晚上他老婆要生,要我幫他監個考”
“今天晚上的那堂,303”
“你就在303考”
付羅迦在臨市上學的時候見到過學生監考學生的情況,只不過是高年級監考低年級。
一中在監考這種事上向來管得寬松,一間考室裏監考員坐前頭全程看手機實屬常見,有時候甚至根本沒人。老師找個不考試的學生幹部來代監……還比較少見,但還算正常操作。
付羅迦以前也沒覺得學校離家有多遠,但這次走到第一個紅綠燈路口時居然覺得累了。
還發着低燒是一個方面,習慣了自行車後座是另一個方面。
紅燈跳轉。
他側身避開一輛運水蜜桃的三輪貨車。
他先去了教室放包。
他摔門這個事在班上好像還有餘韻,很多人都不再明目張膽看他了,只從手裏捧着的嶄新語文課本上方偷瞄。
唐誠背課文的聲音原本很嘹亮,付羅迦一過來就不知怎麽啞了聲。
“……那篇不考。”他提醒道。
“哦哦哦。”唐誠快速翻過幾頁。“大江東去浪淘盡——”
桌子上擺着本數學教輔。他蹲下去在桌膛裏翻了翻,抽了本物理的出來。
“你這幾天去哪了呀?”周臨涯醞釀許久終于發問。
“在家。”
“哎你考室我幫你看了,在303。”
“……謝謝。”
“那個,胡主任這次出題,他昨天劃了重點,我在書上圈了你要不要看看——?”
付羅迦看了她一眼。“你居然聽課了?”
“哎你真是——不看就算了!”她轉回去了。
語文他根本不準備複習。客觀題沒法把握随意選就好,主觀題只要寫了得分都差不多,作文評分标準剛剛有人才告訴他。最後再怎麽也應該能有個110,改卷的手再松點就能上120了。
拉分的主要還是理綜和數學。月考卷都是本校的出題人在軟件上點個一鍵組卷弄出來的,随機抓取各地模拟題,一般比高考真題還難一些。付羅迦理綜将就,數學則稍不注意就會崩一下考出個一百一十幾的難看成績。
不過在一中,只要付羅迦把每門都考了,名次基本就是鐵打的個位數了。
一中前十名分差跨度很大。有時第一名分數在680以上——據傳是靠手機搜題刷出來的——第十名一般只有五百多分。而他媽看名次,只要是前幾名她都不會說什麽。
離開考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行政主任就來挨個教室趕人:“到自己考室去坐着!”
9班教室也要拿來做考室,監考的是個管後勤的,要拉住幾個學生幫他貼座位标簽。教室裏還留着的一群人都擺着一副避之不及的神色快步走開,付羅迦就順手幫了個忙。
在他座位上考的是13班的趙敏。
一個憑一句“我要上清華”在全年級出了名的學習狂人。
作為一中的稀世珍寶,她俨然是鹽堿地裏的嫩白菜,爛泥塘中的嬌芙蓉。撇開那些有作弊嫌疑的,她應該是次次都是第一。
付羅迦認識她還是因為葉老師。13班的英語也是葉老師教,在她跟他單方面促膝長談的時候,趙敏來辦公室裏問過題——那是他頭次在一中見到有人主動找老師問問題。
一出教室,付羅迦就看到她趴在走廊欄杆上,捂着耳朵,嘴皮動得飛快。
聽着她背那些作文書上的好詞好句,他開始懷疑學習語文這門學科是否真的需要方法——畢竟人家能次次都穩在130以上。
簡直人間奇跡。
他到303的時候人都坐得差不多了。
正常情況下一間考室在發卷之前平均會有三分之一的人趴在桌子上小憩,但這次不同了。
講臺上正在分卷子的是許之枔。
付羅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聽到身後沒有壓低聲音的議論。
“……我就操了,這是許之枔監考的意思?”
“憑什麽他監考啊?他自己怎麽不考?學校不怕他跟人串通作弊?”
“作弊還需要串通?再說他文科的吧。”
“文科跟我們語文題是一樣的啊……”
“人家那個班就是可以不參加考試,你管那麽多。”
“行行行——”
“他能把卷子親自遞到我手上嗎?”
許之枔往這邊看過來了。
付羅迦垂着眼把手裏的圓珠筆筆尾抵在桌子上,松開,筆輕輕蹦了兩寸高。
卷子是被直接扔到第一排往下傳的。
付羅迦前排那個男生把卷子遞過來的動作顯得很別扭,他伸手去接,手裏就被強行塞了張紙條。
許之枔低着頭開始分答題卡了。
付羅迦把紙條展開,“等會用一下你答題卡。”
這一列的答題卡被傳了下來,許之枔拍了拍手。
付羅迦展開答題卡,紙張質量是不太好,一抖會往下落白灰。
許之枔開始寫板書,科目:語文,時間:19:00~21:30,試卷頁數張數,監考員。
字體飄逸瘦長。
在最後面落下自己的名字後他似乎覺得不對,拿了張紙擦掉改成了陳鋒。
付羅迦捏着筆轉了轉手腕,努力熟悉寫字的感覺。
許之枔把粉筆放下,轉過身。
付羅迦寫下自己的名字。
許之枔這時候應該是要說句話,譬如“時間到了才能答題”“考室裏不準喧嘩”之類的。
付羅迦把卷子翻了個面,看到作文題目。《____青春》。
許之枔開口了。“覺得不舒服的,随時可以舉手。紙在講臺上。”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但他直接搬過張凳子坐到了講桌後,戴上了耳機。
付羅迦盯了作文題有三分鐘。
許之枔兩眼放空,望向這邊。
付羅迦十分艱難地在題目上的橫線上寫下:熱烈盛放的。然後撐着頭構思。
用一大串排比句拼了個開頭後他翻回了客觀題。材料讀了沒三行,眼睛就開始脹痛。
選項跟原文明明都長得一模一樣。
還偏偏要去選個錯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