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辭職
“好——那我回頭就給他打電話。”
才發現自己是誤會了那塊不善言辭的小木頭,穆老師的心情轉眼就好了起來。連着拍了一天的戲都沒覺出累,興致勃勃地換了衣服,揣着手機跳上了劇組的面包車。
莫名其妙地堵了幾天的氣,叫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實在丢人。好不容易盼着到了地方,找了個機會背開衆人,摸出手機給那塊小木頭撥了過去。
電話鈴才響了一聲就忽然接通,叫還在措辭的穆亭澈吓了一跳。正打算熱情而不失禮貌地打個招呼,對面卻忽然傳來封林晚帶了些沙啞的聲音:“小師弟,你現在在哪兒?”
“怎麽了?”
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狀态實在太不好。穆亭澈原本輕松的心情忽然沉了下來,握着手機站直身子,探過身看了一眼飯店的招牌:“我在桃源農家樂,跟展老師他們出來吃飯——出什麽事了?”
“沒有……你現在方便嗎?”
對面遲疑地應了一聲,像是糾結了好一陣,才又接上了下一句話:“我——我離你那裏很近,我想去找你說說話。”
“我方便,告訴我你怎麽來,我過去迎你。”
幾乎沒來得及過多思索,穆亭澈就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他始終擔心戈良會找封林晚的麻煩,甚至是整個天娛臺都來找那塊小木頭的麻煩。戈良臨走時的目光他也看在眼裏,絕算不上是什麽善意,只要他有心為難,封林晚肯定是要吃虧的。
大概是沒料到他會答應的這麽痛快,對面反而遲疑了一瞬,像是忽然借着這個機會恢複了理智,語氣也轉為僵硬的輕快:“不用了,我就是想過來和你說幾句話,不打擾你吃飯——你是學表演的,這些對你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脈……”
聽着這塊小木頭把自己教過他的東西反過來教育自己,穆亭澈幾乎被氣得笑出來。無奈地搖了搖頭,徑直握着手機出了飯店:“這邊不方便開車進來,我自己找出去,你在路口等我。認識路嗎?”
他心裏着急,下意識就帶出了當老師的不容置疑。另一頭沉默了一陣,才又極輕地“嗯”了一聲。
也不知道那小木頭是怎麽把嗓子弄得這麽啞的,這樣低低應聲,反倒帶了幾分莫名的低沉磁性。穆亭澈忍不住走了回神,反應過來又操心地囑咐了幾句,約定好準确位置就挂斷了電話,給展致打了個電話過去解釋情況。
展致雖然意外,卻莫名順利地接受了他的理由,還體貼地詢問了用不用派人把羽絨服送過去。穆亭澈急着去看那塊小木頭到底出了什麽事,委婉地謝絕了展老師的好意,一路小跑着出了村子,就在路口看到了那輛眼熟的黑色小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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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強化過的身體素質果然好了不少,這一路跑過來只是有些輕喘,穿着件衛衣倒也沒覺得有多凍得慌。穆亭澈正分心琢磨着要不要給地府公司一個好評,一眼看見那個靠在車邊的人,目光就忽然沉了下來。
封林晚顯然也才發現是他,居然被吓得打了個激靈。匆忙把手裏的東西藏到背後,眼裏卻還帶着未及掩飾的心虛:“怎麽這麽快……和展老師說過了嗎?”
“說了,我們離這兒不遠。”
穆亭澈點了點頭,沉聲應了一句,大步過去扯過他的手腕,把那半支煙搶了下來:“怎麽還抽煙——是真打算讓我和李老師說嗎?”
“小師弟——”
聽見他的話,封林晚本能地叫了一聲,卻又忽然剎住話頭,半晌才垂了目光苦澀一笑:“說了他老人家也不會管的。李老和我說,以後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他再也不管我了……”
“怎麽回事?”
這一句話裏的隐情實在太多,穆亭澈蹙緊了眉拉住他手腕。正要仔細追問,卻忽然被封林晚反握回來,匆忙将他拖上了車。
“對不起,我剛才都沒注意到你穿得這麽少……手這麽涼,冷不冷?”
看着那塊小木頭本來就黯淡的眼睛裏又多了一層愧疚,穆亭澈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往褲子口袋裏摸了摸,翻出塊奶糖剝開糖紙,不由分說地塞進他嘴裏。
“你先緩一會兒,想好了再跟我說,我不走。”
他被這悶嘴葫蘆似的小木頭急得頭疼,語氣也算不上有多好。封林晚卻忽然打了個哆嗦,叼着奶糖怔怔望了他半晌,霧氣就迅速在鏡片後的雙眸裏氤氲開來。
穆亭澈嘆了口氣,沒有再追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只是探過身把他拉進懷裏,照着脊背輕拍了兩下。
少年的懷抱還有些單薄,叫封林晚後知後覺地回想起了自己的師兄身份。連忙揉了揉眼睛想要撐起身,卻被面前莫名成熟的小師弟發了狠地按回懷裏,耳邊就傳來了頗有些咬牙切齒的低低嘆氣聲。
“還真是塊兒木頭啊……你是打算急死我嗎?”
