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返A城
接到喬宇桐的電話是在一個雨水連綿的下午，我正在辦公室加班，趕下個星期的稿子，加熱的飲水機冒着咕咚咕咚的聲響，我抿了一口速溶咖啡，右手熟撚的移動着鼠标，聽着電話那頭的人生硬的客套。
“...那個，你在聽麽。”
也許是我半天沒搭話，對方語氣裏有些尴尬。
“是，我在聽。”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其實也沒什麽別的事，下周末我打算回A城一趟，想問你一起嗎？”
“怎麽突然想要回去？”我問。
“補辦葬禮。”他說，“青尋的。”
移動鼠标的動作一滞，“什麽時候的事？”
“上個月。我也是才得到消息。”
對方語氣平靜，倒是聽不出什麽情緒起伏。
“下周末麽...我看看有沒有時間吧，到時候給你打電話。”
“好。”
我挂斷了電話，盯着屏幕發了一會的呆，回過神來時卻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咖啡，大腦空白了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抽出紙巾擦拭桌面。
說真的，得知到一個生命忽然逝去的消息後，我并沒有感覺到鋪天蓋地的悲傷，取而代之的卻是出人意料的平靜。像是臺風過境後的平原，空蕩的，寂寥的。
我迅速的翻出了備忘錄，手指撸到下周行程的位置，然後用黑色碳素筆在上面寫到：葬禮。
做完這一切，我疲倦的趴在了辦公桌上，上個月新換的實木桌子，鼻尖萦繞着檀香的味道。
嘴裏一遍一遍重複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青尋，青尋。
醒來時已是薄暮，華燈初上，萬家燈火。
從28層的落地窗俯望下去，是一片紙醉金迷，夜，整個城市都将蘇醒，扭動着腰肢，搖晃着酒杯，慶祝我們還活着，虛僞的，麻木的，活着。
我點燃了一支煙，慢慢的吸氣，吐氣。不知道什麽時候養吸煙的習慣，最初的目的是為了減壓，心理壓力太重的時候，人人都需要一種新的發洩方式。 開始時還會嗆出眼淚，慢慢的倒也習慣了這種味道。
沒有什麽是不能适應的，哪怕是你曾經最讨厭的東西。
靜靜的抽完一支煙，我環視了一圈辦公室，關了燈鎖了門，高跟鞋踩在空曠走廊裏的聲響尖銳孤寂，我挎了挎包，鼻子忽然泛酸。
多久沒有聽到過那種清脆的，帶着節奏的腳步聲了，踏在小城布滿青苔的石板路上，伴着高高屋檐下滴答滴答的水聲，遠方大雁扇動翅膀，白雲游絲，天高氣爽，你走在我們的身後，安靜的，乖巧的，像被忽略的影子。
我忽然很想念那個女孩，那個喜歡穿着暗紅色長裙的，笑起來眯着眼睛的女孩。
那個總是默不作聲，亦步亦趨跟在我們身後的，踩影子的人。
A城是一座小鎮，江南水鄉，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曾經最想逃離的地方，我想喬宇桐也一樣。
我們逃出來了，千方百計。可有人永遠的被困在了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