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活豆蔻
自從二姨娘生了二弟之後,便搬去芳華別院,也不再與娘一同用膳。平日裏爹爹多半都是來潇湘苑和我們一同用膳,偶爾才會去二姨娘的芳華別院。猶記得第一次在飯桌上差點出糗,以前在學校也學過餐桌禮儀,卻是沒料到在古代貴族裏,這些禮儀卻是如此嚴格。從那以後,我都是能不說話便不說話。倒有些像林黛玉進賈府那般,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她去。
夏杜氏是個娴靜溫婉的婦人。俗話說: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小嘴一點點。夏杜氏便是這麽一個美人胚子,肌如白雪,且地闊方圓,看上去不尖酸刻薄。連同她的聲音亦是溫婉無比,讓人聽了,覺着她是那麽平易近人。相比之下,作為大學中文系教授的老媽,常年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就是那種電視劇裏刁鑽古板苛刻的女教導主任一般,難以親近。
今日夏杜氏穿着一襲碧色牡丹紋雲緞裳,高高隆起的發髻上斜斜的插着流蘇金鳳釵,襯得她很是端莊。碧綠的鑲金邊翡翠耳環,如凝脂般的肌膚更顯瑩潤,濃淡相宜的精致妝容,高貴典雅,
“娘。”我很是順口的輕喚了聲。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明明只是一個字,卻是那般晦澀,難以啓齒,總歸不是自己的親媽。
只是我病了的這些日子,每日噓寒問暖,端湯送藥,事無巨細,親力親為。不由得想起媽媽來,有次生病了,她也是這般照顧我的,只不過我體質比較好,從未生過大病,最嚴重的一次,也就是在床上躺上了一天,第二天便活蹦亂跳了。倒是夏詩韻這幅身子,當真是柔弱得很,灌了半個月的藥,總算是能下的來床了。
人非草木,夏杜氏的關愛,我都看在眼裏,大約是從小沒爹疼沒娘愛,遇到來自“家人”的溫情,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這聲娘,終歸是叫了出來。
要是老媽知道我叫別人媽,還叫得這麽順口,非得家法伺候了。
她見到我,面露驚喜之色,眼神裏泛出別樣的光彩。嘴上卻又是嗔道:“你這病還沒好全,怎的往外亂跑?仔細又吹着了風。”
我笑道:“今兒天氣不算差,女兒方才出來走走。”
“今日特地做了你愛吃的佛跳牆,正打算讓秀姑給你送去,沒想到,你倒是先來了。你爹和你大哥去了其他大臣家議事,不回來用午膳了,快入座吧!”
秀姑是娘的陪嫁丫頭,大約是夏府水養人,看上去像個不到三十的少婦。
聽到了傳說中的佛跳牆,我口水直流,我長這麽大,也只聽過這道菜,卻從未吃過。因為一直病着,很少與娘一起用膳,多數時候我都是單獨在自己房間吃飯。我這剛一坐下,她便忙着給我布菜,我是受寵若驚,過去,從未接受過這種待遇,一股酸澀感湧上心頭。
“娘,我自己來吧!”
她連忙說道:“好好好,你想吃什麽,自己夾。”
好在中國千年來的飲食食譜倒是沒多大變化,梁國地處偏南,作為一個南方人,這夏府的菜肴,倒也算合口味。大病初愈,胃口也好了不少。
午膳過後,娘跟秀姑閑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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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欣喜的表情,慈祥的面容,腦海裏閃過很多念頭和畫面……
只是眼前這些溫馨的畫面,本該屬于夏詩韻。我倒是有些羨慕夏詩韻了,父母慈愛,兄妹和睦。而我卻是在一個單親家庭長大,從小父母離異,我被寄養在表叔家,沒爹疼,沒娘愛。
十三歲時的我,還處于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三觀扭曲的叛逆時期。穿着非主流的衣服,梳着殺馬特的造型,學校裏是連男生都不敢惹的小太妹,常常被老師拿來作為反面教材的問題少年。十二歲到十五歲,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三年……
若不是媽媽将我接回去,循循善誘,也不會有如今的我。如今穿越到這夏詩韻的身體裏,也許是給我一個重新活過的機會,有一個和睦的家庭,算是上天彌補了我少年時期,最大的遺憾。
若是真回不去了,我定将夏杜氏這個娘當成親生母親對待。
“在看什麽呢?”娘的一句話,将我的思緒拉回。
我揚了揚嘴角,“我發現娘又變漂亮了。”
“今天嘴怎麽這麽甜?!又有什麽事情想求娘啊?”
啊哈?!敢情天下的女兒求父母的态度都是用同樣的招?!不過這次,我倒真的沒有想要的東西。
如果真能讓我回到十三歲,我會做些什麽呢?好好讀書?做父母貼心小棉襖?更重要的是過一段快樂的時光。
于是,我便說道:“人人都說我曾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我現在卻是半點兒都想不起來,娘,我想着明日開始,我要開始從頭學起。”
她又是問道:“你想如何安排?和其他孩子一樣,一同去私塾上學,還是自己在家學呢?”
古代最注重男女之別,故而問道:“私塾?與男子一同上學的私塾麽?”