過于熟悉的語氣和稱謂叫封林晚猛地打了個哆嗦,顧不上懷疑到底是怎麽回事,忍了一路的委屈就忽然沖破了最後一層搖搖欲墜的屏障,挾着水汽從眼眶裏洶湧地溢了出來。
“老師……”
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緊咬着牙關卻還是疼得直打哆嗦。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叫誰,可心裏就是難受得喘不上氣,眼淚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又想起那個人忽然在他眼前倒下去的時候——慣常了活力滿滿的面孔上是他從沒見過的蒼白痛楚,眉眼間卻莫名帶了倦怠的釋然。
那雙已經黯淡的眼睛像是很累地閉了一閉,忽然轉過頭望向他。眼裏閃過些極細微的擔憂,張了張口卻什麽話也沒能說出來。,只是安靜地阖了眼,終于解脫了似的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想,穆老師也許真的是很累很累了。
穆亭澈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只是穩穩當當地抱着他。聽着耳邊劇烈的抽泣聲,真心實意地忏悔起了自己幹嘛要給他塞那塊奶糖——要是這塊小木頭也被嗆上一次,他們師徒倆恐怕真能考慮考慮組個組合出道了。
過了好一陣,封林晚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了下來。紅着臉倉促地抹去淚痕,總算順利說出了這一次的來意。
穆亭澈那時候的鼓動起了作用,這塊小木頭居然真想過了要辭職,居然還因為這件事跑去請示李老的意見。李老卻只當他是年輕人吃不了苦,失望至極地狠狠訓斥了一頓,把他給轟出了辦公室——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找黎老幫忙說情,想了一圈就想起了自己,想拜托自己幫忙給黎老遞句話。
還以為小木頭就是委屈了想找自己抹眼淚,沒想到居然只是幫忙傳個話,穆老師忽然就覺出了些莫名的失落。
失落歸失落,穆亭澈還是盡職盡責地找回了當初的角色。耐心地替他抹了抹眼淚,搖搖頭輕嘆口氣:“蠢啊,誰叫你辭職先跑去找李老師說的?”
李老和自家老爺子根本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畫風——黎老大概算是徹底放手散養型,看着他摸爬滾打一步一碰壁也狠下心沒管過,還是出了自己這檔子事之後,才忽然轉了性子處處幫忙照顧。李老卻是一定要事事操心的脾氣,又帶着老人家慣有的固執專治。當初封林晚進天娛就是被他老人家一錘定音的,穆景親自去勸都沒有用,這塊小木頭冒冒失失跑過去又怎麽可能不挨訓。
“我——”
被他這話給忽然問住,封林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回話。
穆亭澈無奈輕笑,搖搖頭側過身,神色忽然嚴肅下來:“你辭職是仔細想好了嗎?從天娛辭職很難找到下家,想沒想過接下來怎麽辦,後路找好沒有?”
頂着一張稚氣未脫的面孔說這種話實在有些違和,可穆亭澈說的順口,封林晚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輕輕點了點頭,神色就隐隐透出幾分堅決。
“我想過了,有兩條路可選——我的專業是播音主持,電視臺不好找,但進央廣不會有問題。雖然廣播不像電視平臺,但做得好的主播也一樣有出路。”
穆亭澈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自己也剝了顆糖含在嘴裏。
這确實是條很穩妥也很紮實的路,以這塊小木頭的專業水平,也一定能在央廣闖出一片天地來。
只是——實在是可惜了這張臉啊……
惋惜地望了一眼那張清俊的面孔,穆影帝遺憾地輕嘆口氣,在心底暗暗搖了搖頭,打算再聽聽小木頭條的第二條路。
特意停了一陣,見他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封林晚的目光就不由帶了些失落,抿了抿嘴才又接下去:“第二條路——我想你說得其實也有道理。我這幾天偷偷複習了些新聞稿,念它們的時候我很放松,也很開心,就像回到了當初還在燕影上學的時候……”
“你想進朝聞嗎?”
沒想到自己的建議還真被這塊小木頭上了心,穆老師精神一振,忽然精神抖擻地坐直了身子。
“其實朝聞沒有你想像的那麽難進,現在娛樂當道,願意沉下心播新聞的已經很少了。即使是朝聞這種當家的新聞頻道,也一直都很難招得上人來,離職的倒是越來越多——你有一定的觀衆基礎,有娛樂節目的主持經驗,去面試看看,說不定就會有驚喜的。”
因為演過不少正面角色,平時的畫風也符合正能量要求,穆景接過朝聞的不少訪談。他的脾氣好,又最擅長跟人打交道,一來二去就和臺裏叫得上名的主持混得挺熟,也知道了些不能說出去的□□。
但有些事,還是不能上來就告訴這塊生性腼腆的小木頭的。
比如臺領導為了挽救朝聞臺,準備向綜藝方向轉型,嘗試把主持人推出去當偶像吸粉這種事——要是現在就說出來,說不定就要把這塊好不容易上鈎的小木頭直接給吓跑了。
“小師弟……”
封林晚眨了眨眼睛,被他過于神似傳銷組織的積極态度給吓得目光微閃,略一遲疑才又開口:“你……真不是朝聞派來的奸細嗎?”
“……”
險些把嘴裏的糖直接咽下去,穆亭澈摩拳擦掌地考慮着是先講道理還是直接揍,身旁手機忽然及時震響,把他的注意力給拉了回去。
打電話過來的是這些日子具體負責他吃住的沙寶天。穆亭澈早習慣了這個操心慣了的舍友事無巨細的脾氣,接通了電話正要報平安,對面卻傳來了個急得發啞的聲音。
“小澈,你現在能上網嗎?你快去看一眼,網上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穆影帝:你吃過安利嗎 ⊙v⊙