“非也,城南的靜女書院,女夫子名秦琴,是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物。這颍都城中,數她名氣最大,許多出身書香世家,名門望族的女子都去她那兒上學。你若是不願意,也可請女夫子進府裏來教書。”
原來如此,我又問道:“私塾上學的時間是怎麽安排的?”
“每日辰時三刻開始上課,下學的時間就要看夫子了,一般只上半日。”
“那這樣吧!每日上午去私塾上學,下午學琴,晚上學下棋,娘,你看如何?”
她溫聲道:“你喜歡便好。”
秀姑更是打趣道:“三小姐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學呢!”
娘親卻是道:“女孩子家的,學着如何相夫教子才是正經,不過是從小慣壞了,由着她胡鬧罷了。”
我這才意識到,這裏是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過,夏詩韻終歸是才女。于是,我撒嬌道:“女兒願意一輩子留在娘身邊,讓娘這麽慣着。”
我小時候很少有機會能讓我撒嬌,現在倒是滿足了我當年的遺憾。
娘嗔道:“胡說,女兒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我直接抱着她的手臂,“那就不嫁人了,留在娘身邊陪着娘。”
秀姑在打趣道:“看來三小姐這一病也未必全是壞事,至少比以前愛粘人了。”
娘帶着寵溺的目光說道:“哪能,像個小孩子一樣,淨說胡話。”
我立刻說道:“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自然要要粘着娘,才能貼心嘛!”
這一句話卻是将大家都逗笑了。
晚飯過後,我正打算回房間,爹爹卻是叫住了我:“韻兒。”
“爹爹可是有事?”
只見爹爹朝大哥點了點頭,大哥開口道:“陳國派了使者過來,說是為陳國太子覓一賢妻,聖上發話,邀颍都城中所有名門望族所有适婚女子,明日前去芳菲園賞花。”
我接過話,“所以,我也要去?!”
爹爹點了點頭。
我又是問道:“那二姐呢?”
爹爹答道:“你們一起去,有個照應。”
我正想問問,去賞花需要注意些什麽,娘親說道:“老爺,韻兒大病初愈,低下那些丫頭毛毛躁躁的,我不放心,不如明日讓秀姑跟着罷!”
爹爹捋了捋稀疏的胡子,點了點頭,“也好。無須太早,明日辰時出發。你早些歇着吧!”
我額上三條黑線直接垂地,辰時可是早上七點,你竟然跟我說無須太早!TM你們覺得什麽時辰算早?!我瞬間的覺得我活了二十多年,時間觀就沒對過。
我強壓住內心的激動,福了福身子,“那女兒便先行告退了。”
寒星退,天欲曙,浮雲蔽日,冷露凝霜。
翌日,天還蒙蒙亮,便一出發。爹爹獨乘一輛馬車而行,二姐夏詩語與我同乘一輛馬車,随行的還有秀姑和二姐身邊的一個丫鬟,喚名紅雲。
夏詩語一襲绛紅色暗紋勾絲曳地長裙,腰束織錦攢珠玲珑帶,顯得身姿凹凸有致。杏色的細羅宮紗鞋面上繡着繡着翩翩起舞的彩蝶,彩蝶上墜着細細的寶石,光彩奪目。桃紅色雲紋勾絲的披帛輕輕挽在兩臂之間,高貴優雅。高高挽起的青絲,梳成了精致的百合髻,中間嵌着海棠珠花,與那紅唇粉面交相輝映。色澤光亮的東珠耳環,分外惹眼。如此精心打扮的妝容,十分妩媚動人。
相比之下,我的裝扮卻是十分遜色的,鵝黃銀絲琵琶裳,杏色錦绶藕絲緞裙,頭上只帶着一支梨花白玉簪。手腕上戴着一串珊瑚珠,脖頸間佩戴着八寶玲珑璎珞,妝容也是十分素雅。這樣的裝扮,既不惹眼,又不會輕易被人小瞧了去。
夏詩語見到我,不由得嗤笑了一聲:“三妹這身打扮,未免太過素淨了吧!你将一切都忘記了,不知道如何着裝,難道你身邊的丫頭也都不記得了?!”
我更是覺得她太幼稚。昨日爹爹提起今日的賞花會時,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其實他的意思已經很明了了,這一場賞花會,我們不是走個過場罷了,只是爹爹沒有明說。兩國若真心想結秦晉之好,必定要從皇族之中選出貴女,何必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出風頭,到頭來成了出頭鳥,入了衆矢之的的境地。
今日,我特地挑的這素色的衣裳,特地囑咐化淡妝。
秀姑見到夏詩語之後,也是附和我:“三小姐,你這身打扮,的确素淨了些。”
我笑道:“二姐還未出嫁,我做妹妹的,怎好搶了姐姐的風頭。”我覺得我還真是有夠厚顏無恥的,明明是沒得争,卻把自己說得這麽偉大,不願意去争。
夏詩語不再言語,徑直上了馬車,我和秀姑也跟了上去。
伴随着馬蹄聲和轱辘聲,朝着那幢高大威嚴的宮殿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過去的日子好像有點凄慘嘞,不過,現在不止有爹娘,還有個疼自己的哥哥姐姐,小幸福的生活開始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